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奇談-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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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为了放走萤火虫而挑破的是她网啊!我连哭也哭不出来了——还真是结下了不得了的冤家,这回死定了!
“就不客气了!我会把你们从头到脚,吃得干干净净的!”伴着新娘子冷煞的话音,银丝阵像渔网一样陡然的收拢了,表姑奶奶的身影首先消失在一片银潮里,而数不清的柔韧银丝则一层层的向我和冰鳍的身上绑缚过来,四肢、腰腹,胸口、脖颈——眨眼之间,我的脸已经埋入了重重的捆绑之下,无法呼吸了,渐渐消散的意识里,我只感到银光正漫过我的眼睛……
震天的巨响忽然轰鸣在我耳边!身上骤然一轻,仿佛有一把巨大而锋利的剪刀唰的剪断了致命的吊索,我的身体瞬间自由了!迫不及待的睁开眼睛,那对致命的新婚夫妇已经不知去向,我只看见地上倒着两扇破败的门板,上面还隐隐约约残留着破败的大红双喜字样,一只穿拖鞋的脚正狠狠的踏在朽烂的门板上。
“我说仓库这边怎么会叽叽喳喳的!你们两个!不是说这里又脏又乱不能靠近吗?三更半夜跑来被砸到怎么办!”毫不留情的责骂里,我感到耳朵被狠狠揪住了,不由自主的随着力道站了起来,差点撞到被另一只手拧住耳朵的冰鳍,那个拧我们耳朵的人在还不停的骂着:“还把门反锁住,害我踢倒门板才能进来!你们到底想怎样啊!弄了一身的蜘蛛网,要知道洗衣服的人可是我啊!”
这种语气,这种举动,绝对是麝生姐姐!我和冰鳍立刻连声求饶,麝生姐姐这才心有不甘的放开我们,惊魂甫定的我环顾四周,哪里来什么明媚温香的婚房,我们居然站在一间挂满蜘蛛网,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的破仓库里,还惹了一鼻子的灰!
“麝生!你也在啊!”表姑奶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穿了光鲜亮丽的红嫁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淡薄的月影下,她是几时出仓库去的?
“奶奶!你怎么也在这里!”麝生姐姐的声音又生气又惊讶,表姑奶奶居然害羞似的笑了起来:“我刚才还和冰鳍散步来着,可巧碰上了他姐姐,三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天就黑得看不见了,像小泥鳅似的,他们一下子就跑的没影了,不是被你逮着,恐怕到现在我还找不见他们呢!”
我和冰鳍正要对表姑奶奶的粗神经感叹不已,麝生姐姐的话却给了我们注意让神经短路的一击:“奶奶,请你有点身为新娘子的自觉吧!”
“新……新娘子……”我和冰鳍异口同声的喊起来,这句话的威慑力,绝对不下于那个蜘蛛新娘的出场效果!麝生姐姐叹了口气撩起长发:“你这个样子,连阿豪爷爷也会很困扰的!”
表姑奶奶理直气壮的反驳道:“怎么可能给阿豪困扰呢!我不是照着老规矩在礼成之前都不和他见面了吗!”
“阿豪……阿豪爷爷?”我和冰鳍只能像坏掉的留声机一样重复着她们的话,麝生姐姐无可奈何的摇着头:“阿豪爷爷就是大当家啊!这回请你们来,就是吃我奶奶和大当家的喜酒啊!”
难怪表姑奶奶不见我们,并且大当家的态度那么奇怪,还曾说过“老板娘她不能见我”;因为准新娘是不能见新郎和客人的!原来表姑奶奶穿新嫁衣,不是因为她爱好奇怪,而是因为她就是真真正正的新娘子!
冰鳍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语无伦次的对表姑奶奶说:“你……你怎么能……”
“我啊,一直想穿着嫁衣和表哥约会呢!”表姑奶奶像少女一样低下了头,“冰鳍很像表哥呢!”
居然是这样的——表姑奶奶在年轻时和她的表哥,也就是我们的祖父早有婚约,可是当时一门心思认定婚姻自由的表姑奶奶说什么也要退了这桩婚事,后来两人各自成家,两家也不再有什么来往了。也难怪表姑奶奶不请奶奶来喝喜酒——直到今天她也是个任性的大小姐!
