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老兵故事 作者:王外马甲-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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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们走过头了,如果少走几十米,爬上来冲两步就能扔手雷了。”由于没看见另一组人上来,老邓他们三个掏出手榴弹向炮阵地冲过去,结果刚开始跑就被发现了,各种火力横七竖八地打过来,老邓跑没几步就被击中了。
“打脚上了,一家伙摔在地上站不起来,当时只觉着腿肚子痛,可看一看脚,鞋子破了个洞,血从洞里往外冒,后来才知道是腿肚子打穿了,半个脚掌也打没了”。老邓趴在地上向两侧扫射,掩护战友接着往前冲,其中一个跑了二十多米就中弹倒地,另一个都快冲进炮兵工事了才被打倒。“他应该早点扔手榴弹的,可他偏偏就只是那么跑,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回事。”
炮兵阵地没炸掉,老邓很着急,他趴在个土坑里,美军的机枪子弹打得他头都抬不起来。可他还是拿手榴弹往外乱甩。“我当时就想,打我没关系,就不能朝我们阵地上打。”
就在这时候又有枪声响起,打掉了敌人机枪。美军不知道我们上来了多少人,顿时乱了。可老邓知道,这是高大炮他们。
高大炮那个组比老邓他们还多走了一段,因此爬上来时离炮阵地就更远,甚至根本就看不到火炮在哪里。他们一开始还沿着坡向左面继续找,过了好一会才想明白搞错了方向,赶紧折回来。半路看见前面坡上有一圈简易工事,三个美国兵正用两挺机枪把老邓往死里整,高大炮他们从后面兜上去,两梭子就把美国兵撩倒了。
美军的这个机枪阵地离我军“右边角”很远,肯定不是敌人进攻的支援火力点,并且这个工事建在靠近我方一侧的一个土包上,可以清楚地看见我军通往阵地的交通线,所以这应该是个美军的一个固定观察哨。有趣的是,这个观察哨的哨兵也许是被我军炮火吓蒙了,志愿军的两个小组一个从他左边上来、一个从他右边上来,他们居然都没有发现。等好不容易找到了受伤的老邓,却又没注意后边来的高大炮。三个糊涂鬼死得也叫活该了。
高大炮他们压制住敌人,老邓连滚带爬地也到了工事里面。看见老邓受伤了,高大炮的那个老乡就问:“你会使机枪吗?”
“会啊。”
“那么好,你掩护,我们去炸炮!”
老邓虽然腿受伤,可脑袋变灵活了,他赶紧说:“不用去炸炮,过不去的。我们在这里,可以扫射敌人的炮阵地和机枪阵地,守住这里和炸炮一样管用。”
高大炮的老乡一听觉得有道理。“那么你指挥吧,我们听你的。”
“好,高大炮给我当助手,你们俩防守侧翼”,老邓说着,就把重机枪扯了过来。
第十二章
老王头不会用机枪,老邓头却会用!马甲对老邓的敬仰之情顿时又增添了许多。
“我们指导员以前就是机枪手,打仗的时候也是他负责机枪组。他最喜欢弄机枪了,我也就跟着学了一些。”
“我跟着指导员,见过的机枪比我们连里机枪手见的还多,除了我们自己的重机枪马克沁,还有老苏联的郭留诺夫机枪、美国人的强生机枪,再就是勃朗宁。”
老邓在美军工事里扯过来的就是勃朗宁重机枪。“那个枪比我们的好,枪筒子能散热,不用加水的,子弹链子也长。”3
“那机枪带个枪架子,得站着打。我腿有伤站不了,高大炮就拉了个沙包来,让我跪着打。”
