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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醒梦骈言-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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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函一日回家,向母亲赞珍姑的美貌,要母亲与他定这头亲事。 
  沈氏只有这儿子,也巴不得寻个好媳妇,使他夫妇和谐,自己享些晚福。便央人到曹家去说亲。 
  曹全士见王家怜仃孤苦,不肯出帖,沈氏母子也没奈何。 
  那珍姑晓得父亲不允许亲事,在学堂内见王子函,便也理会得一种怜惜之意。王子函越发爱慕珍姑。 
  到了十三岁,曹全士见他长大,不再叫去读书,只在家中做些针线。 
  王子函见他不来同读,好生没趣。每日到学堂里去,便大宽转从曹家门首经过,想看他心上人,却不见珍姑出来。 
  王子函生出个窍来。起先同在学堂内时,他买一管箫来,藏在身边,等先生走了开去,就取来吹,也曾教珍姑吹得几声。当下便又去取了那箫,在曹家门首悠悠扬扬吹起来。 
  珍姑听得,走出来,看见是王子函,对他笑了一声,王子函也便不吹了。到了明日,王子函又在门前吹箫,赚得珍姑出来,早又把箫藏过。 
  珍姑会意,以后不等到他吹箫,约是那时候,就立在门前守王子函过,和他说几句没紧要的话。王子函只要得这般,那亲事倒也不想的了。 
  如此有一年。曹全士怪他日日抄远路在这里走,又见女儿不先不后,那时候总在门前首,越发疑心,把女儿防困起来,珍姑见父亲动疑,便不敢再去会王子函。王子函几次不遇见珍姑,又去把那箫来吹,却也只是空腔,没得妙处吹出来了。王子函也早会意,心中闷闷不乐。这都按下不表。 
  另说起一头,山东蒲台县,有个妇人,母家姓唐,名叫赛儿,嫁着个林公子,不上一年,丈夫死了。 
  这唐赛儿在家,不知那里来两个道姑,传授他些妖法,善能撒豆成兵,剪纸为马,并那摄取金银之术,便煽引了些愚民,在那里招军买马,先攻破蒲台县,做了巢穴,又分兵四出。山东地方,只除登、莱、青三府,其余都被占了。官兵那能抵敌。 
  他见永乐帝篡了大位,声言替建文报仇,要恢复南京,迎请复位。便奉着建文年号,自称帝师;又领兵渡过黄河,侵夺河南开、归等府。势头好不利害。 
  这考城县地方,是近着黄河的,百姓家家逃窜。那曹全士少年时,曾习得些武艺,儿子永福又有几百斤气力,他想逃往别处,也不安逸,倒不如去从贼兵,希冀立些功业。便率领家属去军前投降。 
  那时珍姑方十五岁,唐赛儿见生得仙子一般,与他说话,又异常灵动,心中甚喜,便拔曹全士父子做了亲兵,留珍站在身边,传他法术做弟子。 
  那唐赛儿的女弟子共有十多人,都没珍姑这般聪明,姿色也比不上。唐赛儿便把妖法中奥妙,尽行传授,珍姑做了弟子的领袖,十分爱幸。连曹全士父子,也都信任不题。 
  却说王子函,那时闻得贼兵渡河,陪了母亲,直逃到归德府地方,却是他母舅家里,即便住下,好生放不下珍姑。不晓得那贼兵杀来,是死是活。 
  过了几日,听得贼兵已退回山东,思量同了母亲归家。不料沈氏生起病来,动身不得。他母舅沈子成,替姊姊延医下药,却总不效。病了半年,一命呜呼。 
  王子函异常哀痛。沈子成原是有些家产,富而好礼的,见外甥系逃难而来,拿不出银钱,便一切都是他料理。又雇了车马,令王子函扶柩回去殡葬。叮嘱他家里无人,可仍来此间读书。 
  王子函应承了,回到考城,把母亲柩去父亲坟上合葬已毕,便来打听珍姑消息。也有说是远方避乱去了;也有晓得些踪迹,原说他家投降贼人的。 
  王子函疑惑不定,一面写信,回音母舅,只说有亲戚在怀庆府衙门里,遣人招他,要往那里去了,回来才到母舅处攻书;一面收拾干粮,思量去访珍姑下落。心中想道:若是避乱他方,贼兵退去已久,也可回了。不要倒是从贼的说话不错。便渡过黄河,竟投山东去。 
  才到得曹州界上,早被伏路小军捉住,解到一个寨里来。上面坐着一个贼将,喝问道:“你可是来做细作,探听军情的么?” 