“其实那时的我就是死脑筋,以为和表哥在一起就是向封建礼教屈服,却没有想过自己真正的心情。这件事让我下定决心从此之后再也不掩藏自己真实的想法!”表姑奶奶脸上浮现出老人特有的澄明微笑,比起害羞的脸,这表情要适合多了,“我过世的先生也会高兴的——现在我不仅找到了最好的归宿,而且和表哥约会的心愿也完成了,现在我再没有什么挂念,可以安心的出嫁了!”
“那个……冰鳍像爷爷吗?”我还是有点不明白,战战兢兢的发问,“说起来,我比冰鳍长得更像爷爷呢……还有,爸爸不是在吗,爸爸应该最像爷爷了!”
“谁要和老男人约会啊!”表姑奶奶故意夸张的瞪了我一眼,接着,她换了爽朗的笑容,此刻的她,看起来是个非常可爱,甚至还有些美丽的小老太太,也许实际上,表姑奶奶就是个最可爱的老太太——坦率、乐观、有点让人发笑的孩子气、我行我素、并且绝对,不欺骗自己。此刻她一边向前走,一边在给自己鼓劲似的用力点了点头,“好了,一切都结束了!明天就是婚礼正日子了!从现在起,我要开始全新的人生啊!”
“都七八六七十岁的人了,还什么全新的人生啊!”看着表姑奶奶消失在月色里的背影,麝生姐姐摆出了“败给她了”的动作,但她的眼角满是温暖的笑意。可是很不合时宜的,我突然想起了那对世上最讨人厌的蜘蛛新人的下落,不知道它们是不是还会跑出来吓人呢?我的眼光不安的游移着,却看见麝生姐姐的脚从门板上挪开,两只早已经被踩扁的大蜘蛛出现在我眼前。我拉了拉冰鳍的衣角示意他快看,不看还好,一看又是一阵恶心——那两只蜘蛛身上的花纹,像极了那个病新郎和胖新娘的脸!
“麝生姐姐!”我拉着麝生姐姐去看那对说氖澹晟憬阋槐呷梦业纫坏龋槐叽右麓锬贸鲆桓毖劬担拇战嗣虐濉占媸撬拷也拍芊直嫖沂悄惺桥一乖谙胨训篮湍切┒髂茄扛芯醪拍芊直嫖液捅⒌拇嬖诼穑棵幌氲绞且蛭拥墓叵蛋。
看清死蜘蛛的麝生姐姐发出一声惊叫,一脚把门板踢向一边:“是谁踩死的啊!太恶心了!”
难道……她完全不知道是自己做的?我和冰鳍对看一眼,疑惑的发问:“你不觉的这个蜘蛛有点奇怪吗?比如花纹什么的?”麝生姐姐用力摇头,一步一步的退向屋外,难道她是在完全没有觉察的情况下收拾了这两个穷凶极恶的家伙?那可是我和冰鳍绝对对付不了的大家伙啊!我当然不肯罢休:“麝生姐姐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真的没碰上过什么怪人怪事吗?你让我遵守这个遵守那个,不是因为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麝生姐姐一副无法忍受的样子,急急忙忙的逃到庭院里:“规矩就是规矩!大家都这么讲,当然要遵守啦!什么怪人怪事,可怕的东西!再没有什么比死虫子更可怕啦!”难道她一直都是这样,在无意之间成为妖怪终结者吗?
看着月光照耀下麝生姐姐离去的袅娜背影,冰鳍一副神往的样子:“真是太强了……而且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呢!”看着他的表情,我都快怀疑今天碰上的不是蜘蛛,而是蟢子了。
我忍住笑装出一本正经的表情:“你就死了这份心吧——麝生姐姐啊,她说她对小孩子完全不感兴趣!”
