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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烂泥也想扶上墙-第3章

小说: 烂泥也想扶上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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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时候,我终于不能再欺骗自己:我不甘心的……只是想再见叶翔一面,我想问他为什么……
还有一个虽然知道答案却还是要亲耳听到才甘心的问题:我在你心里……算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背叛……
为什么这么毫不留情……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的车祸来了 


☆、第四章  重生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这是教我念书的先生念过的一首诗。当时我十五六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哪里深切明白字里行间的悲痛,只是受先生沉重的语气影响,觉得这短短二十个字无比沉重,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很快沉底。
之后没多久,我就听到了管着海关那边堂口的老邵的死讯,我有一些诧异,还有一些遗憾。
老邵是老爷子手下的人,当年跟着老爷子闯出来的,一直对陈家忠心不二。按理说,我该叫他一声“邵叔”,但他坚决不肯受,只让我叫他“老邵”。老邵的年纪不小,接他班的手下也已经培养出来了,那是他最后一次去海关交易,谁知道就一去不回了呢?
之前那么多次都没事,偏偏在他即将退休颐养天年的时候,警察接到消息,交易的人突然反水出击。
老邵死了。
老爷子的去世,好像预示秋天到来而落下的第一片枯叶,是一个开端。而我,阻止不了秋天的到来。
老邵也算是青帮的一名元老。他下丧那天,阴雨连绵,黑色的轿车与雨伞绵延百米。遗体很完整,经过殓妆师整理之后,面容安详,看起来放佛只是睡着了。入殓时,遗体被放入精美的灵柩,柏木板缓缓上拉,遮住了他有些潮湿的银白发丝。
墓地在山上,黑色的人流缓缓流动。叶翔为我撑伞,由我为老邵献上第一朵白菊,鞠躬行礼,祝他一路走好,灵魂安息。我看着他的子女相拥哭泣,听着请来的牧师念诵经文:“……论到睡了的人,我们不愿意弟兄们不知道,恐怕你们优伤,像那些没有指望的人一样……”
“……我们现在照主的话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们这活着还存留到主降临的人,断不能在那已经睡了的人之先,因为主必亲自从天降临,有呼叫的声音,和天使长的声音,又有神的号吹响,那在基督里死了的人必先复活……”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曾经听过的诗句,就在这一瞬间突然跳跃出来。我的记忆仿佛还停在昨天,老爷子还能中气十足地抽我鞭子,老邵站在一边,面色涨的通红,不敢违背老爷子,却还是拼命想劝住他。那么鲜活的一个人,上60了,还身体强壮,现在却躺进了狭窄黑暗的地下,只得一张镶嵌在石板中的黑白照片。
冰凉的雨水溅起泥土,沾染了青白的石碑。一上一下,天人永隔。用不了多久,埋藏于地下的骸骨就会腐朽,最后归于尘土、虚无。活着的人会渐渐走出悲伤,记录这个人存在痕迹的,好像只有一张遗照,与寥寥的几句碑文。
老爷子去世的时候,我还没有太多感觉,甚至没有流一滴眼泪,为此没少被人骂白眼狼。但老邵下葬的当晚,我把自己锁在卧室,双手抱膝,头埋进膝盖里,哭得不能自抑。我才知道,自己不是不难过,而是压抑下来,只等决堤的时候,悲伤成河,将我淹没。
第一次觉得死亡离我那么近,在它巨大的阴影下,我瑟瑟发抖。因为我畏惧死亡——这话要是说出来,恐怕又要惹一番骂。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在道上混的,大多不怕身死,只怕死后,不得安息,家人无人照顾。所以我们拜神佛,信奉死者为大——只要不是叛徒,都能入土为安,受人拜祭。
肖莫听了说:“屁!人畏惧死亡,是因为还有尚未实现的欲|望。欲|望满足之后,生死就不再重要。”
我觉得很有道理。但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所以想要活的更久。虽然活着,并不一定能实现愿望。
入秋了,越来越多的树叶变得枯黄,然后凋零。
汽车撞上栅栏的时候,我感到疲惫,但还是不想死的。虽然我死了,叶翔彻底没有阻碍,皆大欢喜。我还有很多愿望没有实现,我才26岁,我的人生还那么长,我……我会害怕——没有人为我哭泣怎么办?