  王子函本不肯从贼,却因势处无奈,只得应道:“不敢,小人是来投降的。” 
  贼将笑道:“我看你瘦怯的一个书生,有什么本事,却来投俺这里?”王子函便随机答应道:“小人想将军这里,虽都用着有武艺的,那文书往来,或者也用几个读书人,因此来投。” 
  只见那贼将点头道:“也说的不错。”便叫松了绑缚,着他在帐下帮管那军粮册籍。 
  王子函得暇,便去访问同伙中,可晓得有带了家眷在这里,考城县人,姓曹的?众人道:“不晓得。我这里是你也见的,有谁带着家眷厮杀。”王子函听了,好生不乐。 
  却有一个道:“就是有家眷,也只好留在蒲台帝师驻扎地方,那有带在这里军前的。” 
  王子函见说,便只在军中寻访曹全士父子,却也不见,又不好无故辞了贼将,说要往蒲台去寻人,好不纳闷。 
  过了几时,遇有官兵从河南进剿,贼将率众迎敌,被官兵用猪狗血破了妖法,杀得大败,逃入曹州,闭了城门,不敢再出。官兵把城团团围住,城中十分惊惶。 
  贼将坐在帐上问道:“谁敢杀出重围,去蒲台求救?”阶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也答应不出。 
  只见王子函上前禀道:“小人愿去。”贼将倒不觉呼呼大笑起来,道:“这里多少能征惯战的人,还不敢去;你这之乎者也出身的,却要白白去垫刀头么?” 
  看官,那王子函是聪明伶俐的人,怎么不识时务,讨那贼将抢白?只因身在贼中已久,没处探听珍姑消息,正是命也怨得的时候,适值有这机会,想道:郁闷也是死,杀出城去也是死,倒不如杀出去死得爽快些。因此上前来禀。 
  当下见贼将笑了他,发个狠倒生出一条计来,又禀道:“小人自有个去法,不消将军忧得。” 
  贼将倒稀奇起来道:“你果然去得么?有什么去法?” 
  王子函上前一步,附耳几句,贼将笑道:“这个去法,果然来得稀奇,依这法然儿,就是别个人也去得,却喜你有些巧思。倘或那边不肯发兵,就依仗着你些作用。” 
  当下便分付,叫取五座红衣大炮,用铁链条盘了,一并的排着。众人都不晓得是什么意思,只依着号令去准备。 
  贼将叫人修了请救文书,等到那夜三更时分,叫去牵他自己骑的那匹千里追风马,与王子函骑了,暗地开了城门,先推出那五个炮去,把药线一齐点着。 
  那一声响,竟是天崩地裂,官军扎营在那一门的,打出去有几丈阔一条血路。王子函就随着炮,一马跃出,加上几鞭,如飞一般去了。 
  官军不着炮的,从梦中惊醒,见伤了许多人,只道城中出来劫营,都准备着厮杀。却见城门已自闭了,便连夜又分人马,去补空处不题。 
  却说王子函,骑着那匹马,果似追风般快,天色黎明,已到了蒲台,来唐赛儿帝师府前下马,去投了那角告急文书,便想到外面去访问曹全士。却早见里面传话出来,叫曹州差人进见。 
  王子函随着那传话的入去,来到一座大殿。那人叫他站在陛下,上面唐赛儿就问曹州军情。王子函一一诉说毕,唐赛儿打发他出来,自去商议起兵救曹州。 
  却说珍姑在贼中,唐赛儿出格抬举他,把军务委任着,颇有些权柄。他日夜在帝师府中出入,父母也管他不得。今日站在唐赛儿身边,王子函在阶下不敢抬起头来,未曾见他;他在上面却见的。心中又惊又喜,见王子函出去了,随即着自己心腹人引他去,关锁在一间空房子内,要等自家公务完了,才去和他说说话。 
  王子函却不晓得,问那人时,也猜不出,好生气闷,只在那空房子内,踱来踱去。心中想道:难道疑心我谎报军情,要等救过了曹州,才放我出去么?又不见个人来陪他的,好问曹家消耗,十分寂寞不过。 
  直到那夜三更时分,忽见有人开门进来,叫声:“王家哥。”那语音好熟。打一看时,却是珍姑。王子函吃了一惊,倒疑心起来,乱擦着眼道:“莫不是我眼花了,你是什么人?” 
