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歌-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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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是我怀里这把半月琴么?可是,我根本不会弹琴。”王纱凉恢复了平素的神情,一字一顿道,“有人假冒我。”
王后怔住。
王纱凉又道:“王后,纱凉实在委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我,我初来残晔,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为何……为何会有人想害我?”话到末了,已有些哽咽。
“没事没事。”王后缓和了的神情,又在瞬间结冰,“那人不是想害你,是想……”
“嗯?”王纱凉疑惑地望着王后。
“没事。谁闹了个玩笑吧。纱凉放心,王宫里大部分人是会说汉话的,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告诉母后。看你的憔悴样,应该是被弄昏迷了许久吧,哀家已叫人去备吃的了,你好好休息便是。”王后说完,拍了下王纱凉肩膀,转身离去。
在他们心目中,自己终究还是王朝最得宠的公主。她不告诉我她真实的想法,说明她信了我、当了我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娇公主。王纱凉看着满院的侍卫随王后离去,吐了口气,微笑。
“大哥,谢谢你。”王纱凉看向了凌经岚。
“在下职责所在。”凌经岚欠身道。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和公主一摸一样的女子,突然就去了大王子那里,说要弹琴给大王子听。虽说残晔礼节不同于中土,但公主总归来自中原。属下当时觉着了有些奇怪,却也没想太多,不料之后她用袖子里的匕首刺向王子。王子躲过一刀,然后侍卫全数赶来护驾,女子逃跑,大家往她逃跑的方向追去,在花园发现了昏迷的公主你。”
“那女子的身手你见了么?怎样?”能在残晔那么多高手面前逃走,却在靳舒毫无防备时失了手。——她的行为不得不让人怀疑。
“追她的时候见了,她内力极强,应属高手中之高手。”
“那么,她就是故意刺杀失败?”王纱凉道,肯定了自己的怀疑。即也是王后适才的怀疑。神秘女子的目的,在于再度挑起王朝与残晔的矛盾。求的,或许就是渔翁之利。
“公主的意思……”凌经岚也明白,转念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有一个神秘人好像帮了我们。”
“神秘人?怎么帮法?”
“或者说……他是在帮助公主你。昨夜,王后派人送你回来,我也跟了去。返回时,一男子拍了我的肩,道要我信你。”
“是他要你信我?那么,你信任我么?”言罢,她看向了凌经岚的眼睛,嘴角挂了抹讪笑。“适才,纱凉以为大哥已信任了纱凉呢。”她的手,不知不觉握紧。
“其实……说实话,在经岚心里,一直把公主当上级而已,公主有时候做事,经岚的确不能苟同。不过这次,我倒是愿意相信公主。也许是因为,这个地方,似乎只有我们俩是王朝人了。”凌经岚自己也没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说话已开始随意许多。
“是么?”王纱凉转过了头,松开了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那个人,有什么特征啊?”
“他拍了我的肩后,收回右手,而我在那时正好回头,看见了他中指上有很大的疤。”
“中指……疤……”王纱凉抱紧怀里的半月琴,手指竟有些发颤起来。
“公主……”
“罢了,没事了。”王纱凉自顾就走进屋里。
屋里的灯火还未灭,洒了并不明亮屋子里点点橙黄,她进门就径直坐在了椅子上,被灯光笼罩,仿若跌进了月光。
当年弹琴,她最爱听那一曲《临江仙》。那一日,她缠着他弹了整整一日。那首曲子,几乎都是勾弦,即要用到中指。从日出,到日落,再到月升,她才发现,他的中指早已被殷红染满。后来,结痂。因为抚琴的频率过高,伤疤好了又坏,直到结了厚厚的茧。别的手指也有茧,却没有右手的中指那么明显,以至,在夜色中让凌经岚一眼看了出来。
那么,是他么?他怎会在这里……不过,自己又是何曾知道他的来历了?只不过,父皇查不出他的背景问题,又在那时对自己极度宠爱,才允许他教自己弹琴么……可是,自己从来不练,只是看他弹,听他弹。因为心里的那一点小小的、傻傻的私念。
不过,那个假扮自己的女子又是谁?她和在沙漠偷袭自己的人有什么关系吗……
王纱凉,抓紧了裙裾。带了些强迫,提醒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提醒自己现在首先要思索的问题。
午宴,热水浴,然后被残晔最好的太医诊治,无碍。她摸清楚,现在是靳舒上课的时间。她打开了从沙漠里救出的一箱珍宝,拿了极漂亮的冰种翡翠,然后悄悄去找了绿——靳舒的贴身侍女。
第五章 夜阑珊
婚礼转瞬即到。// 这几日总算安稳。申时三刻,是王与王后选定的吉时。那日按着中原的规矩,靳舒穿了红衣去迎亲。这次正式婚礼,则遵从残晔的规矩。是以王纱凉并未穿红衣、披盖头。她穿了残晔的婚嫁服饰,身上挂满了银做的饰品,照着默记了无数遍的礼仪,顺利走进大厅,准备着等靳舒前来。
只是,进门的一刹,她马上看见了他。因为两个大国联婚,不得不出席的他。王纱凉一下就低了头,以右手顺了下头发来遮住突然而来的慌乱。
——早已练就的处变不惊,也在这一刻差点溃散。
“原来……你是残晔的二王子?”路过他身边,王纱凉低声说道。笑容大方得体。语气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怅然。
“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靳楼点头作为回礼,却是大声说了出来。礼数周到,却也漠然。
王纱凉依然笑得嫣然,只是莫名就多了几分惨淡。再点了下头,她立刻离开,走到大厅中央,等着未来丈夫进门。
繁复的礼节终于完成,便又是晚宴。
王纱凉坐在席上,看着一些残晔菜式上完之后,各式的中原菜品开始被一一摆在自己眼前。
“感谢王和王后的盛情款待。”王纱凉拿起酒杯起身,笑着向王和王后进酒。
“公主不远千里而来,那么辛苦,这怎么能算是盛情款待?说起来,这多日以来的中原菜品,还都是大王子准备的呢。”王后回饮了一杯,分别看了王纱凉和靳舒一眼,笑道。
“母后说笑了。是二弟细心,这些菜都是他让人准备的。”靳舒不以为然地说道,没理会王后随即瞪他的一眼。
王纱凉又看向靳楼了。把酒的手,还是禁不起轻微地颤抖了。想着自己将要的作为,她的心里五味杂陈。一如、此刻悬挂于窗外,高高俯视大地而又阴晴不定的月亮。
王室的嫁娶,总是复杂而冗长。伪装的笑,冰冷的眼……让原本明媚的烛火在这一刻尽数阑珊。
结束一天的繁忙,回到寝宫,已是午夜,王纱凉靠在床柱上,一下瘫软。终于可以歇一歇。
等了许久,王纱凉才看见靳舒跌跌撞撞地回来。也不看自己一眼,他倒床便睡。尽管,比牡丹更艳的女子,打扮得绝色坐在他身边。
王纱凉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却挂了笑。“素闻残晔国人人千杯不醉。如今见王子这个样子,倒让人失望了。”
以不变应万变。靳舒依然倒在那里,像是沉沉睡着。
“王子这样装醉,是不喜欢纱凉,讨厌纱凉么?”
