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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245 格子间女人(出书版)-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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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条登喜路,深蓝的底色上,四处散落着小小的白色R字,他英文名字的第一个字母。
  程睿敏牵牵嘴角,像是在笑,〃谭斌,你太敏感了,简直可怕。〃这就算是默认了。
  至于那条领带,并不是谭斌的敏感,它曾是公司八卦里生命力最长久的秘密。每次看到它出镜,她都忍不住暗笑,觉得款式巧合得惊人,也自恋得惊人,和程睿敏平日低调的风格,完全不搭调,他却毫不在意地戴着它招摇过市。
  〃那么,你们代表处注册升级分公司了?〃谭斌追问。
  代表处是没有资格签订商务合同的,所以她才如此猜测。
  〃你猜的,全中。〃程睿敏迟疑片刻,终于开口,〃我们刚和众诚公司签了一份frame agreement,双方在Strategy Level进行全球合作。〃
  这下轮到谭斌大吃一惊,〃你们和众诚?〃众诚也是此次普达集采的入围厂商之一,算是本地供应商中的领军人物。
  〃是,本公司在中国大陆的第一个program。〃
  〃Oh; really?〃谭斌张大眼睛,困倦顿时飞到九霄云外,〃你不会蒙我吧?挺大的事,怎么事前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之前的消息,是封锁得比较严密。两个小时前才正式签字,最迟后天,应该就能看到新闻了。〃
  〃就是说,从此你们要高举民族产业的大旗,铁了心支持Local公司了?〃
  〃可以这么说。上次CEO来中国,费尽心思才让他意识到这点,当时就拍板定下了基调。欧洲的研发中心,年后可能要搬一部分到中国来。〃
  〃这些天你一直在忙的,就是这件事吧?〃
  程睿敏点点头,神色间并不见多少喜庆之意,〃折腾几个月总算落停。今天的感觉很奇怪,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为了今天的结果,上海、北京、欧洲三点一线,四个月内他飞了无数趟,差点把命扔在一万米的高空航线上。
  谭斌垂下视线看着自己的脚尖,〃明明是件好事,你怎么意兴阑珊的?〃
  〃有点感慨,你应该能理解。十年前这些本地企业起步时,饱受跨国公司的打压,十年后我却要靠着他们的青睐,才能跨过中国的行业壁垒。〃
  对程睿敏的郁闷,谭斌深表惊异,〃看来您的身份转换还没有完成,程首代,哦不对,应该荣升程总经理了,忘了恭喜,您现在不再是汉奸和洋奴,您已经弃暗投明回头是岸了。〃
  程睿敏看着她差点笑出声,〃挤对我?〃
  〃小的不敢。不过和内资合作,磨合期注定很长很痛苦,我对您致以万分同情。〃
  程睿敏还是笑,〃你说得对,可这是大趋势,不可逆转,整个行业遍地黄金的传奇,已经彻底结束,如今的市场,不再是十年前的中国,总要有人先行一步。〃
  谭斌依然在消化这个消息,不过她真正想的是另一件事,〃正好评标前众诚的利好见报,这时机选的,啧啧,你们用心真险恶。〃
  〃两码事,我们的合作方向是海外市场,你别往一块儿瞎琢磨。〃
  〃哼,司马昭之心,得了,以后咱们就彻底是两条船上的了。〃
  〃谭斌。〃程睿敏拉过她的手,〃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现在说点儿别的行吗?〃
  他的唇印落在她的手背上,冰凉,却格外轻软柔腻,谭斌心口一荡,要说的话便堵了回去。
  他摸索她的脸,满心苦恼,〃想见你,见了面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谭斌轻轻叹口气:〃很不幸,我也是。〃
