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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人皮论语-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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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硃安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他第一眼看到郦袖时,郦袖也留意到他。
    郦袖继续轻声言道:“你那天试的那件衣裳其实不大合体,可你胡乱一试,也不还价,随手就买了,我猜你一定是个重义轻利的人。我还留意到你的靴子,已经很旧了,可你还穿着,我想你又是个重情念旧的人。”
    硃安世一字一字听着,越听越惊心,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但郦袖就在眼前,那清澈话语正出自她口中,绝非做梦!
    有生以来,他从未如此大喜大乐过,只觉得世上所有福泽都赐给了他。
    “这绢帕是给我的?”他紧紧攥着那方手帕。
    “嗯,你懂上面绣的意思吗?”
    “这个——我是个莽夫,生来粗笨……”
    “不要紧,我说给你听,你就知道了。那枝子上结的果子是青木瓜,角上是一块碧玉。这绣的是《诗经》里一句诗:‘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硃安世虽然不通诗书,但也立刻明白了这句诗的意思,尤其是“永以为好”四个字,美过重过世间所有话语,简直如一轮红日,顷刻间照亮天地。
    他睁大眼睛,呆住,说不出话来。
    “我们不能再说了,怕爹娘听到。你回去时,小心一点。”
    “好,好!”
    郦袖转身回到案边,又回头朝窗外轻轻一笑,随后,凑近油灯,轻轻吹灭。
    硃安世见灯光熄灭,呆立了一会儿,虽然不舍,却不敢久留,便悄悄翻墙离开。
    他手里攥着那方绢帕,不断摩挲,欢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大半夜,一个人大笑着,一路狂走,浑忘了夜禁。途中被巡夜士卒拦住,他拔腿就跑,那几个士卒在后面追赶。他心里畅快,便时快时慢,故意逗引那些士卒。奔了不知道有多久,那些士卒疲累之极,只得由他。他才扬长而去,直到天亮,才觉得倦乏了。
    第二天午后,他才睡醒,起来出去买酒,途中遇见了一个旧识,名叫李掘,也是个惯盗,尤其精于盗墓。
    两人见面亲热,一起去喝酒。酒间闲谈时,李掘指着手中一个包袱得意洋洋,说是盗了西楚霸王项羽墓,得了虞姬珠宝木椟。硃安世心里暗惊:就算当今卫皇后,见了这盒珍宝也要眼馋。
    李掘问道:“你说这盒东西,现今世上,哪个女子配得上它?”
    硃安世立即想到郦袖,却故意道:“我想不出来,你说是谁?”
    “韩嬉。”李掘眼中陡然放光。
    “嗯。”硃安世笑起来,的确,除了郦袖,他能想到的也是韩嬉。
    李掘又问:“你猜韩嬉见到这盒东西,会怎样?”
    “我不知道。”
    “只要她能朝我笑笑,也足足值了。这是稀世珍宝,说不准,嘿嘿……”李掘眯着眼睛,咂舌舔唇,迷醉不已。
    硃安世见他这般痴样,心里暗笑:这盒珍宝虽然稀贵,但韩嬉是何等样的女子?多少王侯豪富争相与她交接,送她的礼物哪一样不是奇珍异宝?硃安世就曾亲眼见过,好友樊仲子从齐王墓中盗得佶绿'佶绿:战国著名的四宝之一,除和氏璧外,其他三件都在战争中失传。《战国策·秦策三》:“周有砥厄,宋有佶绿,梁有悬黎,楚有和璞”。'美玉,这玉光色如水,莹润如露,原是宋国镇国之宝,与和氏璧齐名,恐怕是齐国灭宋后,为齐王所得。樊仲子将佶绿赠给韩嬉,韩嬉也不过笑一笑,把玩一两日,就丢到了一边。李掘身形猥瘦、举止卑琐,韩嬉哪里会看得上眼?这盒珍宝送给她,不过是多一件玩物而已。
