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之今生安否-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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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看不到皇帝的身影,大臣们才一个个自地上站起,抹了把额上冷汗。边政却似站不起来,一个年轻的官员过去扶了一把,边政站起身子后便拂开他手,独自颤巍巍地站着,仿似一瞬间就苍老了许多。其他个大臣见了,心里多少都有些感慨,自古伴君如伴虎,但堂堂丞相一朝国丈,只因说错话便被当廷斥责回家闲赋,换谁心里也不好受。连一直与丞相不和的大将军时宗,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也没有再说一些落井下石的话便离开。
“边相。”那名年轻的官员不放心,喊了一声。
边政摆摆手,整理了下官服,不看其他人一眼,一步一步朝着宫门外走去。别人或惋惜、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眼神,都到不了他的心里。今天的事,没人比他更清楚,陛下的真实意思,也没有人比他揣测的更接近。
不得不说,这样的结局,已是意料当中的好。或许是陛下看他多年安分守己,今日又不惜自污点醒群臣,所以给了他一个比较缓和的方式。
当六王爷遇刺的消息传来时,他便做了最坏的打算。六王爷是谁?是先帝最为宠爱的幼子,当今皇上最珍视的幼弟。暂且不论这份珍视有几分真情,以皇帝陛下对六王爷的一贯态度,有人胆敢对六王爷不利,那是的的确确犯了陛下的忌讳。
扫清青越境内暗月教势力,降职、威慑,那全都是表面上的手段,此次陛下是真的生气了,他看得出来,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他主动些,陛下或许还会给他几分薄面。
外人看他风光无限,既是一国丞相,女儿贵为皇后,还是当今太子的外公,然而他,宦海沉浮半生,如何不知官场事。做官难,在皇帝身边做官更难,他边氏一门荣耀,然大厦之倾,只需帝王弹指间。
陛下,不喜外戚势力过大。本来他与明宗相互牵制,一切还在陛下的容忍限度之内,然而却有人,做了一件惹陛下生气的事。
十三年前的那场腥风血雨,他时刻不曾忘记,有此前车之鉴,如何能不如履薄冰,一步一步,都颤颤惊惊?
便是无今日之事,他也是打算要退了的。只是镜儿和曦儿,他是庇护不了了。他只能从旁提醒,不可插手其中。也罢,闲披蓑衣,斜风细雨,垂钧不归,是他向往很久了的事。从此,若能做一个富贵闲人,便是上天眷顾。
第三十二章 帝王温情罕稀存
天元帝下朝后并没有急着去看上善珑玦,而是先在御书房召见了几个臣子。 上善珑玦遇刺,他当真震怒,但也不会忘记一个帝王应当考量的事。
足足有一个时辰,御书房里的密谈才告结束。天元帝留下了一名年轻的官员,其余人告退。
虽然留下一个人,天元帝似乎没有立马开口的打算。闻觉见陛下不说话,便也如雕像一般站着,低垂着眼。过了良久,听得陛下问:“闻觉,你父亲的病可好些了?”
闻觉颇感意外,想不到陛下将自己单独留下,开口竟是问父亲的病情。不过,心里虽吃惊,面上依旧声色不动,只恭敬答道:“回陛下,家父的病情已然好转,太医说,再休养几天便能下床。”
“哦。”天元帝露出淡淡笑意,这是这一个月来皇帝陛下第一次笑,而有此殊荣得见陛下笑颜的闻觉,手心已经开始在冒汗了。似是没看到他的紧张,天元帝点点头,续道,“闻卿身染重疾,监察院一切事物由你接管,这段日子来,你这个院使似乎游刃有余啊。”
“全仗陛下英明。”这种情形实在诡异,一直听父亲说皇帝陛下高深莫测,心思非常人所有及,他今日总算见到了。方才轻描淡写间决定数人命运,本以来将他留下是有什么要事交待,却不想是这样拉家常的话。尽管心里紧张的要命,脸上还是没有表露半分。
天元帝见了暗中点头,不愧为未来监察院院长的接班人,光这份不将情绪形于色的镇定功夫,同辈人中便少有人及,闻庐生果然教子有方。相较之下,他堂堂一国之君似乎就逊色些了。脸上笑容不由扩大了几分,淡淡道:“年轻人稳重些是好事,你下去吧,将朕交待的事办好,今后自有你发挥的余地。”
“谢陛下,臣告退。”闻觉慢慢退出去,一直走出宫门才轻轻吐了口气。虽然不明白刚才陛下将自己留下的目的,然而最后一句话却说得很明白了,只要他认真做事,陛下,自会提拔他。
上了一直等到宫门的马车,令车夫快快赶回府中。今日的事,他需要好好请教父亲。
天元帝在御书房沉思,宫人太监都遣到了外面候着。过了大约一柱香时间,天元帝抬头向着门外问了一句:“任伦,现在什么时辰?”
门外转进总管太监,对着天元帝弯下身道:“回陛下,该传午膳了。”
天元帝点点头。“传到晗麒殿。朕今日与皇弟一块用膳。”
“是。”对陛下此举。宫里地人早已习惯。任伦叫过身边地太监去司膳监传旨。自己随着御驾前往晗麒殿。
天元帝到来时。上善珑玦正躺在榻上看书。见了皇帝也只是慢慢坐起。下了榻行礼。天元帝扶着他一起坐了。看了他休息一天后依然有些苍白地脸色。尤其握着地那双手。明显瘦了许多。脸色便不由沉了下来。身边侍候地宫女太监。皆惶恐地低下了头。惟恐皇帝陛下拿自己来出气。
“珑玦。身体可好些了?”对着上善珑玦时。皇帝向来是温和地。太子虽然与这个小皇叔同岁。这等待遇。却是不曾有过地。
上善珑玦地表情很平静。并不认为得皇帝如此对待该要如何感激涕零。点点头道:“珑玦无恙。皇兄不必担忧。”
上善珑玦地态度。也并没有让身为皇帝地上善琅不高兴。相反。认为这才是上善珑玦理所应当地态度。只是再看到那张容颜绝世地脸。由于患病而瘦削下来。下巴变尖。望之依旧让人能忘记呼吸。更有一种怜惜时。脸色都可以用阴沉来形容了。扫了眼那些把头埋在胸前地宫女太监。沉声道:“你们怎么侍候王爷地。王爷大病初愈。怎可躺在榻上看书?”
