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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罪与罚 樱桃版-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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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一样……疑心重,怀疑一切,厚颜无耻,……喜欢骗人,也就是说,不是骗人,而是愚弄别人……他的侦查方法还是老一套,只重证据……不过很懂行,精通业务……去年他也经办过这样一件凶杀案,几乎所有线索都断了,可是他却破了案!他非常,非常,非常想跟你认识认识。”
  “他为什么非常想呢?”
  “就是说,并不是……你要知道,最近一个时期,自从你病了以后,我经常跟他谈起你,谈了你的很多情况……嗯,他听着,……听说你在法律系学习,可是由于家境的关系,没能毕业,于是说:‘多么可惜!’所以我就断定……也就是说,这一切凑到一起,而不单是这一点;昨天扎苗托夫……你要知道,罗佳,昨天我喝醉了,送你回家的时候,跟你说了些没意思的话……所以我,老兄,我担心,你可别把我的话夸大了,你要知道……”
  “你指的是什么?是说他们把我看作疯子吗?是的,也许这是对的。”
  他勉强笑了笑。
  “是的……是的……也就是说,别睬它,不!……嗯,而且我所说的一切(旁的话也一样),全都是醉话,胡说八道。”
  “你干吗道歉呢!这一切都让我烦透了!”拉斯科利尼科夫用夸张的气愤语调高声喊道。其实他是有点儿装出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理解。请相信,我是理解的。就连说出来,都觉得不好意思……”
  “如果不好意思,那就别说!”
  两人都不说话了。拉祖米欣十分高兴,拉斯科利尼科夫感觉到了这一点,对此感到厌恶。拉祖米欣刚才讲的关于波尔菲里的那番话又使他感到担心。
  “对这个人也得唱拉撒路之歌①,”他想,面色苍白,心在怦怦地狂跳,“而且要唱得自然些。不唱,是最自然的了。要尽可能什么也别唱!不,尽可能又不自然了……嗯,看情况吧……咱们走着瞧……现在……我去,这好,还是不好呢?飞蛾扑火。心在跳,这可不好!……”
  
  ①意思是:装作不幸的人,向人诉苦。圣经上有这么一个寓言:拉撒路是个穷人,躺在铁石心肠的富人门前求乞。
  “就在这幢灰色的房子里,”拉祖米欣说。
  “最重要的是,波尔菲里知道不知道昨天我去过这个巫婆的住宅……还问起过那摊血?这一点得马上弄清楚,一进去就弄清楚,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不—然—的—话……哪怕我要完蛋,也一定要弄清楚!”
  “你知道吗?”他突然对拉祖米欣说,脸上带着狡猾的微笑,“老兄,今天我发觉,从早上你就特别激动,对吗?”
  “什么激动?我根本就不激动,”拉祖米欣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不,老兄,真的,这看得出来。刚才你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就跟往常不一样,不知为什么坐在椅子边上,而且一直很不自然地动来动去,好像在抽筋。还无缘无故地忽然跳起来。一会儿爱发脾气,一会儿不知为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那么甜,甜得像冰糖。你甚至脸都红了;特别是请你去吃午饭的时候,你脸红得好厉害。”
  “根本没有这么回事;你胡说!……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像小学生一样躲躲闪闪的!嘿,见鬼,你脸又红了!”
  “不过,你真是头猪猡!”
  “可你干吗不好意思了?罗密欧①啊!你先别忙,今天我可要在什么地方把这些都说出来,哈——哈——哈!让妈妈开心开心……还要让另一个人……”
  
  ①莎士比亚名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男主人公。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你听我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因为这……你要说,那会怎样呢,见鬼!”拉祖米欣已经彻底惊慌失措,吓得浑身发冷。“你要对她们说什么?我,老兄……
  呸,你真是头猪猡!”
  “你简直是一朵春天的玫瑰!你要知道,这个比方对你是多么合适;两俄尺十俄寸高的罗密欧!啊,今天你洗得多么干净,手指甲也洗干净了,是吗?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事?啊,真的,你的头发搽过油了?你低下头来!”
  “猪猡!!!”
  拉斯科利尼科夫笑得那么厉害,好像怎么也忍不住了,于是就这样大笑着走进了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的寓所。拉斯科利尼科夫正需要这样:从屋里可以听到,他们是笑着进来的,在前室里还一直在哈哈大笑。
  “在这里一个字也别提,要不,我就……打碎你的脑袋!”
  拉祖米欣抓着拉斯科利尼科夫的肩膀,狂怒地低声说。

第三章

 
  拉斯科利尼科夫已经进到屋里了。他进来时,脸上的神情好像是在竭力忍着,免得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怪不好意思的拉祖米欣跟在他后面走了进来,显得很窘,怒气冲冲,脸红得像芍药一样,笨手笨脚,神情十分尴尬。这时他全身的姿势当真都很好笑,说明拉斯科利尼科夫的笑并不是没有道理。拉斯科利尼科夫还没被介绍给主人,就向站在房屋当中疑问地望着他们的主人点了点头,伸出手去,和他握手,看得出还在竭力抑制着自己的快乐情绪,好至少能用三言两语来作自我介绍。但是他刚竭力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含糊不清地不知说了些什么,——突然,好像不由自主地又朝拉祖米欣看了一眼,立刻又忍不住了:强忍住的笑声突然爆发,在这以前越是忍得厉害,这时就越发抑制不住了。听到这“发自内心”的笑声,拉祖米欣气得发狂,他的愤怒为目前的情景增添了最真诚的愉快气氛,主要的是,使它显得更自然了。
  拉祖米欣还好像故意帮忙,使这幕喜剧演得更加真实。
  “呸,见鬼!”他高声怒吼,一挥手,刚好打在一张小圆桌上,桌上放着一只茶已经喝完了的玻璃杯。所有东西都飞了起来,发出叮叮噹噹的响声。
  “为什么要摔坏椅子呢①,先生们,公家可要受损失了!”
  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愉快地叫嚷。
  
