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沉香-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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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去后,也曾一心向道,想着法儿的想和她靠得更近一些,然而,又有什么用呢?
启忻有时候会和小太子讲故事,讲以前娘亲认识一个道士,可厉害了,什么都能算的出来。启余生巴巴的看着她,“娘亲,那个道士在哪儿呢?我也想让她给我算一算呢。”启忻抿着唇,笑的有些发苦,“她啊,已经死了。”
死了?小太子不懂是什么意思,启忻和他解释,“死了,就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启余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好可惜哦,我还想让她给我算一算,娘亲什么时候能带我出去玩儿呢!”
小孩子不懂得隐藏心思,惹得启忻发笑,然后没过多久启忻动身去凌国拜祭季无瑕,把小太子一并带去了。上山的时候小太子很兴奋,但是没过多久就嚷着累,走不动了。启忻左手抱着他,右手提了一个竹篮,一步步走上了山腰。
把启余生放下,嘱咐了他不要乱跑,启忻开始着手收拾。为了不染一身泥土,她穿着一身玄色衣裳,弯着腰把季无瑕坟头上的野草拔去。启余生看着她,扶着放在脚边的竹篮子,不知道为什么向来温柔可亲的娘亲表情会变得那么严肃。
“余生,把篮子里的白布拿来。”启忻拔光了草,坐在墓碑前吩咐小太子。启余生连忙掀开篮子,拿了白色布巾出来,快速移动着小短腿来到启忻身边,把白布递给了她。启忻夸了他两句,把布巾叠好,开始擦墓碑上的灰尘。
启余生蹲在她身边,捧着小脸好奇的看着她,“娘亲,你在干什么啊?”启忻看看他,把手里的布巾摊开撕成了两部分,把小的一半交给了启余生,“来,帮娘亲一起擦。”启余生接过布巾,往前挪了两步,把布巾攥成一团用力的擦了起来。
上上下下把墓碑擦的差不多了,启忻拉着启余生的手示意他可以停下了,慢慢的开口道,“这里面啊,埋着娘亲最重要的人。”启余生抬着头,好奇的问,“这个人也去了很远的地方吗?”启忻点点头,启余生嘟着嘴说,“可是,为什么要埋起来呀?”
小太子从小娇生惯养,被保护的太好,比一般人家的孩子还要单纯一些,有些事他完全搞不清楚。启忻告诉他说,“因为她不会回来了啊,就是死了,再也没有人能够看见她了,所以把她埋了起来。”小太子一脸惊恐,“娘亲,我不会离开你的,余生会一直让你看到我,你不要把我埋起来呀!”
“傻孩子,”启忻笑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启余生傻乎乎的笑,“我不要长大,王大人说我长大了就要学习治理江山,我就不能和娘亲一起玩儿了。”启忻与他碰了碰额头,启余生噘着嘴亲亲她的脸,很认真的说,“可是我还是要长大的,娘亲现在保护我,等我长大了,我也会保护好娘亲,特别疼娘亲。”
启忻说了句真乖,启余生在原地转了一圈,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墓碑,“这个人虽然不回来了,但是她对娘亲那么重要,娘亲一定很舍不得她吧?就像如果娘亲也不回来了,余生也会很伤心,很舍不得的。”启忻只笑着没说话,启余生用小胖手戳一戳墓碑,笑着说,“那我就代替她,永远的陪着娘亲好了!”