一屋子的人顿时吓得全跪在地上,领头的宫女妍玉磕头颤声道:“奴婢知罪,请陛下开恩。”
天元帝确实觉得怒气有些难以自抑了,上善珑玦从小到大,连声咳嗽都没有过,这次居然遭人行刺,虽然有惊无险,但却生了一场大病,瘦成如今这个模样。
他,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虽然最初是为着先皇遗命难违,但从上善珑玦一岁到现在十三年,是他时常抱着哄着,教会他说话、走路、识字,从一个襁褓稚子成为现今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少年统帅。其中满足之情,不下于他治理一个国家。
看着这个孩子,他会感到心安。想他十九岁登基,朝中不服者大有人在,国境之外也有人欺他年幼,屡次挑衅。每每觉得无法承受时,只要看到上善珑玦那张不似凡人的脸上淡定安宁的表情,他便能沉淀平静下来,与所有的人周旋,直到他们一个个尽皆臣服。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知道,这个孩子,已成为他帝王生涯中惟一的一丝温情所在,而这,是他在自己的亲生子女身上也感受不到的。可他视若珍宝的人,现在却有人胆敢谋害,他如何能不气。先前在朝堂上,作为一个帝王,他不能流露太多个人情绪,现在,他却有些不想控制了。
他养大的孩子,谁也不能碰!
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他的手,满腔怒气便突然遁去无踪。上善珑玦还是一脸平静,“不怪他们,皇兄不要生气。”
天元帝闭闭眼,对着地上跪着人淡淡道:“退下吧。”
一群人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天元帝看着上善珑玦,眼里闪过一丝寒光,“珑玦,那些想害你的人,朕一定不会放过。”
上善珑玦听了没什么反应,静静看了他片刻,道:“皇兄做主便是。”
两人都不再说话,正好膳食准备完毕,天元帝便携了上善珑玦的手去餐桌用膳。
闻府
听完闻觉的话,躺在床上的闻庐生沉默片刻后,问:“陛下只说了这些吗?”
“是。”闻觉恭敬站在床边,看到父亲一副思索的样子,当下问道,“父亲,陛下此举是有什么深意么?”
闻庐生看着自己的儿子,并不马上回答,反问了一句:“你认为陛下有何深意?”
闻觉低头沉默,闻庐生也不打扰他,拥被坐着,只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抬头看到父亲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闻觉忽有所悟,恍然道:“陛下只是通过我给您传口信,这次的刺杀事件,陛下很震怒,要惩罚一些人,只是这惩罚的尺度却不便宣之于口。父亲做院长久矣,又跟随陛下多年,随意几句话,便可知陛下心意。”
闻庐生点头,脸上禁不住流露出骄傲的表情,这个儿子虽然才二十岁,但精明练达已不输院里干了十几年的老人,想来陛下也是满意的。“你说的不错,如今眼看与癸丘国的战事吃紧,却还有人在背后搞这些动作,尤其针对的还是六王爷,以陛下的性格,没有流血已经是看在一些人的面子了。六王爷不会在乎这些事,但陛下绝不会善罢干休——监察院,有事做了。好在我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其实就算不好,以你今日的表现,我想陛下将事情交与你,也是放心的。”
“父亲的意思?”闻觉微微皱眉。
闻庐生笑了笑,“还不明白吗?今日陛下单独留你下来,除了让你给我传信之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趁机考察你,听陛下的话,想来对你今日的表现还算满意。”
绕是一贯冷定的人也愣了愣,然后露出敬佩的表情。陛下果然不愧是陛下,随便一句话一个动作,后面却隐含着数重深意。这便是做臣子的与皇帝陛下的差别吧。
第三十三章 功夫天成自本能
年关将近,天气愈发冷了下来。文离已经不再带队出去,基本上留在家里与文巽多多陪伴文夫人,毕竟明年开春后,他们一去至少要一年才得回家。
算算文震与文艮离家快半年了,前几日兄弟二人双双寄信回来。文震所在的漠关早已是漫天冰雪,而临江位于气候温湿之地,难得下雪,文敛出生八年,也只见过一次而已,还是雪粒而无雪花。
三哥文艮在京城跟着御史顾成言,协助办了几件案子,渐露头角,很得顾成言赏识。此外,信里还提到另外一些事:六王爷三个月前在癸丘遇刺,皇帝陛下震怒;丞相边政一直在家休养,政事暂由御史处理;二王爷在自己封地胡作非为,陛下收回了他的政权,削减封地,使他成了个闲散王爷;太子殿下惹了陛下生气,被陛下训斥一顿,禁足三个月,还有堰都也在下雪,淡妆素裹,满树梨花,分外妖娆云云。
文敛听后只是淡然一笑,照样带着赫赫和妩妩整日躲在屋子里。经过三个月的时间,妩妩身上的毛基本已经除尽,与赫赫也学会了用脚走路。而文敛花了莫大的精神与气力,才让他们渐渐习惯了吃热食,不再畏水畏光,见到人的第一时间不再是做出攻击动作。至于说话,文敛想起都不免叹息,三个月了,却连一个最基本的单音节也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