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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蓉岛之春-第16章

小说: 蓉岛之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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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说好了。
  回到酒店,他俩更衣出外吃饭。
  出示请帖,经过保安,忽然有人迎出来。
  “许家真先生,请到这边。”
  可是另外有英国人冷冷说:“许先生将坐在赫昔逊这边。”
  家真连忙陪笑答:“我明白,我自有分数。”
  鸭都拿却派那曹某来说:“许先生将坐在许家华的位子上。”
  昆生突觉不祥,她微微拧头。
  家真立刻会意,“我们坐这里即可。”
  角落有几个位子并无名牌,家真与昆生坐下。
  这时国歌已经奏起,一时众人素静站立,无暇再辩论座位问题。
  接着,有人上台致辞,再致辞,又致辞。
  一定有人食不下咽,或是食而不知其味。
  礼堂大得容易迷路,转来转去,前途不明。
  家真轻轻问:“可以走了吗?”
  昆生安慰:“还要升旗呢。”
  “多累。”
  “嘘。”
  许家真如坐针毡。
  大哥如果在场,会怎么应付这种沉闷场面?
  想到家华,他心绪比较安宁。
  大哥根本不会出现,他会在某处冷角落喝啤酒静观电视荧幕上升旗仪式。
  大哥就是这样一个人。
  升旗时刻来临,宾客鱼贯而出,站到广场。
  灯光照如白昼,家真被带到一个好位置上,他总算看到了家英。
  许家英架着墨镜,站在赫昔逊身边,全神贯注戒备,他像一只鹰,又似一只猎犬,不停环顾四周,每条寒毛竖着万分警惕。
  家真站观众席中,深觉做观众最幸福。
  他看看腕表。
  这只表,自从她帮他戴上以后,就没脱下来。
  家华也戴过同一只手表,看过时间。
  九时正。
  突如其来的音乐吓人一跳,铜乐队大鸣大奏,震耳若聋。
  昆生站得近家真一点。
  一面旗缓缓降下,英人代表恭敬上前,折叠米字旗,捧着退下。
  另一面旗缓缓升起。
  升旗手手臂一抖,新旗飞扬,群众爆发出热烈掌声欢呼。
  人群热血沸腾注意新旗,只有许家真看着他二哥,家英神情似乎略为松懈。
  就在这一刻,家真看到家英身躯一震,身为保镖的他立刻挡灾赫昔逊身前,伸手进衣襟,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电光石火间只见他向前倒去。
  赫昔逊身边的人立刻抬头。
  之间观众席高台上有一阵骚乱。
  家真先是一呆,随即混身寒毛竖起,他知道发生了意外,百忙中他拉着昆生的手往前奔。
  四周人群尽管欢呼鼓掌,根本没有发觉已经发生事故。
  家真在人群中找路走,推开前边观众,抢到台下,他被警卫拦住。
  许家真一边挣一边大叫“赫昔逊!”
  那白发翁转过头来,惊魂未定,示意放人。
  家真抢进封锁掉的小小现场,发觉急救人员已经蹲在担架前边。
  担架迅速抬走,除出少数人震惊失措,广场一切如常。
  家真拉着昆生登上救护车。
  这时,他才去看担架上的家英。
  他趋向前,“二哥,是我,你可以说话吗?”
  他发觉家英左边墨镜玻璃已碎,他轻轻除下眼镜,看到一个血洞。
  昆生立刻拉上毯子,遮住许家英面孔。
  家真茫然抬起头来。
  他轻轻握住二哥的手,放在脸颊上,许家英的手起初还是暖和,迅速冷却。
  家真轻轻问:“发生什么事?”
  昆生不出声,她亦受惊,一贯镇定的她竟无法说话。
  救护车驶抵医院,医生抢出来救治。
  昆生强自镇定,立刻找相熟医生对话。
  家真犹自握着兄弟的手不放。
  昆生轻轻将他们的手分开。
  家真只觉晕眩,刹那间他失去知觉。
  这是身体本能反应:刺激过度,机能暂停,以免精神负荷太重失常。
  许家真交由医生照顾,祝昆生反而放心。
  她随法医进入实验室。
  “昆生,许家英受狙击身亡,凶手目标是赫昔逊,许家英一共替他挡了两枪。”
  昆生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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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天言情小说书库||人间书馆||亦舒《蓉岛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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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第一枪在心脏部位,他穿着避弹衣,无恙,第二枪在左眼,他即时身亡,没有痛苦,枪手肯定专业,枪法奇准。”


  “赫昔逊只是一个商人。”
  法医哼一声,“你不是蓉岛人,你不明赫昔逊建造这半个世纪以来所作所为,赫昔逊为虎作伥,建造只是名目,不过,这是另外一个题目,在任何情形之下,都不应滥杀无辜,执行私刑。”
  有人推门进来,一头白发,脚步蹒跚,他衣襟沾着血,那正是赫昔逊。
  他走近,低下头,似在祈祷,然后抬起头,轻轻说:“你与家真,今晚随我一起乘私人飞机离去吧。”
  昆生代家真拒绝:“不,我们还有后事要办。”
  “蓉岛不宜久留。”
  “谢谢你。”
  赫昔逊似老了二十年,佝偻着背脊,再也伸不直,缓缓由随从扶着离去。
  法医轻轻说:“做得好,昆生。”
  助手奇问:“那就是他?鼎鼎大名的赫昔逊,传说豪宅有十二名土著仆人,每日更换白手套,需要自另一门口出入…那就是他?又干又瘦又害怕。”
  昆生心中念了句再见家英,黯然离开。
  警方人员看见她便说:“许太太,方便说话吗?”
  昆生点点头坐下。
  她累得双肩倾垮,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
  警员斟一杯咖啡给她。“我们当场逮捕疑凶。”
  昆生轻轻问:“为什么?”