  两人之间真正有了开始的条件,反而都拘谨起来,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什么,只好拿不相干的话搪塞。她看着程睿敏,程睿敏也看着她,面面相觑片刻,他张开手臂,把她裹进自己的风衣里,紧紧抱住。触摸到他衬衣下透出的体温,谭斌突突乱跳的心脏顷刻平静下来。

  第120节:格子间女人(120)

  他一直给她踏实的安全感。
  犹豫一下,她伸手搂住他的腰,把头搁在他肩膀上。他的脸贴在她的脸上,那是寒风里唯一感觉到温暖的地方。
  程睿敏低头,小心翼翼地吻她,因为得来太辛苦,有不能置信的错觉。
  谭斌的回应有点慢,却比他激烈。
  程睿敏呻吟一声,按着嘴唇躲开她的牙齿,〃你干什么?〃
  谭斌说:〃我讨厌你!〃
  程睿敏压着声音低笑:〃讨厌我是这种待遇?那求求你恨我吧,我求之不得。〃
  谭斌一个呸字只吐出半声,又被他堵住了嘴唇。
  〃谭斌,〃他在她的耳边低声说,〃有人在看我们。〃
  谭斌说:〃再看就管他收费,不能免费娱乐他。〃
  程睿敏大笑,捏捏她的鼻尖,〃你这个家伙。〃他停一停,〃不过你总算肯笑了。〃
  谭斌摸摸自己的脸,好像肌肉是开始软化,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她在心里嘲讽地笑笑,以为需要很久才能从负疚里走出来,原来这么快就已经释然。可见人情薄如纸,世间并没有永远这回事。
  谭斌刻意离他的身体远一点儿,〃换个地方好不好?我觉得像身处西伯利亚。〃
  程睿敏为她竖起大衣的领子,〃太晚了,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谭斌问:〃你不是还有话要说吗?〃
  他低头想了想,〃好像该说的都说了,至少今晚能睡着觉了。〃
  〃就因为签了个破协议?〃
  〃你说呢?〃
  谭斌冻得直哆嗦,不打算和他耍嘴皮子,〃那我走了。
  〃先别走,商量件事。〃 程睿敏一把拽住她的手,再次拉进怀里。
  〃说。〃
  〃我要你的时间,每天一个小时,中饭或者晚餐,你自己选。〃
  谭斌答:〃不可能。〃
  〃那么一周三次?〃
  〃一次。〃
  〃两次?〃程睿敏也相当执著。
  〃好吧。〃谭斌无奈,不再讨价还价,〃那就两次,不过时间由我定。〃
  但随后的一段日子,她并没有遵守自己一周两次的约定。
  程睿敏提前透露的消息果然见报。MPL内部开会讨论,认为会给众诚公司的技术标加分,但不会对最终的结果有太大影响。MPL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完成技术方案建议书,以及向总部申请最大的折扣。
  日日周而复始的数字游戏,枯燥而乏味,似乎永远也望不到尽头,到了后来,每次看到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谭斌简直有呕吐的冲动。
  和程睿敏见面,就成了唯一的调剂。他的电话一来,她的心先就飞了过去。
  其实见了面也做不了什么,有时候她赶时间,程睿敏为她带快餐来。明明胃口不佳,她还是像吃药一样勉强下咽。偶一抬头,见程睿敏正怔怔地盯着她。
  她诧异地问:〃怎么了?〃
  程睿敏不说话,只是理理她的鬓发,过一会儿说:〃我心疼。〃
  谭斌停下了所有动作,低头看看咬了一半的三明治,嗓子就有点哽咽。她咳嗽一声掩饰过去,勉强笑笑,〃真肉麻!〃
  他一声不响搂过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他沉默,她也不想出声,唯恐破坏这一刻的静谧和温存。
  车里只有低低的音乐声在隐约回旋,是那首《Answer》。
  I will be the answer,At the end of the line,I will be there for you,Why take the time,In the burning of uncertainty,I will be your solid ground……
  空灵的女声音色纯净,如耳边的低语。
