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杯乐-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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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道:“什么劳什子的官府,敢来我红花会太岁头上动土!看我驼子去把他们一个个宰了,接四哥四嫂回来!”话音未落,抄起狼牙棒往外就走。众当家中尽有粗豪性急的,听此言正中下怀,也跟着骂骂咧咧,各持兵刃一拥而出。
陆菲青见众人鲁莽,微微皱了眉头,却碍着是外人,也没法劝。忽听那少舵主陈家洛叫道:“各位且慢!”章进远远地在二门前回头道:“少舵主,你要跟咱们一起去吗?那好极啦!我先给兄弟们打个头阵!”说罢还走。陈家洛急向赵半山一躬身道:“赵三叔——”赵半山会意,纵身出去,拦在章进面前,叫道:“众位兄弟,先听少舵主一言!”
陈家洛便也出了门来,向院中众人一揖,朗声道:“各位叔叔伯伯,不是小侄胆敢僭越,但各位此番前来,本是遵我义父于老当家之命,要让小侄出任这总舵主之位。”众人都是一愣,心想他之前曾经力辞,这时却又提起来,但老舵主于万亭确有此遗言,也无可反驳。见陈家洛跳到院中,倒身向众人拜了下去,又道,“小侄因有服在身,本不该此时接任,恐怕对会中不利。但文四叔之事紧急,还要委屈各位暂听小侄统率,以免混乱,致使再有所失。待此事一完,小侄自回家守孝,服满之日再归返红花会效力。”
众人本对他没有多少敬佩之意,但因是老舵主亲命人选,当下无话可说,只得齐齐一拜,道:“愿听总舵主号令。”赵半山等持重之人却想:“有他在也好。免得兄弟们亲疏有别,又没老舵主威望加持,没个公推作主的人,分了派系,就少不了自家内斗了。”人人心怀各异,等着听这年轻的总舵主说些什么。
陈家洛却先转头对陆菲青道:“适才不及向前辈请教,前辈可知道官府因为何事捉拿文四叔夫妇?”旁边忽有人阴恻恻地道:“官府龟儿有啥子道理讲!”又一人道:“四哥干的事多啰,总舵主你那时还小,怕是不晓得。”陆菲青认得这两人是红花会五当家六当家常氏兄弟,在江湖上人称“西川双侠”,又叫做“黑白无常”的,本是一对双胞胎,连声音都一模一样,就像一个人连着讲话一般。他们入红花会前已经成名,此时对陈家洛这后辈说话也就不甚恭敬。陆菲青怕气氛尴尬,忙道:“究竟因为什么事由,老朽倒真没来得及问。看官府的架势,是单冲着文四爷来的。”陈家洛点点头,又问:“领头的是捕快,还是官军统领?”
“你还问这些做什么!”八当家杨成协粗声道,“就是官军又有何惧!叫上咱们会中弟兄,拼他个你死我活!”他原本是广西青旗帮帮主,手下统率近千人,自是不怕大阵仗火併。这话说得颇有气势,不少人都随声附和。
“这么说,各位是打算即刻扯旗造反了?”陈家洛面色突然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冷冷的,声音不大,却不知为何能够清清楚楚地送入众人耳中,“我原是年少识浅,论资历不敢跟各位长辈比肩,但也未见得就没有匹夫之勇。我只问各位一句:你们要上梁山,将我红花会十八省一万三千会众置于何地?”
