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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怨灵-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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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空琴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我原先也不知道,但现在……我觉得我好像猜出了个大概。我问Reviver是谁,她没有回答。很可能正如我们推想的那样,是她自己。如果这个能成立,一切就简单了。”

  “我没听明白。”

  “就是说,如果Reviver是她,那么她的愿望就很容易猜了。所谓‘仪式’,可能是指——婚礼。”

  “婚礼?”欧阳操松懈的精神绷起来了,“谁跟谁?”

  “一个女生当然只想嫁给她所爱的人。”

  “你说朱昔?”欧阳操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可能。是他杀了太叔绯,太叔绯应该恨他,不是吗?”

  “这个可未必。朱昔到现在还没有忘记太叔绯,太叔绯很可能也没有忘了他。正因为生前得不到,死后的思念才更加强烈。”

  “荒唐了一点吧?”欧阳操摇摇头,他开始感觉这个谈话让人无法接受了。“当年朱昔杀死太叔绯,是因为太叔绯想要杀了他,所以他才反击的。既然太叔绯活着的时候想杀了他,现在难道还会想要嫁给他?”

  “你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着?降灵时的情景你没看见?太叔绯还在爱着他!”

  “别嚷嚷,阿琴。”欧阳操尽量控制着自己,“你冷静点儿。”

  “可我没法冷静!就剩两个星期了,我们都得死!”司空琴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我不想死!你好好想想!这可能是我们惟一的机会!如果你不肯帮我,那我就……那我就……”

  司空琴没有说下去。片刻的抽噎之后,她叹息一声,挂断了电话。

  欧阳操慢慢把听筒放回去。母亲正在厨房里刷碗盘,一堆瓷器在洗涤液里叮当作响。

  阿琴……我觉得她好像有点变了。最初见面的时候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懦弱又有些胆小。现在却变得强硬、自私、不依不饶,喜欢出主意,而且思路非常奇特。是我的错觉还是怎么搞的?我怎么觉得她有点像……越来越像……

  这个念头像闪电一样,照亮了他黑暗的大脑。

  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不,不对,其实我早已想到了,只是看上去太过荒唐,所以我才不愿去正视这种模糊的猜测。我知道灵魂,或者说幽灵,要想对活着的人施展它的力量,必须有一个媒介,一个提供力量的人……现在看来一切都很清楚明白,可是……我宁愿是我想错了。

  欧阳操推开厨房的门,几步走到洗碗池旁边,拿起那堆湿盘子,一个个擦干。动作缓慢而机械。

  “电话说完了?”妈妈甩甩手上的水,从架子上取下一个清洁球,“你还没告诉我,你这些天跟司空琴还有朱昔到哪儿去了呢。”

  “没什么,”欧阳操把擦干的盘子整了整,开始准备擦下一个。“对不起,妈妈。你受伤住院,我都没好好陪你。”

  “我没事,这次真是万幸,就差一点点。”妈妈笑了起来。“冥冥中有老天护佑。”

  是啊。就差一点点,哪怕再偏过去一寸,妈妈就不在人世了。

  怒火无声无息地在他心底燃烧起来。他很清楚这种怒火将促使他走上一条怎样的道路,但他没有控制自己。只是任凭愤怒和一种毁灭的决心在头脑中渐渐变得明晰,并且凝固下来。

  “阿操,”母亲的目光中的神色改变了,不再是惊讶,而是一种温柔的疑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一些……很复杂的事情,也很荒唐。”

  “不能说给妈妈听吗?”

  “你去休息吧,才出院没多久,别太劳累了。”欧阳操放下盘子。“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母亲盯着他的脸,看了很长时间。她像是很好奇,也很不安,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八月十五日,下午三点整。

  “你是谁?”朱昔把听筒死死贴在耳朵上。“别戏弄我!你到底是谁?”

  电话那边的人笑了起来。清脆悦耳的笑声之后,却隐藏着一阵虚弱的喘息。“四年来你过得很快活,把我和妹妹都忘了。”

  这个……这个声音!这种讲话的声调!竟然是他?

  “你听出来了?”

  “你是……阿离,太叔离?”朱昔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颠。他的手下意识用力捏着,几乎要把听筒捏碎,“不可能!你不是已经变成植物人了吗?”

  “我妹妹是个善良的女孩。可能善良的有些过分了。”太叔离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平静中却透露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冰冷的愤怒。“当初我妹妹那样信赖你们,你们用不同的方式辜负了她,甚至杀了她,可她却让你们活到了今天。你可曾在心里感激过她的仁慈?”

  “你在说什么?”朱昔感到自己的思想像是被凝固了一样,根本无法运转。他一时无法理解自己听到的事情。

  “别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真让人恶心。”太叔离轻笑着,不知道是悲哀,还是讽刺。“当初我就怀疑妹妹的失踪和你有关系。后来我想,她可能已经死了,被你杀死了。她最重视你,你却葬送了她的一切。”

  “是她先想要葬送我!”朱昔咆哮起来。“她害了我的母亲,还差点害死我妹妹!”