  车窗外就是使馆区附近的街道,枝头尚未脱落的梧桐叶,遮蔽了路灯的微芒。
  他的衬衣外套了件羊绒背心,细软的羊毛蹭着她的脸颊,温煦贴心。她听到他的心跳,一声接一声,低沉而规律,令她心神安宁。
  可惜如此相处的机会也并不多,更多时候谭斌累得东倒西歪,吃完饭精神一放松,说着话就睡着了。
  程睿敏无限容忍她,把车停在她办公室附近,坐在驾驶位等她睡醒一觉,再送她回去。
  谭斌的歉意越来越深,他也很忙,但仍肯陪着她浪费时间。每见一次面,他眼下的阴影就似加重几分。

  第121节:格子间女人(121)

  谭斌揉着他的眉心,〃合作很难是吗?〃
  〃嗯,〃程睿敏闭上双眼,〃观念太多冲突,几乎天天都在死磕,我快把这辈子的耐心用尽了。〃
  他的手放在她的膝盖上,手指修长,但毫无血色。谭斌握住他的手,〃真对不起,〃她说,〃抽不出太多时间陪你。〃
  程睿敏笑笑,却不大介意:〃这是小事,非常时期我愿意迁就,不过亲爱的女士,请记着,欠我的,我保留追加利息一起偿还的权利。〃
  他只有一个要求:〃私人时间我们可否不谈公事?〃
  〃好啊。〃谭斌一口答应,〃那我们就来谈谈,那回在塘沽,你先用色相极尽引诱,然后再挖人墙角是怎么回事?〃
  那是让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
  程睿敏立刻顾左右而言他,〃哎,纳斯达克指数今天居然下跌了十个点……〃
  谭斌气得牙痒,但对方不肯配合,她也无可奈何。
  比这些略大一点的事,却让她紧张。程睿敏说打算带她去见一个人。
  乍听到这个建议,谭斌吓坏了,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不觉得太早了点儿?〃
  程睿敏忍笑看她一眼,〃你想到哪儿去了?又不是带你去见公婆,探探病人而已,至于吓成这样?〃
  〃是亲戚?〃谭斌表示讶异。
  〃不是亲戚,是这些年真正关心我的一位长辈。〃
  谭斌发觉此刻他脸上苍茫的神情似曾相识,就像当初他离开MPL,满眼万念成灰的凄惶。她曾因那个表情而心动,如今却情愿它永不再出现。
  提前安排好工作,下了班她上车跟他走。程睿敏的车停在公司侧门一百米外。这方面他一向小心,不愿给谭斌带来任何麻烦。
  谭斌走过去,头发已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她先用发卡把头发盘在头顶,对着镜子照一照,觉得露出尖尖的下巴,形容过于单薄,又把头发放下来。
  程睿敏从未见过她如此怯场,不禁惊奇。
  谭斌尴尬地解释:〃我一向没有老人缘。〃沈培母亲留给她的阴影,实在太深了。
  程睿敏拍拍她的头:〃我喜欢就行了,你怕什么?放松放松……〃
  谭斌只能照办,〃好吧。〃
  下班高峰,北二环上照例堵得水泄不通,遇到红灯能排出三百米外。程睿敏见怪不怪,停车间隙索性取出报纸翻阅。
  谭斌也凑过去靠他肩膀上,掀到后面的娱乐八卦和文化版,漫不经心地浏览大标题。
  她的目光突然定住,许久不能移动。有条不显眼的新闻映入眼帘:青年画家沈培拍卖旧作,所得款项尽数捐献甘肃省希望工程。
  她本能地缩回手,神色有点僵硬。程睿敏没有留意到她神情的变化。前方变灯,长长的车龙开始挪动,他放下报纸跟上去。
  谭斌挣扎半天,还是取过报纸,把那条新闻细细看了一遍。
  新闻中说,沈培的一幅近作《最远的距离》会上备受关注,以42万的价格落槌,创下此次拍卖会,也是他个人作品的最高价。
  文章最后提到,沈培将于年底受邀赴法,作为青年画家的代表,参与筹备中法艺术家的交流展览。
  旁边就附有那幅画的照片,青绿的底色,层层灰暗蔓延,纠缠的枝蔓间两张模糊的人脸,谭斌再熟悉不过。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什么?
  有人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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