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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鲁迅卷1-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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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作善降详” 语出《尚书。伊训》:“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
  〔10〕 “积善不报,终自欺人” 语见东魏《元湛墓志铭》:“曰仁者寿,所期必信,积善不报,终自欺人。”
  〔11〕 《元典章》 即《大元圣政国朝典章》,前集六十卷,新集不分卷。内容系汇辑元世祖中统元年(1260)至英宗至治二年(1322)间的法令文牍。刘信的事载该书第五十七卷。
  〔12〕 《小张屠焚儿救母》 杂剧,元代无名氏作。见《古今杂剧》。
  〔13〕 一女愿侍痼疾之夫 见《醒世恒言》第九卷《陈多寿生死夫妻》。鲁迅所说后来的改作,大概是指清代宣鼎《夜雨秋灯录》第三卷中的《麻疯女邱丽玉》。
  〔14〕 关羽(160—219) 字云长,河南解县(今山西临猗)人,三国时蜀汉大将。刘备定西蜀,他留镇荆襄。建安二十四年在荆州与孙权军作战,兵败被杀。在小说《三国演义》中有他死后显圣成神的描述。岳飞(1103—1142),字鹏举,相州汤阴(今属河南)人,南宋名将。因坚持抗金,于绍兴十二年被投降派赵构(宋高宗)和内奸秦桧杀害。小说《说岳全传》中说,岳飞是大鹏转世,秦桧是黑龙转世;秦桧害死岳飞,是报前世大鹏啄伤黑龙的夙怨。
  〔15〕 沪汉烈士的追悼会 一九二五年上海五卅惨案发生后,六月十一日汉口群众的反帝斗争也遭到英帝国主义及湖北督军萧耀南的镇压。六月二十五日,北京各界数十万人游行示威,并在天安门召开沪汉烈士追悼会。有人在会场设立一座两丈四尺高的木质灵位,悬挂着三丈六尺长的挽联,上写“在孔曰成仁在孟曰正命”“于礼为国殇于义为鬼雄”;指挥台正中的白布横额上,写有“天地正气”四个大字。
  从胡须说到牙齿〔1〕一翻《呐喊》,才又记得我曾在中华民国九年双十节〔2〕的前几天做过一篇《头发的故事》;去年,距今快要一整年了罢,那时是《语丝》〔3〕出世未久,我又曾为它写了一篇《说胡须》。实在似乎很有些章士钊〔4〕之所谓“每况愈下”〔5〕了,——自然,这一句成语,也并不是章士钊首先用错的,但因为他既以擅长旧学自居,我又正在给他打官司,所以就栽在他身上。当时就听说,——或者也是时行的“流言”,——一位北京大学的名教授就愤慨过,以为从胡须说起,一直说下去,将来就要说到屁股,则于是乎便和上海的《晶报》〔6〕一样了。为什么呢?这须是熟精今典的人们才知道,后进的“束发小生”〔7〕是不容易了然的。因为《晶报》上曾经登过一篇《太阳晒屁股赋》,屁股和胡须又都是人身的一部分,既说此部,即难免不说彼部,正如看见洗脸的人,敏捷而聪明的学者即能推见他一直洗下去,将来一定要洗到屁股。所以有志于做gentleman〔8〕者,为防微杜渐起见,应该在背后给一顿奚落的。——如果说此外还有深意,那我可不得而知了。
  昔者窃闻之:欧美的文明人讳言下体以及和下体略有渊源的事物。假如以生殖器为中心而画一正圆形,则凡在圆周以内者均在讳言之列;而圆之半径,则美国者大于英。中国的下等人,是不讳言的;古之上等人似乎也不讳,所以虽是公子而可以名为黑臀〔9〕。讳之始,不知在什么时候;而将英美的半径放大,直至于口鼻之间或更在其上,则防于一千九百二十四年秋。
  文人墨客大概是感性太锐敏了之故罢,向来就很娇气,什么也给他说不得,见不得,听不得,想不得。道学先生于是乎从而禁之,虽然很像背道而驰,其实倒是心心相印。然而他们还是一看见堂客的手帕或者姨太太的荒冢就要做诗。我现在虽然也弄弄笔墨做做白话文,但才气却仿佛早经注定是该在“水平线”〔10〕之下似的,所以看见手帕或荒冢之类,倒无动于中;只记得在解剖室里第一次要在女性的尸体上动刀的时候,可似乎略有做诗之意,——但是,不过“之意”而已,并没有诗,读者幸勿误会,以为我有诗集将要精装行世,传之其人,先在此预告。后来,也就连“之意”都没有了,大约是因为见惯了的缘故罢,正如下等人的说惯一样。否则,也许现在不但不敢说胡须,而且简直非“人之初性本善论”或“天地玄黄赋”〔11〕便不屑做。遥想土耳其革命〔12〕后,撕去女人的面幕,是多么下等的事?呜呼,她们已将嘴巴露出,将来一定要光着屁股走路了!