众人心中一凛,觉得他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红花会历来跟地方官府摩擦不断,杀人越货的事,打着劫富济贫旗号也没少干,几乎是人人身上都有案子,但因势力大了,官府不能尽管,往往睁一眼闭一眼,各自相安无事,但终究还没到公然杀官,哨聚山林的地步。若只眼前这十几个人,占山为王自然也容易,却不免连累各地会众都沦为逆党,那其中还有不少是丝毫不懂武功的贩夫走卒、工农倡优之辈。卫春华竟蓦地想起九娘来,明知不合时宜,心中仍免不了萦绕了几分柔情,半天才猛甩了下头,驱赶无谓的思绪。
陆菲青却沉吟片刻道:“陈当家的是想求稳妥,这个老朽也理会得。不过这次追捕文四爷的倒真是官军,那领头的,说来惭愧,原是老朽同门师弟,如今朝廷钦封的骁骑营佐领,张召重。”
“火手判官张召重?”陈家洛眉头一跳,见众人听了这个名字也都惊讶不已,倒沉下心来,咬着牙根冷笑一声道,“张大人近年来在江湖上好大的名头!我们倒没去寻他,他倒寻起我们来了!迟早和他做一场,才见分晓呢!”转头向众人一举手,道,“各位不要怪小侄啰嗦,文四叔身在急难,我们要接应就更得筹划得万全。据陆前辈所说,或者文四叔夫妇现在已投往铁胆周仲英周老前辈庄上,那就安全得多,我们去接人时,也不必大张旗鼓,给周庄主找麻烦。要是万一文四叔没到铁胆庄,甚或已被官军所获,看情形也不会就地入监。所以当务之急,请徐七叔、章十叔即刻先行,探明文四叔夫妇消息,其余各位随后出发,随机应变。”
众人听他意思,竟是不事声张,不调人手,只眼前这十余人前往接应,哪里还是要求稳妥,比杨成协所说带人和官军交战更加冒险。正不知道说什么好,二当家无尘道人却哈哈笑了一声,道:“总舵主还是有胆量,咱们这些老头子怎能输给了你!就是这么着!任凭他千军万马,也是咱们十一个人顶上!”
作者有话要说:
☆、〇三 (三)
次日红花会众人便即启程,赶往玉门西边的周氏铁胆庄接应文泰来。众人念及文泰来的安危,日夜兼程,到第三日晚,铁胆庄已遥遥在望。见赵半山、卫春华都是一副焦心如焚模样,陆菲青便道:“周仲英周老庄主是甘凉道上英豪,我隐居之时听说了不少他的事迹,才敢出主意荐文四爷到此。若果真来了庄上,想来不致有什么差池。”赵、卫两人点头称是,却总不能放下心来。忽听路边有人叫道:“赵三哥,卫九哥!陆师叔!”定睛看时,却是十四当家余鱼同,陆菲青与他师父马真是同门师兄弟,故而以师叔称呼。
陆菲青知道他先前护送文泰来夫妇前往铁胆庄的,见他神色忧急,心里早打起鼓来,忙问道:“文四爷怎么样了?”余鱼同满面怒色,屈身拜了下去,道:“那铁胆庄的周庄主勾结官府,泄露了我四哥行踪。小侄无能,叫四哥被官军所捕,还求师叔助我兄弟们搭救!”
三人闻言都惨然变色,又见余鱼同指着铁胆庄方向道:“七哥、八哥、十哥等人都到了,正在和庄上那些狗贼厮杀!”陆菲青便皱眉道:“这是什么时候!和铁胆庄的恩怨事小,文四爷性命事大,赵老弟,卫老弟,我们一同过去,先叫大家住手再说!”赵卫二人应了一声,赵半山又叫余鱼同道:“总舵主和道长马上就到,你先去迎他们,大伙儿在庄外会合。”说罢三人纵马向庄上疾驰。
不一时来到庄外,见庄门大敞四开,里头灯火通明,一片打斗喝骂之声。三人忙大叫“住手”,冲了进去,果然见里头众人各持兵器正自酣战,谁肯听他们喝止?正没奈何间,猛然眼前一片漆黑,原来是大厅上蜡烛齐熄,登时伸手不见五指。众人都止械不敢乱动,生怕被敌人查知方位,又怕误伤了自己人。陆、赵、卫三人倒在黑暗中松了口气。
正在僵持之中,只听门外脚步声响,跟着众人眼前一亮,有人手持火把走进厅来。这时才看清那人正是余鱼同,后面三人一个白袍素带,一个道装独臂,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红花会诸人见了那白袍青年,纷纷躬身道:“总舵主!”
