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极夏彦铁鼠之槛 上-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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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我撤销今早的见解。可是啊,菅原,我认为凶手应该就是和尚,但是整座寺院串通这样的看法我实在不能苟同。”
“为什么?”
“首先是犯罪现场。你应该还不知道,但现场有可能是奥汤本再过去一带。当然还未确定。”
“奥汤本?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个地方?那根本是在河岸另一边了。”
“嗯,有人提供情报,证人也确认过了。说起来令人吃惊,有人在路边碰到了尸体。而且那个时候凶手还留在现场,甚至还向那个人自白是自己杀害的。”
“什么?这太厉害了,根本就是一级目击证词啊。一口气解决了。然后呢?”
“遗憾的是,证人并未目击。作证的那个人——是个双眼失明的人。”
山下自己说着,失望地叹了口气。对山下而言,否定菅原的意见也等于是自断仅存的一条活路。山下在失望之余,隐约心想就算这是全寺串通的犯罪也无所谓了。所以他在脑袋一隅期待着菅原的反驳。
“那么警部补,那个人看到……不,遇到的尸体,也不晓得究竟是不是小坂了稔吗?”
“不晓得啊。至于自白的凶手,当然也只听到他的声音而已啊,菅原。人的记忆是不可靠的,非常不可靠。更何况只有声音,证人肯定已经认不出来了吧。但是,菅原,这要是在寺内被杀害的也就算了,奥汤本的话,场所距离太远了。要当做是全寺串通实在是……”
“那根本无关吧。而且那种证词,别说是不是小坂了,连是不是尸体都很难说呢。就算万一真的是尸体,也有可能是别的事件。”
“不过,据说凶手自称和尚。听好了,在这么狭小的箱根,再一次冒出和尚来,和尚喔。而且……”
“而且?”
“那件事发生的时间,正好是尸体被发现的四天前的夜晚,吻合小坂失踪当天的日期。这应该不是偶然吧。”
“晚上几点?”
“二十二点,晚上十点左右。”
“这……这样的话不对!警部补,小坂了稔八点四十分人在明慧寺的觉证殿。就算是健步如飞的和尚,也不可能在一小时二十分之内走到奥汤本的!就算是修行僧,小坂也已经六十岁了。能够在那种时间去得了的地方,顶多只有这一带吧。”
“嗯?”
“就连去到大平台都得花上两小时以上。即使坐电车,要去到奥汤本那种地方,应该也得花上四个小时以上,将近五小时才对。所以那不是小坂的尸体。绝对不是。”
“等一下,先等一下。可是啊,菅原,你不是说和尚们都是共犯吗?那么那些证词真的能够相信吗……对吧?”
“啊,对喔!”
“就是啊。”
山下与菅原共鸣,几乎同时发出声音。
山下所提示的否定要素,反而增强了菅原的想法。戏言成真了。而菅原似乎也作出了相同的结论。
“也就是怎么说,那个……”
“没错,菅原,就是……”
也就是这么回事:寺院内部成员的证词完全不可信任,只有外部人员——按摩师尾岛佑平的证词足以采信。换句话说,暂时先假定犯罪发生在二十二点的奥汤本。
那么,首先就与牧村托雄的证词产生矛盾了。
如果托雄的证词是假的,他为何要做这种伪证呢?
凶案发生在奥汤本。
在那里,凶手碰上了尾岛。凶手认为无处可逃,情急之下认罪了。但是凶手很快就发现这是一个错误的判断。于是,他进行了事后伪装。
凶手暂时隐藏遗体,利用尾岛双眼失明这一点,让尾岛自己误以为他遭遇到的是一场恶作剧。这只是权宜之计,不过姑且算是成功了。事实上,据说尾岛就四处宣称自己被老鼠迷骗了。这么一来,便暂时拖延了一点时间。但是尸体迟早会被发现。那样一来,一定会有人把尾岛遭遇的恶作剧和杀人事件联系在一起。
这个时候,托雄的伪证便会发挥效用。
托雄作证说小坂在二十点四十分前后人在明慧寺内。那么就像菅原说的,小坂不可能在遭到杀害的时间走到奥汤本,所以尾岛碰到的疑似尸体的东西不可能是小坂。换言之,尾岛所遇到的事依然会被当成一场恶作剧。
事实上,听到这件事的菅原就这么判断了。
托雄的证词,很有可能是为了让尾岛的体验与事件切割而捏造的补充材料。
假设小坂被杀害的时间是二十二点。
从明慧寺到现场必须花上五个小时左右,所以若是十七点以后小坂在明慧寺被人目击,那么尾岛的证词就会被视为毫无关系。
但是,若是犯罪时刻与目击时间太过于接近,也会发生问题。因为会变成小坂是在寺内被杀害的。
那样就糟了。那么一来,内部的人一定会遭到怀疑。所以……
必须让小坂的遗体在远离寺院一定距离的地方——例如这家仙石楼——被发现。从明慧寺到仙石楼约需要一个多小时。这么一来,就可以理解为何要谎称二十点四十分是最终目击时刻了。因为这样的时间恰好可以让小坂来到这附近。
事实上,尸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早上五点消失的小坂,为何经过将近十六个小时之后又被目击到?那番不自然的目击证词,会不会是为了将小坂的杀害现场转移到这家仙石楼而捏造出来的?