小孩子不懂事,却最会将心比心,启忻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应了句好。之后启忻带着启余生给季无瑕烧了纸钱又祭了酒,小孩子对这些都蛮好奇,认真的看着。启忻突然回头看他,笑着说,“余生,等哪日娘亲也去了,记得把娘亲也葬在这里。”
启余生一脸疑惑,“娘亲要去哪里?”启忻把东西收好,左手提着空篮子,右手牵着启余生的小手,目光悲凉的看着那座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去一个,能让人高兴的地方。”启余生嘟着嘴,小脑袋瓜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启余生八岁的时候,启忻就不常带他了。他始终是她选出来的太子,就该尽到太子的责任,她给他找了很多老师,让他学习很多的东西。启余生也不闹,乖巧的按着她说的去做,哪怕是学那些他不喜欢的晦涩东西。
启余生十岁的时候,皇夫大人病逝了,启忻向来是玄衣素袍的,这回也让他穿了一次丧服。其实皇夫病逝是大事,应该举国同悲,启忻的态度却很冷淡。她从来都是个很自私的人,她不管该与不该,或是谁更可怜。只要一想到季无瑕身死那日自己与那人成亲,就恨不得世上不要有那么一个人。而现在,终于是清净了。
后来又过了几年,宫里人少的可怜,那个莫名其妙的男宠早在接启余生入宫之前就被启忻打发了,后来皇夫又死了,偌大的皇宫,不算那些宫人侍卫,其实也就启忻和启余生了。有臣子硬着头皮和启忻反应那么个问题,启忻彼时脾气还算好了,没发火也没折腾,就把那折子拿去垫了桌角,后来也没人敢提了。
启余生十五岁的时候,启忻已经过了而立,面容未老,整个人却都沧桑了。启忻问启余生,“朕这皇帝做的实在不行,你觉得日后史上会给朕一个什么名头?大昏君吧?”太子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说,“在儿臣心里,您一直是个好皇帝,以后史书之上,您也会受万民敬仰。”
启忻笑着摇摇头,“该怎么就是怎么,朕着实也衬不起万民敬仰。只是余生,你得答应朕,千万不要成为我这样的人。”启余生转着眼珠子,低着头闷闷的应了一声,“儿臣知道了。”其实在他心里,启忻就是最好的人,就是最值得他去学习的人。
启余生知道,启忻最宝贵的有三样东西,就连他也是不能随意触碰的。一是她手上戴着的,从不离身的那枚血玉扳指,她说是先皇送她的生辰礼物,又说是故人留下的唯一念想了,启余生一直等到很久以后才弄懂了她的意思。
二是一个锦囊,启忻把它放在枕边,每天晚上看着睡觉。启余生觉得很诡异,他一直没弄明白那里面放的是什么,只知道启忻是不允许任何人去碰的。之前有个新来的宫女收拾她的床随手拿起来搁在了一边没有放回去,被她知道了,不由分说的砍了人家两只手。
那是启余生第一次见识到启忻的狠厉,所以就算他好奇,也没有敢去碰,甚至连问也不敢。还有一幅画,挂在御书房里,被保养的特别好。画上一个穿道袍的女人,嬉皮笑脸的一点儿修道之人的气质都没有,启余生以为是什么传世古画值得启忻那样细致对待,后来才听说,只是启忻托人画的。
启忻死的时候才三十七岁,就已经花白了头发,太医说她这些年抑郁成疾,已经没法治了。她临死之前,还差两三年就及冠了的启余生哭的差点儿背过气去,启忻废力的摸着他的脸,居然是笑了。她说,“余生,娘亲终于可以解脱了。”
启余生更是放声大哭起来,他嘴里嚷嚷着,“不要,我不要你死。娘亲,余生还要你保护,你死了我怎么办?”启忻说,“你已经长大成人,不能再哭鼻子了。”启余生不听她的,跟个孩子似的一直哭喊着。
“余生,”启忻拉着他的手,“你好好听娘亲说话。”启余生咬着嘴唇,红着眼睛看着她,启忻叹了一口气,细细的交代,“丧礼不要大办,我该葬在哪里,早就和你说过的。你把我火化了吧,把骨灰葬下就行。我床头锦囊,你记得,一定要随我入葬。这扳指就留给你了,让它,替我陪着你吧。”
她缓缓的摘下手上戴了十多年的扳指,套在了启余生的拇指上,启余生跪在她床前,默默地流眼泪,没有再敢哭出声来。启忻揉揉他的脑袋,“乖孩子,你比娘亲适合做一个皇帝。记住,百姓安居乐业就好了,不要去打仗,不许打仗。”