  知,旁人大概是不很能够明白底细的。倘没有病,谁来呻吟?如果竟要呻吟,那就已经有了呻吟病了,无法可医。——但模仿自然又是例外。即如自胡须直至屁股等辈,倘使相安无事,谁爱去纪念它们;我们平居无事时,从不想到自己的头,手,脚以至脚底心。待到慨然于“头颅谁斫”,“髀肉(又说下去了,尚希绅士淑女恕之)复生”〔14〕的时候,是早已别有缘故的了,所以,“呻吟”。而批评家们曰:“无病”。我实在艳羡他们的健康。
  譬如腋下和胯间的毫毛,向来不很肇祸,所以也没有人引为题目,来呻吟一通。头发便不然了,不但白发数茎,能使老先生揽镜慨然,赶紧拔去;清初还因此杀了许多人。民国既经成立,辫子总算剪定了,即使保不定将来要翻出怎样的花样来,但目下总不妨说是已经告一段落。于是我对于自己的头发,也就淡然若忘,而况女子应否剪发的问题呢,因为我并不预备制造桂花油或贩卖烫剪:事不干己,是无所容心于其间的。但到民国九年,寄住在我的寓里的一位小姐考进高等女子师范学校去了,而她是剪了头发的,再没有法可梳盘龙髻或S髻。到这时,我才知道虽然已是民国九年,而有些人之嫉视剪发的女子,竟和清朝末年之嫉视剪发的男子相同;校长M先生虽被天夺其魄〔15〕,自己的头顶秃到近乎精光了,却偏以为女子的头发可系千钧,示意要她留起。设法去疏通了几回,没有效,连我也听得麻烦起来,于是乎“感慨系之矣”了,随口呻吟了一篇《头发的故事》。但是,不知怎的,她后来竟居然并不留长,现在还是蓬蓬松松的在北京道上走。
  本来,也可以无须说下去了,然而连胡须样式都不自由,也是我平生的一件感愤,要时时想到的。胡须的有无,式样,长短,我以为除了直接受着影响的人以外,是毫无容喙的权利和义务的,而有些人们偏要越俎代谋〔16〕,说些无聊的废话,这真和女子非梳头不可的教育,“奇装异服”者要抓进警厅去办罪的政治一样离奇。要人没有反拨,总须不加刺激;乡下人捉进知县衙门去,打完屁股之后,叩一个头道:
  “谢大老爷!”这情形是特异的中国民族所特有的。
  不料恰恰一周年,我的牙齿又发生问题了,这当然就要说牙齿。这回虽然并非说下去,而是说进去,但牙齿之后是咽喉,下面是食道,胃,大小肠,直肠,和吃饭很有相关,仍将为大雅所不齿;更何况直肠的邻近还有膀胱呢,呜呼!
