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百年华人诗歌选集-第1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树下,在那棵苹果树下
我记忆中的桌子绿了
骨头被翅膀脱离惊醒的五月的光华,向我展开了
我回头,背上长满青草
我醒着,而天空已经移动
写在脸上的死亡进入了字
被习惯于死亡的星辰所照耀
死亡,射进了光
使孤独的教堂成为测量星光的最后一根柱子
使漏掉的,被剩下。
一 刻
街头大提琴师鸣响回忆的一刻
黄昏天空的最后一块光斑,在死去
死在一个旧火车站上
一只灰色的内脏在天空敞开了
没有什么在它之外了
除了一个重量,继续坐在河面上
那曾让教堂眩晕的重量
现在,好像只是寂静
大提琴声之后只有寂静
树木静静改变颜色
孩子们静静把牛奶喝下去
运沙子的船静静驶过
我们望着,像瓦静静望着屋顶
我们嗅着,谁和我们在一起时的空气
已经静静死去
谁存在着,只是光不再显示
谁离开了自己,只有一刻
谁说那一刻就是我们的一生
而此刻,苏格兰的雨声
突然敲响一只盆——
常 常
常常她们占据公园的一把铁椅
一如她们常常拥有许多衣服
她们拥有的房子里也曾有过人生
这城市常常被她们梦着
这世界也是
一如她们度过的漫长岁月
常常她们在读报时依旧感到饥饿
那来自遥远国度的饿
让她们觉得可以胖了,只是一种痛苦
虽然她们的生活不会因此而改变 她们读报时,地图确实变大了
她们做过情人、妻子、母亲,到现在还是
只是没有人愿意记得她们
连她们跟谁一块儿睡过的枕头
也不再记得。所以
她们跟自己谈话的时间越来越长
好像就是对着主。所以
她们现在是善良的,如果原来不是
她们愿意倾听了,无论对人
对动物,或对河流,常常
她们觉得自己就是等待船只
离去或到来的同一个港口
她们不一定要到非洲去
只要坐在那把固定的铁椅上
她们对面的流亡者就能盖着苹果树叶
睡去,睡去并且梦着
梦到她们的子宫是一座明天的教堂。
蜜 周
第一天
叶落到要去的路上
在一个梦的时间
周围像朋友一样熟悉
我们,却隔得像放牧一样遥远
你的眼睛在白天散光
像服过药一样
我,是不是太粗暴了?
“再野蛮些
好让我意识到自己是女人!”
走出树林的时候
我们已经成为情人了
第二天
山在我们面前,野蛮而安详
有着肥胖人才有的安详
陌生闪了一个回合
你不好意思地把手抽回
又觉得有点庸俗
就打了我一个耳光
“要是停电就好了
动物园的野兽就会冲破牢笼
百万庄就会被洪水冲走!”
第三天
太阳像儿子一样圆满
我们坐在一起,由你孕育它
我用发绿的手指拨开芦苇
一道闪着金光的流水
像月经来潮
我忍不住讲起下流的小故事
被竖起耳朵的行人开心地摄去
到了灯火昏黄的满足的时刻
编好谎话
拔干裤腿上的野草刺
再来一下
就飞跑去见衰老的爹娘……
第四天
你没有来,而我
得跟他们点头
跟他们说话
还得跟他们笑
不,我拒绝
这些抹在面包上的愚蠢
这些嗅东西的鼻子看货物的眼睛
这些活得久久的爷爷
我再也不能托着盘子过礼拜天了
我需要遗忘
遗忘!车夫的脚气,无赖的口水
遗忘!大言不惭的胡子,没有罪过的人民
你没有来,而我听到你的声音:
“我们画的人从来不穿衣服
我们画的树都长着眼睛
我们看到了自由,像一头水牛
我们看到了理想,像一个早晨
我们全体都会被写成传说
我们的腿像枪一样长
我们红红的双手,可以稳稳地捉住太阳
从我身上学会了一切
你,去征服世界吧!”
第五天
看到那根灰色的烟囱了吧
就像我们浮浅的爱情一样
从那个没有带来快乐的窗口
我看到残废在河岸上捕捉蝴蝶
当我自私地温习孤独
你的牙齿也不再闪光
我们都当了真
我们就真的分了手
第六天
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
从开始。
你真的不爱了?