陆菲青见陈家洛来到,便放了大半的心,转头往铁胆庄人群中望去,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白须老者,想必就是庄主周仲英了。他早听说周仲英为人仗义豪迈,眼见这老者气概不凡,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勾连官府、出卖江湖朋友之辈。正在思忖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见陈家洛一拱手,朗声道:“晚辈陈家洛,暂摄红花会总舵主,拜上铁胆庄庄主周老前辈。”
周仲英还没答话,他身旁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已“哼”的一声道:“什么红花会!早先听说是黑道混混,如今看来竟是一群强盗,专一会跑到人家家里来,杀人放火!”红花会诸人大半认得她是周仲英之女周绮,听她口出不逊,立时都是大怒。却听周仲英喝道:“绮儿,住口!”跟着向陈家洛一举手,道,“小女无状,望陈当家的海涵。”
陈家洛也举手还礼,淡淡一笑道:“周老前辈客气了。晚辈夤夜拜庄,原为会中各位兄弟在此多有叨扰,因有急事不便久留,暂且告辞。待改日晚辈定同众兄弟再来拜会。”说罢转身就走。红花会众人见总舵主有令,虽然心中不忿,也只得跟随其后。猛听一个女声叫道:“总舵主,你好没分晓!这姓周的老贼将四哥害了,你不为他报仇么!”回头一看,正是文泰来之妻,十一当家骆冰。众人听她当着外人指责陈家洛,都有些尴尬,却也觉得不无道理,当即住了脚步。陆菲青忍不住开口道:“冰儿,你这话当真?”
骆冰知道先父骆元通跟陆菲青是昔日挚交好友,如今听他这一声“冰儿”,不禁委屈起来,扑上前去哭道:“陆伯伯!这……这老贼……串通官府把四哥拿了去,如今四哥已经……已经……”陆菲青听她意思,文泰来竟似已死,不由得大惊失色。一边拍着她后背安慰,一边思忖如何措词。陈家洛已来到她跟前,轻声道:“四……四嫂,四哥在什么地方被人所害?”他原是叫文泰来“四叔”,因当着外人,不便再执晚辈之礼,临时改口。骆冰瞪了他一眼,道:“四哥被官军抓去啦!难道还有侥幸吗?那个小子——”说着向人群中一指,“就是衙门公差,他说已将四哥杀了!”说罢一阵心酸,痛哭失声。
红花会众人目光立时都投向骆冰所指那人,见那人往铁胆庄庄众里头直缩,显然是作贼心虚。陈家洛走上前去,刚要出手,周仲英大喝一声,抓起那人往地上一掷,那人“哎哟”一声,已是跌得七荤八素,不明所以。陈家洛伸指点了那人穴道,回头向周仲英看了一眼,才喝问道:“你是什么人?几时害的文四爷?”
那人闭紧了口正待不答,冷不妨身体里生出一股麻痒来,越来越是厉害,又四下里没抓没挠的,说不出的难受,不过片刻间已经叫了出来:“你……你杀了我吧!使这等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见陈家洛不动声色,微微冷笑,竟从心底冒起阵阵寒意,又兼身子动弹不得,痛痒难当,不得已忙道,“我……小人是郑……郑王府武术教头,姓万……文……文四爷没死,已被火手……火手判官张大人……解往京中去了……”陈家洛呵呵一笑,在他腰间踢了一脚,解开他穴道,随即道:“心砚,绑了!”那少年便上来将万教头反背捆了,拖到一旁。
骆冰听说文泰来没死,心中大喜,一口气松了,连日来的疲惫伤痛早冲了上来,不禁身子一晃,陆菲青忙伸手扶了她。陈家洛便向周仲英拱手道:“还要谢过周老前辈方才援手。文四哥之事急如星火,晚辈等这便告辞。”说罢也不理会周仲英是否答话,挥手率众而去。
周仲英见红花会众人大喇喇地来去自如,早就心头恼火,但陈家洛言语干脆,又没失了礼数,却也无由发作。突然听那驼子章进粗声道:“总舵主,就这么放过这老匹夫不成!”陈家洛一笑,仍是那般不温不火的语气道:“铁胆庄周老前辈名头何等响亮,就算他心血来潮,出门探亲访友不归,难道咱们还找不到他?”
此言一出,红花会众人固是恍然,周仲英也气得火冒三丈,心想这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