高大炮给老邓递子弹,其他两个战士在工事两侧,利用沙包做掩护,一个用轻机枪、一个用冲锋枪,配合着老邓,大家开干了。老邓的重机枪只管打前面的炮兵阵地和机枪阵地,轻机枪和冲锋枪负责打试图接近工事的敌人。他们四个人不用担心背后,因为身后的山坡面对的是我军阵地。
老邓一开打,敌人的后方就彻底乱了。子弹洒向敌阵前炮,炮兵立刻丢下炮躲了起来,子弹洒向敌机枪工事,敌人抱着头趴着,不知道该往前开枪还是往后开枪。老邓的机枪就这么挨着几个重点目标来回地扫。“250 发的子弹链子打了不知道多少条,打得地上子弹壳老大一堆。”敌人被打糊涂了,他们不明白怎么阵地后方被志愿军占领了,于是,在前面进攻的美军开始往后退。
可志愿军这边一时也糊涂了。高地上的炮兵观察所首先发现新情况,搞不懂,立即通知前沿指挥部,可前指也不明白啊,又赶紧询问阵地上的魏参谋。大家一碰情况,这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团长这时候正好在前指,他当机立断,命令附近的两个志愿军阵地各派出一个排火速支援魏参谋进行反击,命令在团指待命的两个连直接进攻中央山脊。师前指也随即命令炮兵炮火轰击敌左侧阵地和后方交通线,阻止敌援军接近山脊中部阵地。原本准备在夜晚实施的反击作战,就这么突然改在白天开始了。
战场上的战机是瞬息万变的,好的指挥员能够迅速地感觉到信息,并抓住机会。魏参谋后来告诉老邓,幸亏当时团长正好在前指,要还是那个参谋长指挥,老邓的这条命就算完了。
作战意图改变了,但老邓他们却已成为了新作战意图能否顺利实施的重点。前指无法了解老邓他们现在的具体状况,所以要求炮兵观察所密切注视阵地上的动向,一旦发现老邓他们没动静了,攻击部队就立刻停止前进、撤出战斗。结果,一直到我军冲上了中央山脊,炮兵观察所的呼叫都是:“机枪还在射击!机枪还在射击!”
老邓当然不知道我军前指正发生着什么事,他玩机枪正玩得开心呢。敌人的炮兵阵地早就没人了,并且,有很长一段时间,美军的机枪也都是哑的,高大炮只要看见敌人工事上有人露头,就会大叫“这边这边、那边那边!”老邓跟着把枪口甩过去,那刚露头的敌人就立马又趴下了。到后来,向我军“右边角”阵地进攻的美军退下来了,看见成群的敌人涌进自己的射程,老邓忍不住掉转枪口,把他们打得东滚西爬。
许多年以后,老邓仍在后悔当初自己的冲动。本来,如果敌人不接近工事就不去管他,如果有人试图接近,就由两个防守侧翼进行阻击,重机枪则保证压制住敌人火力,这是个很稳妥的办法。可现在老邓一转头去打远处的步兵,敌人的几处机枪就趁机抬头了,这么一来,火力压制立刻变成了火力对射,老邓他们的处境顿时就难过了。
“至少有三个点在对着我打,没办法,我打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后来敌人也冲过来了,我都听见甩手榴弹了,知道已经离得近了,我不能打敌人机枪了,先对着步兵打,高大炮这时候也顾不上帮我,自己端着冲锋枪打。”
就这么打了好一阵,敌人的一发炮弹击中了工事。老邓说,他当时已经看见了准备射击的敌人,但等他把枪口转过去的时候,晚了一步,敌人的炮弹已经出膛了,老邓说是“肩扛炮”,实际上应该是火箭筒吧。
炮弹打在工事前的沙包上,老邓被掀到工事外面去了。他一时喘不出气,动不了,也听不见,过了好一阵,才又听见轻机枪还在响。他立刻跃起来奔回工事里,把重机枪扶起来接着打。“也奇怪呢,炸了一下,脚也不痛了,能走了也能站了。”事实上,这颗炮弹使老邓的五根肋骨骨折,右前臂骨折,只是高度兴奋中的他没有意识到罢了。