真的。所以可以结婚了。
你还在爱。
不爱。结婚。
你只爱自己。
(想着别的事情,我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一直都在欺骗你。
(街上的人全都看到了
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家伙
正在欺侮一个姑娘)
第七天
重画了一个信仰,我们走进了星期天
走过工厂的大门
走过农民的土地
走过警察的岗亭
面对着打着旗子经过的队伍
我们是写在一起的示威标语
我们在争论:世界上谁最混账
第一名:诗人
第二名:女人
结果令人满意
不错,我们是混账的儿女
面对着没有太阳升起的东方
我们做起了早操--
手 艺
--和玛琳娜·茨维塔耶娃
我写青春沦落的诗
(写不贞的诗)
写在窄长的房间中
被诗人奸污
被咖啡馆辞退街头的诗
我那冷漠的
再无怨恨的诗
(本身就是一个故事)
我那没有人读的诗
正如一个故事的历史
我那失去骄傲
失去爱情的
(我那贵族的诗)
她,终会被农民娶走
她,就是我荒废的时日……
歌 声
歌声是歌声伐光了白桦林
寂静就像大雪急下
每一棵白桦树记得我的歌声
我听到了使世界安息的歌声
是我要求它安息
全身披满大雪的奇装
是我站在寂静的中心
就像大雪停住一样寂静
就连这只梨内也是一片寂静
是我的歌声曾使满天的星星无光
我也再不会是树林上空的一片星光
春 之 舞
雪锹铲平了冬天的额头
树木
我听到你嘹亮的声音
我听到滴水声,一阵化雪的激动:
太阳的光芒像出炉的钢水倒进田野
它的光线从巨鸟展开双翼的方向投来
巨蟒,在卵石堆上摔打肉体
窗框,像酗酒大兵的嗓子在燃烧
我听到大海在铁皮屋顶上的喧嚣
啊,寂静
我在忘记你雪白的屋顶
从一阵散雪的风中,我曾得到过一阵疼痛
当田野强烈地肯定着爱情
我推拒春天的喊声
淹没在栗子滚下坡的巨流中
我怕我的心啊
我在喊:我怕我的心啊
会由于快乐,而变得无用!
冬夜的天空
四只小白老鼠是我的床脚
像一只篮子我步入夜空
穿着冰鞋我在天上走
那么透明,响亮
冬夜的天空
比聚敛废钢铁的空场还要空旷
雪花,就像喝醉酒的蛾子
斑斑点点的村庄
是些埋在雪里的酒桶
“谁来搂我的脖子啊!”
我听到马
边走边嘀咕
“喀嚓喀嚓”巨大的剪刀开始工作
从一个大窟窿中,星星们全都起身
在马眼中溅起了波涛
噢,我的心情是那样好
就像顺着巨鲸光滑的脊背抚摸下去
我在寻找我住的城市
我在寻找我的爱人
踏在自行车蹬上那两只焦急的香蕉
让木材
留在锯木场做它的噩梦去吧
让月亮留在铁青的戈壁上
磨它的镰刀去吧
不一定是从东方
我看到太阳是一串珍珠
太阳是一串珍珠,在连续上升……
火光深处
忧郁的船经过我的双眼
从马眼中我望到整个大海
一种危险吸引着我--我信
分开海浪,你会从海底一路走来
陆上,闲着船无用的影子,天上
太阳烧红最后一只铜盘
然后,怎样地,从天空望到大海
--一种眩晕的感觉
好像月亮巨大的臀部在窗口滚动
除我无人相信
如果我是别人
会发现我正是盲人:
当一个城市像一位作家那样
把爱好冒险的头颅放到钢轨上
钢轨一直延伸到天际
像你--正在路程上
迎着朝阳抖动一件小衣裳
光线迷了你的双眼呵,无人相信
我,是你的记忆
我是你的爱人
在一个坏天气中我在用力摔打桌椅
大海倾斜,海水进入贝壳的一刻
我不信。我汲满泪水的眼睛无人相信
就像倾斜的天空,你在走来
总是在向我走来
整个大海随你移动
噢,我再没见过,再也没有见过
没有大海之前的国土……
北 方 的 海
北方的海,巨型玻璃混在冰中汹涌
一种寂寞,海兽发现大陆之前的寂寞
土地呵,可曾知道取走天空意味着什么
在运送猛虎过海的夜晚
一只老虎的影子从我脸上经过
--噢,我吐露我的生活
而我的生命没有任何激动。没有
我的生命没有人与人交换血液的激动
如我不能占有一种记忆--比风还要强大
我会说:这大海也越来越旧了
如我不能依靠听力--那消灭声音的东西
如我不能研究笑声
--那期待着从大海归来的东西
我会说:靠同我身体同样渺小的比例
我无法激动
但是天以外的什么引得我的注意:
石头下蛋,现实的影子移动
在竖起来的海底,大海日夜奔流
--初次呵,我有了喜悦
这些都是我不曾见过的
绸子般的河面,河流是一座座桥梁
绸子抖动河面,河流在天上疾滚
一切物象让我感动
并且奇怪喜悦,在我心中有了陌生的作用
在这并不比平时更多地拥有时间的时刻
我听到蚌,在相爱时刻
张开双壳的声响
多情人流泪的时刻--我注意到
风暴掀起大地的四角
大地有着被狼吃掉最后一个孩子后的寂静
但是从一只高高升起的大篮子中
我看到所有爱过我的人们
是这样紧紧地紧紧地紧紧地--搂在一起……
墓 碑
北欧读书的漆黑的白昼
巨冰打扫茫茫大海
心中装满冬天的风景
你需要忍受的记忆,是这样强大。
倾听大雪在屋顶庄严的漫步
多少代人的耕耘在傍晚结束
空洞的日光与灯内的寂静交换
这夜,人们同情死亡而嘲弄哭声:
思想,是那弱的
思想者,是那更弱的
整齐的音节在覆雪的旷野如履带辗过
十二只笨鸟,被震昏在地
一个世纪的蠢人议论受到的惊吓:
一张纸外留下了田野的图画。
披着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