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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一起去水城-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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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电话,我坐在办公桌前想,风光,这是什么意思?不行,我得亲自出马看看。
  打听了一下,我去了啤酒一条街。这条街在这个城市的东部,它很长,有一千多米。整个街道全是酒馆,世界各国的啤酒都能在这儿找到。去的时候是傍晚,街口有个拉手风琴的学生,我认真听了一会儿,扔了两块钱就继续向街里走。街上灯火通明。人们熙熙攘攘,游客与酒客相伴而行,不时有大群从农村雇来的村妞从各式各样的门中冲出来,把客人强行拉住,客人们百般抵抗无效,就在愉快的嬉闹之中纷纷缴械投降,结队涌入。这是我喜欢的生活,我真不愿意天天正襟危坐在办公室里,而是希望看到大批的人们无所顾忌地坐在街上大吃大喝,欢歌笑语一浪高过一浪,这才是我心中生活的样子。
  奋力穿过人群,在街中心,我终于看到了这条街的标志物——一个巨大的木质啤酒桶。在那个啤酒桶上确实挂了一个长长的条幅:欢迎酒仙。我正抬头细细看条幅,一个不小心被人从后面抱住,几只手一使劲一下把我拽进了一个酒馆。
  我刚一坐定,老板就走了过来,把一个纸制的杯垫放在我面前,热情地对我说:“兄弟,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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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看酒单,斟酌一下说:“来个激|情套餐吧。”
  “得嘞——”老板一转身,对着吧台喊道,“上十扎啤酒,红、黄、黑三种颜色。”
  我没有辜负老板的希望,很快就喝高了。窗外的那个条幅在傍晚的灯火中显得异常醒目,由于独饮无聊,我就叫来老板同坐。
  “大哥,这个酒仙是什么意思?”老板方一坐下我就问道。
  “兄弟,怎么连酒仙都不知道?”老板惊讶地反问。
  “确实孤陋寡闻,还请赐教。”我说。
  “这酒仙是一个女人,长得那叫一个漂亮,瘦瘦的,大眼睛。”老板说。
  “哦,她有何手段?”我问
  “这个女的特别能喝酒,而且她有一个绝招,能非常准确地辨别酒的好坏。开始她来这条街喝时,大家还不以为然。可后来,只要是她说好的酒,必定卖得快,银子大把大把地进。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和人民群众的口味一模一样,经过无数实践,大家全服了。”老板眉飞色舞地说道。
  我愣愣地听着,感到有些匪夷所思。“那女人不会是叫龙丽吧?”我问。
  “正是,但我们不敢叫人家名讳,我们只敢叫人家‘仙’。”老板恭敬地说,然后又神秘地俯在我耳旁道,“据说,酒仙要是喝好了就能看见凤凰——”我听了嗤地一笑,鬼话,这种鬼话只有人民群众才信。
  “怎么,她来过你店里?”我又问老板。
  “来过,当然来过。”老板非常自豪地说。
  “她喝的什么酒?”我问。
  “就是你手边的这种激|情套餐,兄弟一看就知道你是啤酒中人,和酒仙一个品味。”老板讨好地说。
  我拿起那扎啤酒,深深饮了一口,心想,我们都快喝了一辈子酒了,口味能不一样?可龙丽变成这样我想不到,这算什么?难道算她找到的一份工作,人民群众真是疯了。
  “人家酒仙现在玩得特洋。”老板接着说,“她不是火了嘛,生意天天上门。可人家不自己谈,只负责喝酒,人家雇了一个经纪人谈,是个博士,白白净净,特别聪明,谈起价来狠着呢。就到我这店喝了一晚上,白喝酒不说,我还得给这个数。”老板伸出二根指头。
  “二百。”我问。
  “二千!”老板叫道。
  我一听,一下子打了个酒嗝,忍不住说道:“我操,真够黑的,简直是开黑店啊——”
  这次对啤酒街的造访使我明白过来,怪不得那些王老五都悄没声的隐藏起来,原来龙丽和那个年轻人玩得这么飞,怎么去打败他们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龙丽竟然成了名人,在这条街上没有人不知道的,还都以请到她为荣。可我心里明白,这不是好事儿!原来龙丽还有些向善之心,知道酗酒不对,可现在一点是非观念也没有,她在向一个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那不是找死吗?
  
当情人已成往事(12)
我决定去找龙丽,挨骂也在所不惜,这个时候面子算不了什么,我实在觉得事情严重。在龙丽家,我又吃了一惊,整个屋子收拾得非常干净不说,而且到处都是龙丽的肖像。素描、钢笔画,还有油画。尤其是那幅油画中的龙丽显得异常靓丽和优雅,她当年青春的风采一览无余,这个画者一定看过龙丽年轻时的照片,我想。
  “怎么样,在我的家中我显得重要吧。”龙丽问。
  “谁画的?”我问。
  “刘星。”龙丽说。
  她穿着一件华丽的睡衣,似乎刚起,手中握着一小瓶墨西哥啤酒。
  “这就是你的新生活?”我问。
  “是的,我已经开始新生活了。”龙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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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你还是没有放弃喝酒,而且似乎还越喝越多,这是新生活还是更加堕落?”我又问。
  “作为新生活的开始,我首先放弃的就是你天天赞美的那种住院治疗后成为普通人的生活。”龙丽喝了一口酒说。
  我没说什么,而是撇撇嘴,心里说,你这样下去会喝死的,说不定还死得很难看。
  “别不服气,”龙丽看了我一眼,她知道我在想什么,因为我们特别了解,她说,“他和你不一样,他从不说这是高尚的,那是低俗的,他只是尊重我的选择,或者说我的鄙俗。”
  “那是见死不救,落井下石。”我终于忍不住冷笑起来。
  “你不懂,”龙丽似乎懒于与我争论,她说,“你知道这一阵那些啤酒告诉我什么吗?”