  税自主,游行示威〔17〕了。但巡警却断绝交通,至于发生冲突,据说两面“互有死伤”。次日,几种报章(《社会日报》,《世界日报》,《舆论报》,《益世报》,《顺天时报》〔18〕等)的新闻中就有这样的话:
  “学生被打伤者,有吴兴身(第一英文学校),头部刀伤甚重……
  周树人(北大教员)齿受伤,脱门牙二。其他尚未接有报告。……“
  这样还不够,第二天,《社会日报》,《舆论报》,《黄报》,《顺天时报》又道:
  “……游行群众方面,北大教授周树人(即鲁迅)门牙确落二个。
  ……“
  舆论也好,指导社会机关也好,“确”也好,不确也好,我是没有修书更正的闲情别致的。但被害苦的是先有许多学生们,次日我到L学校〔19〕去上课,缺席的学生就有二十余,他们想不至于因为我被打落门牙,即以为讲义也跌了价的,大概是预料我一定请病假。
  还有几个尝见和未见的朋友,或则面问,或则函问;尤其是朋其〔20〕君,先行肉薄中央医院,不得,又到我的家里,目睹门牙无恙,这才重回东城,而“昊天不吊”〔21〕,竟刮起大风来了。
  假使我真被打落两个门牙,倒也大可以略平“整顿学风”〔22〕,者和其党徒之气罢;或者算是说了胡须的报应,——因为有说下去之嫌,所以该得报应,——依博爱家言,本来也未始不是一举两得的事。但可惜那一天我竟不在场。我之所以不到场者,并非遵了胡适〔23〕教授的指示在研究室里用功,也不是从了江绍原〔24〕教授的忠告在推敲作品,更不是依着易卜生博士的遗训〔25〕正在“救出自己”;惭愧我全没有做那些大工作,从实招供起来,不过是整天躺在窗下的床上而已。为什么呢?曰:生些小病,非有他也。
  然而我的门牙,却是“确落二个”的。
  痛的人的苦楚,只见他歪着嘴角吸风,模样着实可笑。自从盘古开辟天地以来,中国就未曾发明过一种止牙痛的好方法,现在虽然很有些什么“西法镶牙补眼”的了,但大概不过学了一点皮毛,连消毒去腐的粗浅道理也不明白。以北京而论,以中国自家的牙医而论,只有几个留美出身的博士是好的,但是,yes〔26〕贵不可言。至于穷乡僻壤,却连皮毛家也没有,倘使不幸而牙痛,又不安本分而想医好,怕只好去即求城隍土地爷爷罢。
  我从小就是牙痛党之一,并非故意和牙齿不痛的正人君子们立异,实在是“欲罢不能”。听说牙齿的性质的好坏,也有遗传的,那么,这就是我的父亲赏给我的一份遗产,因为他牙齿也很坏。于是或蛀,或破,……终于牙龈上出血了,无法收拾;住的又是小城,并无牙医。那时也想不到天下有所谓“西法……”也者,惟有《验方新编》〔27〕是唯一的救星;然而试尽“验方”都不验。后来,一个善士传给我一个秘方:
  择日将栗子风干,日日食之,神效。应择那一日,现在已经忘却了,好在这秘方的结果不过是吃栗子,随时可以风干的,我们也无须再费神去查考。自此之后,我才正式看中医,服汤药,可惜中医仿佛也束手了,据说这是叫“牙损”,难治得很呢。还记得有一天一个长辈斥责我,说,因为不自爱,所以会生这病的;医生能有什么法?我不解,但从此不再向人提起牙齿的事了,似乎这病是我的一件耻辱。如此者久而久之,直至我到日本的长崎,再去寻牙医,他给我刮去了牙后面的所谓“齿袱”,这才不再出血了,化去的医费是两元,时间是约一小时以内。
  我后来也看看中国的医药书,忽而发见触目惊心的学说了。它说,齿是属于肾的,“牙损”的原因是“阴亏”。我这才顿然悟出先前的所以得到申斥的原因来,原来是它们在这里这样诬陷我。到现在,即使有人说中医怎样可靠,单方怎样灵,我还都不信。自然,其中大半是因为他们耽误了我的父亲的病的缘故罢,但怕也很挟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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