我死时的身份还是青帮当家,叶翔想必会给我一个体面的葬礼——如果我从百米悬崖落下,还有面子的话。但,会有人真正为我的死感到悲伤吗?也许唯有肖莫会为我难过,他却不能参加我的葬礼。
在我碑前放下花束的叶翔,又会怎么想呢?是松了一口气,感叹终于拜托我这个恶心碍眼的胖子,还是露出一张肃穆的脸,用看陌生人一样的表情,脑海里其实什么都没想呢?似乎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因为落差太大,我还不够资格做他的对手。
只是想一想,我就觉得痛彻心扉。对你爱的人来说,你连蔑视都轮不上,在他心中没有丝毫你的位置。我怎么能不难过?
我死了,再也听不到肖莫的毒舌,看不到叶翔优雅浅笑的脸。
上帝说:人类是生而有罪的,所以要对犯下的过错和自身的罪恶进行忏悔,消除内心的不良欲望,净化心灵。
佛祖说:轮回入世即为苦难,我们在时间行走就是为了受苦,积累善缘,求一个好的来世。
如果人犯了错,死后要下地狱,还要受轮回之苦。那我这一世还不曾杀过人,但越过货,也曾害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死后……会下多少层地狱呢?我上一世,又犯了多少过错,行了多少罪恶,才会在这一世遇到叶翔。
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果真的有上帝和佛祖的话,我能不能祈求:我不求神明宽恕我的罪恶,也不求把不属于我的人和物据为己有,我只求——再给我多一点时间,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再看那人一眼,让我问那人一句“为什么”……
巨大的疼痛袭来,黑暗侵袭,失去意识的一瞬,我是松了口气的感觉。
回顾我的一生,可以说短暂,也可以说漫长。即使我会自得其乐,也觉喜悦太少,苦闷太多。
我仿佛置身一个灯光璀璨的舞台,台下是千万如狼似虎的观众,每一个都想伸手把我扯下来,踩成肉泥。我不会舞蹈,但垂下的钢琴弦控制着我的身体,我觉得疼痛,却不得不踮起脚尖行走,跳跃,旋转。直到有一天,钢琴弦断了,节目才刚刚开始,不能退场。不会舞蹈的我,拼命努力也只像小丑在搞笑,被辱骂笨拙,被呼哨下台。没人看到我足尖已是鲜血淋漓。
这场舞蹈,我跳的太累,能提前谢幕,未必不是一场好事。
只是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不知道在黑暗中漂浮多久,我像是几天未曾阖眼的人终于沾到枕头,正睡得昏天暗地,不知何年何月,却听到耳边有很多杂音,而且这些杂音越来越响,让我头脑鼓涨,如遭重击,再难安睡。
眼睛很干涩,艰难睁开一条细缝,就被满目的白光刺到,我闭上眼睛,有两行应激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身体的主动权被交还给我,我感到了麻木的疼痛,闻到了刺鼻消毒药水的气味,听到了“滴滴”机器的叫声,以及……
“医生!医生!他醒了!”
噢……等我能动了一定要敲晕这个啁喳的混蛋,把他捆在大马力的发动机上,把他脑袋震爆掉。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的重生来了~(≧▽≦)/~啦啦啦话说,糖糖的基友都看不出封面里“墙”字上面的东西是什么/(ㄒoㄒ)/~亲们一定看出来那是什么了吧?一定看出来了对吧?