目击时间非得是二十点四十分不可。
“以桑田的角度来看,他连声音都被听到了,一定觉得尾岛的证词相当碍事吧。”
“如果刚才假设的都是事实的话,就是如此吧。很碍事。平常的话,在被人撞见的时候就会俯首认罪了,但是在场的如果碰巧是个双眼失明的人,会想做垂死的挣扎,也是人之常情吧。”
“就是啊。那个叫托雄的是桑田的随从吧?而且他说看见小坂走出来的觉证殿也是桑田居住的建筑物吧?这要怎么说都行嘛。菅原。”
“但是警部补,这个伪证是以警方确定死亡时间为前提而做吧。我孤陋寡闻,不过连冻成那样的死人都可以确定出死亡时刻吗?还是已经确定了?”
“还没有,解剖可能也碰到麻烦了吧,因为都冻结了啊,这也是我第一次碰到结冰的尸体。但是菅原,现在可不是江户时代。明天——最迟后天就可以查出死亡推定时间了。科学搜查是万能的,就算犯罪地点可以隐瞒,只要遗体被发现,杀害时间迟早都会被查出。这年头不晓得这种事的大概只有你一个了,就连山寺的和尚都知道。所以啊……”
就算与尾岛的事件分开来看,只要杀害时间确定,被害人的身份查明之后,警方迟早都会搜查到寺院里。为了防患于未然,桑田最好先准备好自己的不在场证明。那就是仿佛有目击者又仿佛没有目击者的不自然的夜坐。桑田的夜坐一方面证明他和小坂未在觉证殿彼此打照面,同时也成了行凶时刻的不在场证明。
姑且不论是不是整座寺院串通,桑田常信与牧村托雄两人共谋一事,应该是错不了的。
山下无比满足。“这样如何呢?菅原。”
菅原更加满足地应和:“就是这样,这样没错。就像我说的,桑田就是凶手。就是那家伙,一定是的。没错……”
不对。
“等一下。”
“怎么了?”
“为什么是仙石楼……不对,为什么是树上?”
“这……”
不行。
没有意义。
若是想不出弃尸在树上的意义,不管怎么样都还是不对劲。
山下历经一番波折,结果又绕到菅原回来之前他在想的地方了。
根本是在原地打转。
他认为梗概大致正确,剩下的……
“尸体非被发现不可的理由吗?”
营原双手抱胸,山下再度叹息。
可是桑田凶手说弃之可惜。
而且调查小坂生前行动的同时,也必须彻查明慧寺的财源及底细。也需要知道每一个和尚的身份和来历。
“菅原,关于明慧寺的和尚,你有多少情报?”
“我记了姓名和人山年限回来。年龄是自称,出生地等也尽可能问了。”
菅原半自暴自弃地递出一叠和纸。
山下厌倦地看着那些纸张。
贯首圆觉丹禅师昭和三年入山六十八岁
知客和田慈行昭和十三年入山二十八岁
维那中岛佑贤昭和十年入山五十六岁
典座桑田常信昭和十年入山四十八岁
老师大西泰全大正十五年入山八十八岁
与其说是在看人名,更像在读经文。和田在干部中显得异常年轻,但人山已经有十五年了。他十三四岁就出家了吗?至于大西,都已经八十八岁了。山下的家累中,最年长的是八十五岁。那个老太婆脚和腰都直不起来了,然而一个比她更年长三岁的老人,竟然能够在这样的荒山僻野中生活?那真的是人吗?
“就算这么记上一大串……和尚的名字特别莫名其妙。”
“没什么难的,地位高的人名字是很奇怪,不过其他人只是把名字换成音读'注一'罢了。很简单的。例如说,警部补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不能换成音读。”
“哦,这样啊。我叫刚喜(takeyoshi),换成音读就叫gouki。如果我出家的话,就是刚喜和尚。”
“比起和尚,你更像入道'注二'。”
注一:日文的汉字发音大多有音读与训读两种,音读依循汉音,训读则是以和语的方法发音。
注二:这里指的是日本的一种秃头妖怪。
“是吗?唔,除了干部以外,战前入山的中坚分子有十四人,是战争幸存者。战时没有人人山,战后很快地,昭和二十年有五人人山。接着二十一年有四人,二十二年有两人,二十三年有三人,二十四年有两人。这是最后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僧侣入山了。”
“那个桑田的随从小和尚呢?”
“你说托雄吗?不就写在这里吗?二十四年那一组,二十二岁。”
名字埋没在名字堆里。
所以这份名册对山下而言,只是写了一堆汉字的纸屑罢了。完全看不出意义。这么一看,就像菅原说的,这些和尚不分青红皂白,每一个看起来都可疑万分,真不可思议。山下无奈,只算了算人数。
“喂,菅原,这里头只有三十五人啊。和尚不是总共有三十六个吗?”
“还有一张啦,你这人也真是粗心大意。”
“咦?哦,我知道啦。杉山哲童,二十八岁啊。喂,这个人的人山年份呢?”
“哦,他没有入山年份。”
“没有?”
“听说他出生的时候就在山里了。”
“什么意思?”
“嗯。啊,我想这家伙应该无关吧。虽然把他也算进去,不过说是和尚,智商好像也有点那个……不足。”
“咦?智能障碍吗?”
“那种叫什么呢?他就是住在附近的老人家的家人,小时候就一直做着类似寺男的工作,不知不觉就成了和尚。”
“门前小僧啊。”
“才不是什么小僧哩,他是个巨汉。这就叫做体大无脑还是什么吗?读写好像会,但是智力很低,顶多是小学生的水平吧。”
“等一下,你说住在附近的老人家,有人住在寺院附近吗?”
“哦,听说好像有。一个女孩,一个老人,还有那个哲童三个人一起生活。那个女孩也都在寺内游荡。我是没有看见,但是那个小说家好像看到了。听古董商说,她在这一带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