但老邓却看到了受伤的高大炮。他倚坐在工事一角,胸、腹部全是血,右臂被炸飞了。他那只力气很大、能把手榴弹扔得好远的右手没有了。老邓说,他当时听见高大炮在后面嚷:“通讯员,你说我这个样子怎么回家啊,我这样子怎么回家啊?”说了两遍。而正在前面拼命地打枪的老邓根本没顾得上理他,等战斗结束,高大炮已经因流血过多而牺牲了。
“那是个好人啊,人老实,最肯帮忙的。他是解放战争的老兵了,可从来不欺负人。我们后来在朝鲜搞建设,遇到力气活,就经常有人说,要是高大炮在这就好了……”
老邓打完了一条子弹带,伸手去换弹药,却感觉自己抓不住弹链,仔细看看手臂,才发现右手臂弯了,中间鼓出来一大块。只有一只手,重机枪就不能打了。这时,左右两侧的枪声也突然停了,老邓意识到情况不妙,跑到工事旁边,果然看到两个战友都牺牲了。“那时候也没别的办法,只要还有口气就得接着打。”于是他趴下来又操起轻机枪继续射击。
幸运的是,敌人这时候已经开始撤退了。美军撤得很快,老邓打着打着,就发现没有敌人还击了,再打一会,他看见自己的战友了。听见劳君冠“有情况没有?”的喊声越来越近,老邓全身都瘫软了。“当时连喊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只是想,好了好了,又拣了一回命。”
据朱正常介绍,团长后来特别表扬了老邓的战斗意志,说正是由于他们打得坚决、打得顽强,才使得美军无法判断他们的实际兵力。结果是,美军甚至没有能够组织起对他们的有效进攻,就丧失了战斗的决心(美军撤退时,我军负责主攻的两个连才刚到达山脚下,收复中央山脊阵地的是魏参谋他们)。反过来,如果老邓他们稍有畏难思想,整个战斗的结局就有可能逆转。团长说,仅凭这种大无畏精神,就应该给老邓记一等功。
收复阵地以后,老邓他们连被换了下来,老邓也被送进了医院。在医院,老邓切除了半个脚掌,取掉了两根肋骨,成了残废军人。他没有能够参加24军以后的战斗,却在伤愈出院后随部队在朝鲜进行了两年的战后重建工作。
想到老邓的半个脚掌,马甲才知道他为什么走路总是“鬼鬼祟祟”地不大正常,也才明白了为什么当老邓首先提出要回外木班时,其他职工会因感动而纷纷响应。试想一下,以半个脚掌在脚手架上长期工作,需要多么大的毅力啊。想到这里,马甲大着胆子问:“在医院给你的脚动手术时,你难不难受啊?”
“哦,也不算难受吧。”
老邓刚进医院,就知道他的脚掌要被切掉半个。但在当时,少了半个脚掌是什么滋味,他还不知道。因为脚被包着,他看不见;还没有走路,他也体会不出。而就在他对自己的伤残程度颇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遇见一个病友。
这病友是个排长,大腿受了伤,却是整天乐乐呵呵的。直到有一天,医生告诉他,原先的保守治疗失败了,必须给他截肢,乐呵呵的排长才着急了。他哭啊、叫啊的,看见医生就喊:“医生、医生,别锯我腿吧。”看见护士就喊:“护士、护士,别锯我腿吧。”看见老邓他们就喊:“朋友、朋友,别锯我腿吧。”看不见人了,就对着天花板喊:“老天、老天,别锯我腿吧。”看到他可怜的样子,老邓觉得自己才少了半截脚掌,简直是拣到大便宜了。排长终究还是被截了肢,手术过后两天,老邓听见他在床上又嘻嘻哈哈地开乐起来了。老邓于是领悟到,不管多难的事,只要当时能挺住,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老邓在病床上的时候,天天有各路人马来医院慰问,他很开心。当他下床学走路的时候,朝鲜人民军给他送来个“三级国旗勋章”(志愿军给的一等功是张奖状,而且要晚两个月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