  “你是说那次车祸?”对方冷笑着说。“原来你和那些人一样,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怪到她头上。”

  “你是想说我错怪她了?废话,你当然要这么说。因为你跟你妹妹完全一样……”

  “闭嘴!”太叔离出其不意地吼叫一声,接着又不正常地恢复了平静。“别辩解了,你根本没有辩解的资格。等着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吧,你躲避不了的。”

  电话断了。

  四年前,八月二十九日。

  外面还在下雨。天空像一团正在扭干的脏抹布,乌云翻滚,散发着一股酸臭的气息。

  这个小镇是不是根本不是现实世界的一部分?这里的人,这里事情,这里的空气,甚至连这里的雨水都跟别的地方不同。肮脏得令人作呕。

  朱昔抬头朝外面看去,一道闪电正从天空降下。隆隆雷声掩盖不了母亲的尖叫和朱丽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闭上了眼睛。母亲被打的时候总是这样,蜷缩在地上,两手紧紧抱住脑袋,一动也不敢动。如果他也在那里旁观,母亲就会用一种近似仇恨的目光望着他,直到父亲的拳头再次落下来。她在拳头下放声尖叫,尖锐而悲哀的叫声,简直就像是在用体内最后一丝生命发出垂死呼救。

  他不明白母亲为何总是用那种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他以为那是母亲求救的一种方式,于是他试着去帮助她,结果发现自己什么都帮不了,只能火上浇油。因此他只是把无辜的朱丽护在自己身后,让父亲的拳头无法碰到她。

  但这一次,他连这个都没做到。

  我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样争闹不休?从我记事开始,他们就这样用尽各种方法互相折磨对方,好像这就是他们活下去的惟一目的和意义。

  有的时候我真觉得,爸爸妈妈都死了就好了。

  房门忽然被一脚踹开了,“砰”的一声巨响。朱昔吓了一跳,赶紧回头朝身后看。

  他父亲正在那里,气喘吁吁地扶着门。天气太热了,他的背心已经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那件背心本来是白色的,现在却被汗渍弄成了淡黄色,后背那里也磨破了一个洞。

  “如果你他妈的敢开门把那个臭婊子放出来,我就揍死你。”他抬手擦了擦嘴巴。“听见了没有?”

  朱昔看到了他短裤下的小腿,多了几条伤痕,正在朝外面渗血。不用问都知道,那一定是母亲匍匐在地上时用指甲抓出来的。

  如果父亲把母亲杀死了,我会去告诉警察。他躲不了的,一定会被送进监狱,坐牢或者枪毙。那时候我和朱丽就自由了。也许我们会进孤儿院,但在哪儿也比在这里好。

  朱昔慢慢抬起目光,看着父亲的脸。

  “他娘的,到底听到了没有?”父亲一步冲上来,一掌推在朱昔肩膀上。差点把他连那张不稳的桌子一起推翻。“哑巴了你?”

  为什么他不干脆把母亲杀了。他恨她,为什么还不杀了她。

  “听见了。”朱昔重新站直,把桌子扳回原位。父亲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转身就朝外走。他不想问他要去哪儿。他只知道,半夜之前,父亲不会回来。

  雨越下越大了。

  那把黑色的大锁本来是用来锁大门的。有两把钥匙,一把在父亲身上,另一把早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朱昔知道自己砸不开这沉重的大锁和铁拴,但他有一把螺丝刀,足以把铁拴跟锁一起从门上卸下来。

  当他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时,天色已近黄昏。暴雨仍然没有停止。这没有窗户的储藏室里飘散着一股难以想象的恶臭。

  “妈妈?”

  她蜷缩在墙角,全身抽搐。她死死抱着幼小的朱丽,把头埋进她的颈湾里。朱昔听得到她抽动鼻子的声音,已经近似痉挛。他本来以为她可能晕过去了,现在看来情况比他想象得要好一些。

  “朱丽?”他走到她们面前,“爸爸把你也关起来了?”

  朱丽在母亲怀里扭过头来。她也哭过了,脏兮兮的小脸上被泪水冲出两道泪痕。她挣扎着伸出手来,拉住朱昔的手。她没有说什么,但那双含着泪水的眼睛却替她说了很多。

  “别怕,朱丽。”朱昔弯腰,想要把她抱起来。

  “别碰她!”母亲突然抬起头来,死死抓住朱丽的身躯,往自己怀里拖,“你来干什么?滚出去!”

  “哥哥!”刚刚止住眼泪的朱丽又放声大哭起来,一滴滴泪珠沿着脸腮往下流,“妈妈,我害怕……”

  朱昔收回了手。他感到有点害怕,并不是怕别的,而是怕母亲的那张面孔。满是泪痕,红肿和淤青交错。头发又乱又脏,有几缕还被泪水沾在脸上。她已经丧失理智了,朱昔很明白这一点。她的目光简直就像一个疯子,为了保护怀里的孩子,她不惜毁掉一切,甚至包括她自己。

  “爸爸出门去了,不在家。”朱昔一边说一边从门口让开,“你……出不出来?”

  母亲脸上出现一抹惊异。片刻之后,她抱起朱丽,蹒跚地朝门口走来。朱昔看得很清楚,她眼底仍带着些许戒备。

  锅里没剩什么了,朱昔只找出两片馒头和半碟剩菜。妈妈和朱丽一人一块。

  他没问母亲有什么打算,她也没有说。朱丽大哭之后好像饿了,几下子就把馒头吃完,一声不响地隔着桌子盯着朱昔看。

  “还饿吗?”母亲把自己的馒头撕下一半,递给朱丽,朱丽摇摇头。“不饿?也好,少吃一点,待会儿坐车不会晕车。”

  “你打算到哪儿去?”朱昔递过去一杯水,母亲没有接。他就只好放到母亲面前的桌子上。

  “带朱丽走,到城里,然后再看。”母亲继续吃着。她始终没有抬头去看朱昔,“我呆不下去了,走到哪儿也比这儿好。朱丽还小,她不能在这种环境里……”

  “别解释了,我知道。”朱昔不由自主地别开目光。他的确很明白母亲的理由,那里还有一个男人。他并不因此而怨恨她。“你搭谁的车进城?我帮你收拾东西。”

  “不用了。”母亲冷冰冰地拒绝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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