  ①这是果戈理的《钦差大臣》里第一幕第一场中市长的一句话。
  于是出现了这样一个场面:拉斯科利尼科夫还在笑着,忘了自己的手握在主人的手里,但也知道分寸,所以在等着这一瞬间快点儿而且较为自然地结束。小桌子倒了,玻璃杯打破了,这使得拉祖米欣更加不好意思,完全不知所措,他神情阴郁地看了看玻璃碎片,啐了一口,急遽地转过身去,走到窗前,背对着大家,可怕地皱起眉头,阴沉着脸望着窗外,可是什么也没看见。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在笑,也愿意笑,然而他显然需要对这作出解释。墙角落里一把椅子上坐着扎苗托夫,客人一进来,他就欠起身来,咧开嘴微笑着,站在那儿等着,然而困惑不解地、甚至是怀疑地看着这个场面,而看拉斯科利尼科夫的时候,甚至是感到局促不安。扎苗托夫也在场,这是拉斯科利尼科夫没有预料到的,这使他吃了一惊,感到不快。
  “这还得考虑考虑!”他想。
  “请原谅,”他很不好意思地说,“拉斯科利尼科夫……”
  “哪儿的话,非常高兴,您这样进来,我也很高兴……怎么,他连打个招呼也不愿意吗?”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朝拉祖米欣那边点了点头。
  “真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大发脾气。我只不过在路上对他说,他像罗密欧,而且……而且证明的确如此,好像再没有别的原因了。”
  “猪猡!”拉祖米欣头也不回地回答。
  “为了一句话大发脾气,这么说,是有很重要的原因了,”
  波尔菲里大笑起来。
  “哼,你呀!侦查员!……哼,你们都见鬼去!”拉祖米欣很不客气地说,突然,他自己也大笑起来,脸上带着愉快的神情,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走到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跟前。
  “够了!大家都是傻瓜;谈正经的:这是我的朋友,罗季昂·罗曼内奇·拉斯科利尼科夫,第一,久闻大名,想和你认识一下,第二,有件小事要找你谈谈。啊!扎苗托夫!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们认识?早就是朋友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拉斯科利尼科夫不安地想。
  扎苗托夫好像不好意思,不过不是很窘。
  “昨天在你家里认识的,”他很随便地说。
  “这么说,老天帮忙,省得我来操心:波尔菲里,上星期你一个劲儿地求我给你介绍,可是不用介绍,你们就搞到一起了……你的烟呢?”
  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一副家常打扮,穿着长袍,十分干净的内衣,脚上是一双已经穿坏的便鞋。这是个约摸三十五岁左右的人,中等以下身材,胖胖的,甚至腆着个大肚子,脸刮得光光滑滑,既没蓄唇髭,也没有络腮胡子,一头浓密的头发剪得短短的,滚圆的大脑袋,不知怎么后脑勺却特别突出。肥胖的圆脸上长着个稍有点儿向上翘着的鼻子,脸色暗黄,好像有病,但很有精神,甚至流露出嘲讽的神情。他的脸甚至是和善的,要不是眼神起了破坏性作用的话,那双眼睛闪射着暗淡无色的微弱的闪光,遮着眼睛的睫毛几乎是白的,不停地眨动着,仿佛是在向什么人使眼色。不知怎地,他的目光和他那甚至有点儿像女人的整个体形很不协调,因此使他这个人显得比乍看上去所能预料的要严肃得多。
  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一听到客人有件“小事”要找他谈谈,立刻请客人坐到长沙发上,他自己则坐到沙发的另一头,凝神注视着客人,迫切地等待着叙述事情的原委,而且那么聚精会神,严肃得似乎太过分了,第一次来找他的人,特别是素不相识的人,特别是如果您认为您所说的事情值不得如此特别重视,值不得给予如此认真对待的话,那么他这种认真的态度甚至会让您感到难堪,让您不知所措。但是拉斯科利尼科夫用几句简短而条理分明的话,清楚和准确地说明了自己的事情,因此他对自己十分满意,甚至相当仔细地把波尔菲里打量了一番。在谈话的全部时间里,波尔菲里也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拉祖米欣坐在桌子对面,热心而又急不可耐地留心听着他说明事情的原委,不时把目光从这一个的身上转移到那一个的身上,又从那一个身上转移到这一个身上,做得已经有点儿失去分寸了。
  “傻瓜!”拉斯科利尼科夫暗自骂了一声。
  “您应该向警察局声明,”波尔菲里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认真地回答说,“就说,得悉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也就是这件凶杀案,——您也要请求通知经办此案的侦查员,有这么几件东西是属于您的,您希望把它们赎回来……
  或者那里……不过会书面通知您的。”
  “问题就在这里了,目前我,”拉斯科利尼科夫尽可能装作很尴尬的样子,“手头不怎么宽裕……就连这么几件小东西也没法赎回来……我,您要知道,我想现在只声明一下,说这些东西是我的,一旦有了钱……”
  “这反正一样,”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回答,冷冷地听着他对经济状况所作的解释,“不过,如果您愿意,直接给我写个报告也行,也是那个意思:就说,得知那件案子,声明有这么几件东西是我的,请……”
  “就写在普通的纸上?”拉斯科利尼科夫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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