    硃安世不由得伸手摸了摸怀中,郦袖赠他的那方绢帕贴身藏着,心想:恐怕只有这盒珍宝,才抵得上这方绢帕。
    于是,他暗暗盘算:如何把它弄到手?至于李掘,日后花力气另寻件宝物,再好好赔罪。
    他知道李掘量小,便趁机猛力劝李掘喝酒。几盏之后,李掘果然醉倒在案边。硃安世忙去街上买了个大小相似的木椟,装了一盒廉价珠玉,偷偷换掉了李掘包袱里的木椟。
    溜出来后,到了个僻静处,硃安世才拿出来细看,那木椟初看普通之极,一个暗红漆盒而已,但仔细打量,面上细细雕着花纹,布满盒身,是一幅凤鸟流云图,每根细纹都描着金线,无一丝紊乱。揭开盒盖一看,里面满满一盒珍宝,晶莹澄澈,璀璨夺目,都是从未见过的珠玉金宝,不由得心中大喜。
    太阳才落山,硃安世便赶到郦袖家宅院后街,踅来踅去。好不容易天才黑下来,他立即翻墙进去,谁知郦袖父亲正在后院忙活,若不是硃安世应变得快,急忙闪身,躲到一只木桶后面,险些被察觉。郦袖父亲进去后,硃安世才攀到二楼,溜到郦袖窗外,屋内漆黑,郦袖不在。
    又等了良久,郦袖才端着油灯,上楼开门,走进屋里。
    看到郦袖,硃安世心又狂跳,趴在窗边,轻声学蝉叫。
    郦袖轻步走过来,小声笑道:“早入秋了,哪里来的老蝉?”
    硃安世忙将那个木椟递进窗口:“给你的。”
    “什么?”郦袖伸手接过木椟。
    昏昏灯影下,那双手细白如玉。背着光,她的面目仍看不清楚,但硃安世还是紧紧盯着,等着她揭开盒盖,发出惊呼。
    然而,郦袖并没有惊呼,反倒轻声叹了口气,只说了两个字:“真美。”
    硃安世略略有些失望,问道:“你不喜欢?”
    “当然喜欢。”
    “那就好!那就好!”硃安世大乐。
    “这是你盗来的?”郦袖忽然问道。
    “嗯——不过——”硃安世脸顿时红了。
    “你为我盗的?”
    “嗯。”
    “我不能收它。”
    “为何?”
    “我能看一看就够了,我不喜欢藏东西。谢谢你!”
    郦袖关上盒盖,递了回来。
    硃安世沮丧无比,只得伸手接过木椟,心里不甘,又道:“这里面任何一颗珠子,都值十间衣店。”
    郦袖轻轻一笑:“我知道。不过我家有这一间衣店,已经足够了,再多,就是负担了。那天我读《庄子》,很喜欢里面一句话——‘鼹鼠饮河,不过满腹;鹪鹩巢林,不过一枝。’”
    硃安世低下头,顿觉自己蠢笨不堪。
    “你生气了?”郦袖察觉,语带关切。
    “没有,哪里会?嘿嘿——”硃安世勉强笑道。
    “嗯,我知道你不会生我的气,你是在生自己的气。我已经说了,我很喜欢,你费心为我盗来,我也很感激。本来,我该收下它,不过我是真的不喜欢藏东西。这样的宝物,在富贵人家,只是个摆设;在我这里,则是累赘;贫寒之人,拿去卖了,却能疗饥御寒,解燃眉之急……”
    “我知道了!”硃安世心里一亮,顿时振奋起来:“我去办件事,三天后我再来看你!”
    “好的,我等着。”
    硃安世到一家绣坊,订作了百十个锦袋,每个锦袋两寸大小,袋子上都绣了四个字:袖仙送福。
    他把木椟中的金玉珠宝,一颗颗分装在锦袋中,等天黑,来到城郊最破落的里巷,挨家挨户,将锦袋一个个扔进院里、窗内。第二天,茂陵街市上四处纷传袖仙送福、救济贫民的神迹,硃安世听在耳里,喜在心中。
    第三天夜晚,他采了两朵芙蓉,连一个锦袋,一起放在木椟中,回到郦袖窗前。
    见到郦袖,他忙将木椟隔窗递过去,笑嘻嘻道:“这次你不能再推辞了。”
    郦袖接过木椟,揭开盒盖,一看,忽然定住,默不作声。
    “怎么了?”硃安世慌道。
    片刻,郦袖才抬头望着硃安世,眼中竟隐隐闪着泪光,轻声言道:“我听说袖仙的事了,我一听就知道是你,你为我做的……”
    “嘿嘿……”硃安世这才如释重负,心中畅快无比。
    郦袖静默半晌,抬起头,忽然道:“我想嫁给你,你愿意娶我吗?”