  “能告诉你什么?顶多不过是麦芽糖的含量吧。”我讽刺地说
  “你真粗俗,”龙丽白我一眼继续说道,“它们告诉我:一个人真正的力量不在于如何决定别人的意志而是在于怎么尊重别人的自由选择。”
  我皱着眉,听着龙丽的谬论,心想,这一阵她真是中毒愈发的深了。
  “你看看那些画,你像他这样看过我吗?”
  我转过头又去看那些画,是的,在画中,龙丽是那么美丽,我不得不承认,那个年轻人发现了我熟视无睹没有发现的东西。但在这个时代,我已经变得狡猾而警惕多了,我没有那么容易被人蒙骗。我盯着画中的龙丽看了一会儿又转向现实中的龙丽说:“画是画得不错,但从这些画中,我就敢跟你打赌,这个人一定对你另有所图。”
  和龙丽的谈话结束后,我有一种无可置疑的挫败感。这种挫败感我真的从来没有过。在我和龙丽的交往过程中,我有过伤心、痛苦,也有过疲惫和厌烦,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手足无措般的失落。如果我是一株植物,她就是另一株,多少年来我们彼此就在周围,不管我是否视而不见。但是突然之间,她腾空而起,倏忽消失,我看见那些突如其来的空白,心中的感受实在难以名状。
  你的裙裾/宛如刚落幕的音乐缓缓而下/我站在这孤独的星体/看着你默默离去……
  这大概是我在大学时读到的某首诗的片断。整首诗的情景我忘记了,唯有那种分离的孤寂我还牢牢记着。也许有些人淡淡的会陪你一生,而有些人与你再热烈也终究会成为过客,我想。
  在考古研究所的门口我停住了脚步。整个诺大的院落都是那种老式的陈旧建筑,绿色的长春藤密密地缠在楼宇之上,有一种肃穆和沉静。我是跟随一群考古爱好者来到研究所的,近些年考古热的不断升温,使考古爱好者成几何倍数的增长。研究所为了扩大其工作的社会知名度,进而募集资金,也定期举办展览和工作报告会,邀请爱好者们前来。
  我跟着爱好者们先看了一会儿一个新石器时代的展览,然后就去听一个老外讲南非的岩画,途中,我按事前计划,离开领路的向导,直奔一幢式样普通的楼房而去。一层深出,那个工作室的门虚掩着,我推门而入,这是一个有些破旧的工作室,门窗紧闭,采光不太好,屋内各种架子上摆满我不认识的器物,每个角落似乎都洋溢着一股陈旧的霉味,唯一有些特色的是一面墙壁完全被一只书架代替,上面都是有关考古的书籍。古代,他们就是这样研究古代的,我想。
  
当情人已成往事(13)
“您找谁?”一个年轻人从电脑前转过身问我。
  “对不起,冒昧打扰,我只是一个爱好者。”我说。
  “抱歉,我们这个部分也许会在不远的将来才对外开放。”小伙子礼貌地说。
  “可是,我很有钱,而且我也对考古非常热爱。”我也礼貌地回答道。
  小伙子会意地笑了起来,他点点头说:“那么,欢迎您,随便参观,我们目前还没有什么太保密的。不过我们的课题很有意义。”
  我谦恭地笑着,眼光随即扫视着屋子。果然在门口处,我看到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研究室工作人员名字,刘星两个字赫然排在第一位,这是我调查了两个星期的结果,我打听到刘星就在这个考古研究所攻读博士,而且他这个星期有事出差在外。我和小伙子随口聊了起来,根据我所得到一些消息,现在研究所的一些课题,拨款严重不足,因此每个课题搞经费的任务就非常重,没有经费就等于无法生存。因此,在闲谈中我尽量表达了自己对考古的兴趣以及公司的资金实力,小伙子当然明白什么意思,他应我的要求,详细介绍了他们目前的工作。他的言谈话语中频频提到刘星,他说刘星是他的师兄也是这个课题的负责人,不仅引领着研究方向,还担负着筹措经费的重任。
  龙丽喝酒挣的钱不会用在课题上吧,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我暗暗想。我渐渐把话题往刘星身上引,我特别想了解这个精明的年轻人在干什么。果然,谈到尽兴处,小伙子把我领到另一个屋子,我一进屋就愣住了,屋子里摆满了肖像,墙上、桌子上、椅子上到处都是,这一情景我确实似曾相识。
  “您可能会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肖像呢?”小伙子自问自答地说:“这就是我们遇到的那个古墓,墓主人大概是一个贵族,这是我们利用法医技术复原的逝者面容。目前我们还不能确定哪个更像他,他的面容有可能是其中之一,也可能是所有面容的综合。”
  我认真地听着,觉得事情在某个点上接通了,但到底怎么接通,是什么接通了我根本弄不清。
  “法医复原技术是比较先进的技术,当然,我师兄也有一种特别的嗜好,那就是他非常狂热地喜爱给人们画像,甭管是给逝去的人们还是活着的人们。”小伙子说道这儿还轻轻地笑了起来。
  一头雾水。离开考古研究所时我就是这种感觉,但我无论如何能感受到事情走入了一个奇怪的方向,似乎龙丽坐在一只她自己都不能发觉的气球上,飞向另一个谁也不了解的空间。
  钱和肖像,这是给我印象最深的两个现实主义标的。但它们象两张具有魔力的扑克牌,虽然拿在我的手上,却无法琢磨出它们将变幻出什么?这件事让我思索良久,我承认作为商人惯有的疑心病是我的职业缺点,可这件事又太过独特,我确实感到后背的凉气,但猛一回头,那只意念中向我袭来的飞去来器又在空气之中悠然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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