“你说什么啊!火翼!”即使月光昏暗,我也看得出冰鳍脸都快红到耳根了。看来我那句“再也不到这鬼地方来”的话是白说的了,即使我不来,冰鳍也会对这个奇妙的水乡小镇念念不忘吧……
《蜜月旅馆怪奇谈》完
绯幻形
盛夏仿佛是在一瞬间降临的。阴郁的梅雨不经意放晴时,天空就突然变得清澈无比,辉煌的强光交织着盛极而衰的苦闷黑影——正午的骄阳如醉心于征战的暴君。
冰鳍一早起来就不太舒服,再加上散学式时在操场上晒了几个小时,现在几乎连路也走不动了。虽然只大他一个月,但身为堂姐的我怎么说也应该照顾他。我扶着冰鳍沿着小巷墙根的阴影,一点一点的往家挪,可是还没走到一半的路,他就再也支持不住了。我只得让他坐在一户人家门口光洁的白石门槛上,斜靠着冰凉的石鼓。
“不可以在这里耽搁的……”我看着冰鳍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担心的在他耳边低声说。这样讲可不是我强人所难,从刚刚开始已经过去三个了——“他死掉了吧?可以把肉分一半给我吗?”每一个都对我这样讲,这旧城古老的小巷里,到底住了多少这样古怪的“家伙”啊!
我和冰鳍遗传了很久以前过世的祖父多余的能力,总会在无意间窥看到来自彼岸的影子。“我一个人还不够吃呢!没你的份!”为了吓退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我恶狠狠的大喊起来,就在这时,冰鳍身后那扇紧闭的黑漆大门传出了低沉的吱呀声,慢慢的开启了。
毫不客气的坐在人家大门口,还大喊大叫,这实在是太失礼了。我连忙去扶起冰鳍,一迭声的向门里的人道歉。然而开门的人丝毫没有责备的语气,相反声音异常温柔,带着担心的腔调:“他的样子,好像中暑了啊……”我抬起头正想说“是”,脸却一下子红了——很久没看过这样的古风美人了!她的年纪应当介乎“姐姐”和“阿姨”之间吧,容颜并不像如今常见的美女那般张扬跋扈,一看就让人惊叹,而是即使看再久也不生厌的那一型;在气质沉静的她的面前,我顿时感到自己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慌张唐突。
可是……有点奇怪啊!就算像古人讲的那样“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但这样的天气,她的衣着也太一丝不苟了:深浅两重心字纹的枯叶色薄罗衫,交叠的前襟一直拢到颔下。用玳瑁梳插起的头发有几丝落在了光洁的颈边,漆黑的发丝衬得那里的肤色一片不透明的腻白,白得像雅艳的人偶!或者说,她整个人的样子,就像那种限量版的高级人偶!
“他的样子很辛苦啊!不如到我家来休息一下,等恢复过来再走吧。”古风美人摸着冰鳍的额头,一味安详的说着,那种文雅的口气,倒好像不是我们要麻烦她,而是我们帮了她的忙似的。
“没关系的!”虽然她的态度让人安心,可我还是不得不警惕,“冰鳍很快就好了!”从小我和冰鳍就时常遇见怪人怪事,祖父为了保护我们,为我们取了足以震慑这些家伙的,象征强大幻兽的乳名——火翼和冰鳍。
“冰鳍?难不成你叫火翼?”古风美人用纤细的指尖做出掩口的动作,表示她的惊讶,“这么说,你们是通草花家的孩子?”她的话出乎我的意料,因为做通草花的是我和冰鳍的祖母,她和彼岸世界的家伙们可一点关系也扯不上。而且,用技艺代替姓氏的称呼别人,是祖母参加的香川城民间艺术社团——“青柳会”的习惯。
见我依然不解,古风美人浅笑着继续解释:“家母曾是青柳会的一员呢。我是盘铃家的小椿。”
“盘铃家的……”我下意识的重复着这不知所谓的语句——我们家远没有青柳会其它人家风雅,除了游戏似的学着做通草花之外,祖母也没特意教过我和冰鳍什么,所以我完全搞不清这些古技艺人家的关门过节,不过好歹也弄清楚了这位“小椿”算是个不远不近的熟人。看着冰鳍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只能微微低头向小椿行礼:“那真是不好意思,要暂时打扰了。”
难怪小椿可以在大热天穿那么庄重——一进入盘铃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