    硃安世猛听到这话,惊得目瞪口呆。
    郦袖继续道:“我其实不用问,我知道你愿意娶我。不过,今晚我就想跟你走,你能带我走吗?”
    硃安世恍如惊梦,不敢相信。
    郦袖又道:“我本来想让你托个媒人,去向我爹娘提亲。可是我爹娘已经把我许给长安未央宫织室的一个小吏,想借他的势,承揽些活计。明天那家就要来行聘礼了,我从来没见过那人一面。所以,你要娶我,今晚就得带我走。”
    就这样,硃安世带着郦袖逃离,先是南经蜀道到成都,去游司马相如、卓文君的故地,而后乘船东去,四处漫游……
    当年河间国封地数百里,现在却只剩一座小城。
    进了城,很容易便找到河间王府,远远便能看到日华宫,五层殿阁,巍然高矗。只是窗内黑寂,栏外萧索,不复当年书声朗朗、儒衫如云之盛况。
    走近时,看宅院甚是宏阔,但房宇门户简朴厚重,并无什么华饰。门前也十分清冷,并没有人进出。
    刘德死后,河间王位至今已经传了三代,现在河间王为刘德四世孙刘缓。
    卫真先拿了名牒,到门前拜问,门吏接过名牒,进去通报,不久,一位文丞出来迎接,引着司马迁进门过庭,来到前堂,脱履进去,堂中端坐着一位华冠冕服的中年男子,自然是河间王刘缓。见司马迁进来,刘缓笑着起身相迎。
    司马迁忙跪伏叩拜,刘缓恭敬回礼,请司马迁入座,和颜悦色道:“久闻天下文章,两支笔、二司马。司马相如我一直未能得会,今日能亲见司马太史,实在快慰平生。”
    司马迁虽然一直以文史自许,但向来谦恭自守、默默无闻,没料到刘缓远在河间,素未谋面,竟能如此赞扬自己,心中感激,忙谢道:“承王谬赞,实不敢当。”
    刘缓微笑道:“司马相如以赋名世,《子虚》、《上林》二赋我都读过,虽然辞采富丽、气象浩阔,但总觉铺排过繁、奢华过当。几年前,我到京城,兒宽先生让我读了你两篇文章,字句精当,文意深透,正合孔子‘辞达’之意。尤令人敬重的是,先生文章情真意诚,无隐无伪,实乃古时君子之风。我当时就想面晤先生,谁知先生却不在京城,抱憾至今,今天总算得偿夙愿。”
    司马迁从未听谁如此诚恳面赞过自己,一时百感交集,竟说不出话来。
    刘缓又道:“先生不远千里来到河间,必是有什么事?”
    司马迁忙答道:“在下冒然前来,的确有三件事向王求教。”
    “请说。”
    “三件事都与王之曾祖河间献王有关。”
    “哦?”
    “第一件,当年河间献王曾向宫中献书,天禄阁却不见当年献书书目,不知河间王这里可留有这些书目?”
    刘缓神色微变,随即答道:“我这里也没有。第二件呢?”
    “河间献王最后一次进京,曾面圣对策。在下查看档案,却语焉不详,记录有缺。王是否知道当时对策内容?”
    刘缓神色越发紧张,问道:“我也不知,你问这个做什么?”
    “在下职在记史,见史录有缺,心中疑惑……”
    “那已是三十几年前的旧事,当今世上,恐怕无人记得了。第三件呢?”
    “在下要查阅古文《论语》,河间献王当年曾遍搜古文经书,不知是否藏得有古文《论语》,能否借阅几日?”
    刘缓笑了笑,道:“惭愧,我仍帮不到你。那些古经当年全都献给宫中了。”
    司马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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