  “疑凶曾受军训,枪法奇准,目击者说,他击中目标,弃枪拒收,并无逃亡意图。”
  “什么年纪?”
  “二十余岁。”
  许家真也只得二十余岁。
  “他可知道没有打中赫昔逊?”
  “他只呼叫:替许家华复仇。”
  昆生霍地站起,她顿觉晕眩,又再坐下。
  她不住喘息。
  替许家华复仇。
  那年轻的杀手可知道,他打中的正是许家华的亲兄弟许家英。
  许家华在生,会怎样想。
  昆生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用手掩住面孔。
  这时,警官忽然站立。
  原来鸭都拿到了,他同赫昔逊一般,身边跟着一群人,他扬起手叫他们推后。
  昆生擦干泪水看着他。
  他趋近,非常诚恳地说:“我至为抱歉。”
  他们都那样说,肯定由衷,有感而发。
  可是许家英不会回来。
  昆生维持镇定,沉默无言。
  “家真在何处?”
  看护答:“他在病房休息。”
  鸭都拿说:“我想看看他。”
  昆生忽然开口:“这个时候,恐怕不方便。”
  鸭都拿涵养甚佳,他答:“我明白。”
  他与昆生握手。
  昆生看着他离去,才到病房看丈夫。
  家真对着窗呆坐安乐椅上。
  昆生走过去,用额角抵着他额角。
  家真轻轻说:“昆生,看到那条河吗?”
  “嗯,是湄河的支流,叫丽江。”
  “大哥与二哥时去划艇游泳,去不带我。”
  “你还小。”
  “爸只准我去泳池游泳。”
  “的确安全得多。”
  家真静默了。
  过一会他彷徨地说:“我们怎么对爸妈讲?”
  昆生镇定地答:“我想他们已经知道了。”
  家真无言。
  稍后他走到窗前,“我记得大哥有一张照片,他坐在小艇上,穿白衬衫卡其裤,笑容英俊爽朗,另一张是他初入大学,在校门口拍摄,穿毛领皮茄克,好看之极…”声音渐渐低下去。
  昆生把他拥得紧紧。
  “我说过用不回来,真后悔食言。”
  “不是你的错。”
  “昆生,我们走吧。”
  “一定,家真,一定。”
  年轻夫妻紧紧拥抱。
  下飞机的时候,周家三口来接。
  周阿姨握住家真双手,未语泪先流。
  志强与志明也垂头不语。
  周阿姨对昆生说:“我整日留在许家,真佩服你爸妈,极之哀伤中仍可维持尊严,我以做他们亲戚为荣。”
  昆生不语。
  有时,哀伤是发泄出来为佳。
  回到家,父母迎出来。
  许太太握着家真双手,微微晃动,“家真回来了。”
  家真答:“是我,妈妈,是我。”
  “快淋浴休息,昆生,我盛碗绿豆汤给你解渴。”
  父亲在书房听音乐,一切如常,一看就知道许氏夫妇还在逃避阶段,震央尚未抵达他们心中。
  家真放下行李,“我回公司看看。”
  昆生温言相劝,“换下衣服再去。”
  真的,衬衫上全是血迹,已转为铁锈色。
  他站到莲蓬头下,淋个干净。
  他必需沾着,活下去,他是一家之主,满屋老小,都靠他了,他不能倒下来。
  他换上干净衣服出门。
  在办公室沙发,他蜷缩如胎儿般盹着。
  梦见鸭都拿递上勋章,“许家真代领。”
  家真接过那枚华丽的金光闪闪的勋章,伸长手臂,用力掷出去,勋章直飞上半空,缓缓落下,咚一声没入丽江水中。
  家真惊醒,一脸眼泪。
  有人叫他:“许家真,你好。”
  他凝神一看,原来是一只小小约两尺高的机械人。
  家真低声答:“你好。”
  “家真,我叫原振侠。”
  “我们见过。”
  “这是你的咖啡,少许牛奶,两粒糖,正确?”
  “谢谢你。”
  “可要听音乐?”
  “也好。”
  轻轻的,如泣如诉,不知名的弗林明高吉他音乐自机械人身躯传出来。
  家真聆听,“歌叫什么名字?”
  机械人答:“‘我的吉他仍然轻轻饮泣’。”
  “呵,这样好听歌名。”
  “我陪你下棋如何?”
  家真答:“我只想静一会儿。”
  机械人说:“家真,你若叫我,我立刻应你。”
  家真答:“谢谢你。”
  机械人走开,周志强推门进来。
  家真揉揉脸,“你又把它改良了。”
  “我把你的弈棋装置放它身上。”
  “你当心,版权已经出售。”
  “家真,你不住把版权出让,不觉遗憾?”
  “志强,电子新发明不同文学著作,近日学生仍拜读五百年前的莎士比亚,电子小玩意日新月异,我们今日的发明,他人日后也有同样结论,速速登记,卖者去也,继续研发更新主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你说得对,请来看看上一季新产品。”
  说明书倒出来一箩筐,白热化,一窝风往这项科技发展。
  “这一行过几年势必盛极而衰,届时可考虑退休。”
  志强很兴奋,“退休后我与志明更有时间发展机械人。”
  家真愁眉百结中也不禁笑起来。
  “家真,我很为许家难过。”
  家真心如刀割。
  “现在只盼望岁月能治愈你们伤口。”
  家真垂头不语。
  “我只见过家英哥一次,只觉他英姿飒飒,神采宛如猎鹰,男子应当如此俊朗,比起他,我似只小鸡,唉。”
  家真抬起头来。
  志强搓着手,“不讲了,我不擅安慰。”
  “志强,幸亏有你这样好朋友。”
  “家真你十分憔悴,回家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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