☆、第五章 公仆

廉价的消毒药水气味刺鼻,洗了又洗的白色床单上有点点不知名的暗黄色瘢痕,微微挪动一□子,空心铝合管粗制而成的架子床就吱吱呀呀发出尖叫,胸口也传来锥心的疼,让我只能无力地再躺回床上。
我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星期。从鼻腔导入的氧气管还没拆,大脑不时撕裂般地疼,我昏睡的时候居多,每天来照顾我的人都不一样,但无一例外,都是我不认识的人。
等我有些精力听床边坐着的人说的话时,差点问了出来“这是哪?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还没死?叶翔怎么会派你们这些人来看守我……”,但几天不曾进食饮水,我喉咙涩哑,说不出一个字。
我好歹也是一帮之主——虽然是前任,大权旁落,说白了,我这张脸那不仅仅是我的脸,也是青帮的脸——虽然圆润了点。看叶翔把我关在院子里而不是刑房就知道,他还是要对我做出几分忠心的样子来给外人看,以彰显他宅心仁厚,也让“代为管理青帮”的名头得了落实。
我纵是逃跑被抓回来,他也不该放我在这种三流医院治疗才对,还是……从悬崖上掉下来都不死的小强韧性,让他决定借医疗事故除掉我?毕竟不管怎么看,我“出意外”死掉,对叶翔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我突然想起来车上那失效的刹车,明显是被做人了手脚。我不会偷车,自己的车油箱是空的,若要逃跑,肯定只能选叶翔的车。只有一个守卫的地下停车场,留给我的车钥匙,到弯道才追上来的汽车……我总要撞得头破血流才会明白,何谓步步惊心,何谓满盘皆输。
突然想起十几岁还年少的时候,炎炎酷夏,庭院深深,老爷子靠在藤椅上,左手一盏清茶,右手一支戒尺,教我与叶翔下围棋。我走子无序,挨一戒尺,举棋不定,再吃一尺,见猎心喜,仍吃一尺。一场对弈还没结束,我就头昏脑涨,大汗淋漓,满目黑白,不见纵横了。
反观叶翔,炎夏里仍是衣衫整洁,纽扣一路扣至喉结,却不见一丝汗渍。在我沾沾自喜,安于一耦的时候,他已经步步为营,潜入无声,逼我至绝境。
重势轻子,能攻善守,运筹帷幄。这是老爷子给叶翔的点评,到我时只得一个字:“唉。”这一叹有些苍凉,我惭愧低头,偷偷摸着后脑勺红肿高热的头皮,觉得那里微显凹陷的一块,说不定就是老爷子在我小时候就拿戒尺抽的。
小我三岁的少年,被当家人夸赞,也只是露出得体的微笑来,让人看了觉得他是真的为这称赞而开心,却又不骄不躁,进退得体。逢人看到便要暗赞一声谦逊有礼,荣辱不惊。现在想来,叶翔那时应该是真的没有多少开心,把我这滩烂泥踩在脚下实在轻而易举,不费神得到的东西又哪里值得他开心。
如果这一切都是叶翔的安排,我又怎么会躺在这里。捅人一刀再把人救活,叶翔不是会做这种无用功的人。他更喜欢一刀致命,干脆利落,不留祸根。
床边的男人看起来也是近而立之年之年的人,拿着水果刀笨拙地削皮,硬是把一个圆润的球形削成了不规则多边形,嘴皮子还一直动个不停。托他的福,我算是明了了眼下的情况。
陈树多半死了,而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在别人的身体里——他叫林树。
终于能够走动的时候,我艰难下床,避开了值班查房的护士,和一直守在床边的众人,进了病房内的卫生间。
卫生间阴暗潮湿,白天仍要开灯。刺眼冰凉的白光,益发显得镜中人形销骨立,面色惨白如鬼。解开睡衣领口往下拉,苍白消瘦的胸膛上,心口的位置边,一个榆钱大小的紫红色伤疤十分显眼,就是这个枪伤,让林树死了,我活了。
额头抵在镜上,我呵呵低笑:我怀抱着再见叶翔一面的心情死去,想向他求一个理由……但看着镜中陌生苍白的脸,只觉这一切无比荒诞可笑。
问什么?不过曲终人散场,成王败寇而已。有穷寇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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