  珍姑笑道:“你虽和我别了多时,怎么便不认得了?” 
  王子函方才大喜,连忙行礼道:“真个相见,还疑梦里。” 
  珍姑便将他家投降唐赛儿,并赛儿信任自己情形,略述一遍道:“王家哥,你是几时投顺的?家中可曾娶得嫂子?” 
  王子函便将他母亲病故,服口未曾议婚的话,说了两句。随又道:“珍妹,我的投降这里,你猜得出我意思么?” 
  珍姑道:“却不晓得。”王子函道:“我那里要跟他们干什么事业,只因放心你不下,特地到这虎穴龙潭来寻访。吃了好些惊恐,纳了许多愁闷,不道也有今番会见日子。” 
  珍姑道:“难得你这般垂爱,妹子也未许人,十分挂念着你。奈我爹娘执性,不好说话,意思要等帝师问起亲事,便好诉出衷肠,遣人河南接你,却不道今日早上,见你到来,我已快活了一日,你却此刻才快活哩。” 
  王子函到这时候,心花怒开,见四下无人,便抱住珍姑求欢。 
  珍姑推开道:“我在这里,虽是日日学习那出兵打仗,做须眉男子事业,脱尽了女人家遮遮掩掩体态,这终身大事,可是苟且得的么?” 
  王子函见他说出正经话,也便缩住了手。珍姑道:“曹州救兵已曾发去,倘败得官军,你的功劳不小,授你一个官职,就好到帝师这里求亲,也不必到我爹处去了。”说罢便要出门。 
  王子函挽住道:“珍姑,我有一句紧要的话,还未对你说。”珍姑立住道:“哥有什么要紧话?”王子函道:“我说出来,却要你用心听哩。我想,我和你都曾读过古今书史,那见有用纸兵豆马,成了大事的。即如曹州兵马,被官军用猪狗血破了法,就败下来。况且永乐皇帝虽只篡位,也是天意。刘伯温军师预先就晓得,可挽回得来的么?分明自取灭族大祸。珍姑妹你是绝顶聪明的,我却不想这好处哩。” 
  珍姑见说,呆了半晌,犹如梦醒似道:“不是哥提头,妹子竟迷而不悟。为今之计,如何是好?” 
  王子函道:“据我意思,乘这更深夜静,无人晓得,和你逃往他方,可不脱了那场灾祸么。” 
  珍姑道:“不是这样的。我有父母在此,断无不救的哩。” 
  便叫王子函且在那里等,自己却出了帝师府,去见父亲。 
  曹全士夫妻已睡了,见女儿来,曹全士道:“你回来了么?怎么地还不去睡?”珍姑道:“孩儿有句要紧的话,特来与爹爹、母亲说。”曹全士夫妻坐起来道:“什么说话?” 
  珍姑坐在床旁,心中暗想:若说是王子函的话,万无听理。便扯一谎道:“孩儿方才在帝师府中,偶然倦起来,打一瞌睡,见关圣帝君对孩儿说:‘你们这妖法是断不成事的。永乐帝也是真命天子,你们不要想错了念头,可速改邪归正,免遭杀戮。’孩儿被这几句话惊醒,想起来,果然不差,特来告知爹爹母亲,作速逃奔。” 
  曹全士道:“珍姑儿,这是你不相信帝师,胡思乱想,因而有这梦来。帝师是阳间的神道,关圣生前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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