哽咽的声音从耳朵进入,而后落在靳舒心里,晕开一片微凉。终于有些不忍吧,王纱凉眸里的人影缓缓坐了起来。他抬起头便刚好看见那在烛火边摇曳的脸庞。眼里欲流未流的泪花,在烛光下晶莹绽放。佳人如斯,探寻的目光带着委屈,哀怨的目光中有着凄楚,哀婉美艳、楚楚动人。
“公主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靳舒有些勉强地回答。
“王子心中……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吧?”王纱凉眼里的雾气散去,轻声问道。
在他们眼中,王纱凉仍是王朝最得宠的公主,稍有不慎,便可能挑起两国战争。靳舒心里也有担心。只是,他终是,想起了谁望穿秋水的眼神吧。他张了口,直言:“是,我心中只有她一人。”
“王子如此重情重义,纱凉甚是感动。”出人意外地,王纱凉轻轻笑了,“那么,我愿意只和王子做名义上的夫妻。”
“公主——”靳舒再度惊讶,不过心中仿佛了然了什么,扬了眉,“莫非……”
“王子心中所想不错。”王纱凉叹了口气,“实不相瞒,纱凉也有心仪之男子。只是,残晔王朝交战已久,纱凉不敢因自己的私事误国。离开他远嫁而来,也是没有办法。所以,王子的感受,纱凉再清楚不过。”
靳舒嘴角泛起了自嘲般的笑,“跟公主一比,在下实在是汗颜。公主深明大义至此,我却……”
王纱凉摇摇头,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过几天,便把她接进宫吧。”
“什么?”
王纱凉带了满意的神色看着眼前惊讶的男子。“把她接进来吧。放心,我会对父王和母后讲的。我自有办法让他们同意。”
“公主如此,却让我不知说什么才好。”
“别叫公主了。就算不是真正的夫妻,你叫我纱凉又何妨?”
“好,纱凉。那……我睡在那儿,你也早些休息。”靳舒说完,去了床旁边供宫女休息的木床睡觉。
只是,明明是好事,心中却有难以言明的不安。靳舒躺在床上,有些辗转反侧。而王纱凉躺在床上,轻轻笑了——这第一回合,我胜了。
因买通丫鬟绿,她对他的了解,已经太多。
黑夜带了些躁动过去了。月亮一如既往沉没,引来朝霞万千。王纱凉等靳舒出门后才起床。梳洗完毕,镜中的脸,因未睡安稳而有些泛黄。侍女为她梳了发髻,她皱着眉,抹脂涂粉,最后贴上花黄。喝完侍女给自己泡好的一小壶浓茶后,她不忘再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才走出房门。
一路被侍女用伞挡着并不明媚的阳光,王纱凉准时走入王后寝宫。
之后,王纱凉捧茶递到了王后面前,半跪下,然后问安。王后笑者接过了茶,和颜悦色道:“凉儿快起来,坐到母后身边。这几天可住得习惯?有什么需要就给母后说。”
“是,母后。”王纱凉起了身便坐在了王后身旁,减却了嘴角的笑,“凉儿当下就有个请求,还望母后应允。”
“哦?凉儿但说无妨。”
“恕月儿直言。知子莫若母,母后您该知道大王子在外面有人了吧?”
“凉儿……”王后一时也愣住。王朝公主,关系到两国安危,她亦不敢轻易挑起这根导火索。
“母后听纱凉讲完。纱凉是想让您把那姑娘接进来。”
“这……纱凉你……”一向精明的王后,亦是从勾心斗角里走出。此刻,她却是真不知王纱凉此举何意了。
“母后,我从小在王朝皇宫里长大,所见所闻,已经太多。争风吃醋的女人,最后总是自己遭殃。大方点的女子,才会赢来尊敬赞赏。虽然,那一定是抑制痛苦装来的大方。感情勉强不来,我这样做,也许会让王子觉得我明事理,这样、他知道我心里委屈,心里觉得愧疚,说不定还能对我好些。其实,女子活在这个世上,还图个什么……纱凉只想,尽力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