启余生点头,一直点头,她说什么他都答应。启忻安心了,视线移到天花板上,轻声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画上的人是谁吗?我现在告诉你,那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那幅画不用随葬,你烧了它,撕了它,都可以。”
启忻伸手在床头摸索着,启余生替她把锦囊找到,放在了她手心。启忻把锦囊捧在心口,兀自念叨了一句,“我迟了那么多年,也不知她可还等着我。”她又掀着眼皮子看了一眼启余生,终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也停止了呼吸。
启余生这下子却是没有放声大哭,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颤着嗓子高喊一句,“儿臣恭送娘亲!”眼泪啪嗒啪嗒的砸在地上,启余生抹了一把脸,慢慢的站起身来。寝宫里外都是哭声一片,有宫人喊着“皇上驾崩了”去通知各位大臣,启余生突然觉得自己和世界隔离了。
这世上待他最好的人死了,但她应是开心的,启余生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娘亲,愿您,真能找到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来的晚了些=_=
☆、番外:重生
启忻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好长好长的一个梦。她恍若梦见了她的一生,梦见她的父皇,梦见她的江山,梦见了季无瑕。梦做的太荒唐也太真实,以至于她醒来之后,一时搞不懂自己身在何方。
她坐在床上,愣愣的看着熟悉的房间,有些不可置信的咬了咬嘴唇。她分不清,到底刚才是梦,还是现在是梦。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已经死了的,脑海里还残留着启余生的哭声,怎么一睁眼,就全都乱了套了呢?她伸手摸摸自己的嘴角,那里留着她咬出的齿痕,有些痛痒。
门吱呀一声开了,启忻偏过头去看,启天恩贴身的太监洪景走了进来。她安静的坐着,洪景在她床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笑盈盈的弓着身子,“殿下醒了?”他喊她殿下,不是陛下,也不是皇上。启忻低着头看自己的手,肌肤细嫩,虽带了些薄茧,但还分明的就是一双少女的手。
“洪总管。”启忻慢慢的开口,听到耳朵里的是久违的少年音色。洪景应了她一声,“殿下有何吩咐?”启忻身子有些发颤,冲他伸出了一只手,“把镜子,给我拿来。”洪景一头的雾水,却还是听从她的话,去梳妆台边给她拿了镜子。
启忻接过那面青铜镜,端正的摆在了眼前。那里面的容颜略有些模糊,却依稀能看出来,那发饰,衣着,正是她年少时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启忻又抬头看洪景,“洪总管,今日,是什么日子了?”洪景以为她睡觉睡得迷糊了,笑着说,“八月二十三,秋狩的日子啊。殿下忘了?皇上可还等着您的四连冠呢!”
洪景的声音在启忻耳边炸开,炸的她有些头晕目眩。八月二十三,秋狩,她第四次参加,十五岁,遇到了,那个人……她的身子禁不住的发着抖,把青铜镜搁在了床上,穿了鞋子,踉踉跄跄的跑去了门口。
用力的把门推开,门外整齐的站着两列侍女,正等着服侍她洗漱更衣,见她出来,哗啦啦的跪了一地,“奴婢给长公主殿下请安。”她愣在了原地,眼眶儿又酸又胀,洪景从后面跟上来,有些担忧的问,“殿下这是怎么了?身子,可有不适?”
“不,我很好。”启忻伸手揉揉眼睛,含着眼泪笑出了声,“我只是,太高兴了。”她一挥手,平复好情绪,对门口跪着的那些侍女说,“进来吧。”侍女们谢了恩,启忻让开身子看着她们鱼贯而入,又对洪景道,“我收拾好了就过去找父皇,洪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