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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请允许天使转身-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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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的雨来得急也去得快。一些人用手遮着头,逐渐散去。我没有动。当老妇人走近时,我毫不犹豫地掏了零钱给她,不等那叮当叮当的响声停止,就跑开了,或许我能做的,仿佛也只是这些了。
  雨后的世界清明许多,就是那含着暑气的垂柳,在微风的纵容下都摇曳多姿起来。留眼看这明净的世界,我的心似乎平静多了。毕竟,一切都会过去的。
  就在我将要过桥的时候,那张粗布一样的脸,又出现在我的眼前。而且,她那双风雨不歇的泡沫底的鞋子,趁着路湿坡陡,开玩笑地向前滑了一大步。“呀——小心!”我心里一紧,眼睛像掉进了一枚铁针般难受。她很快抓住了石栏杆,于是,止住了惊险的一步。前面有个女孩听到声音,回过头扶了她一把,于是,她稳住了身体。但是又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下桥,于是索性坐了下来。那可是湿漉漉的地面咯……女孩放了张5元进她的可乐杯,就欢跳着跑开。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这是我听到她第二次苍老的声音。
  7
  安妮依偎在我怀里,低声说:“她好可怜啊!”
  “嗯,很多人都这样,一个人流落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念书也好,工作也罢,想家的日子也曾在半夜流着泪醒来,抓不住的感情只能如枯叶般凋落。”
  
第9章 流落在城市(7)
“一个人流落,像那位老人一样,瘦削、无助、茫然……”
  “这个城市还有很多这样的老人,他们都在无助与寂寞中,命运让他们无可逃脱。”
  “生活向左,命运向右。”
   
第10章 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1)
1
  “你知道吗,中文系的研究生李俊下午跳楼自杀了,从七楼跳下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刚从外边回来,愣住了,啃到一半的面包忽然吃不下去,甚至有一种想呕的感觉扑上胸口。
  即将午夜的校园,路灯是昏暗中唯一的指示,黑色的天空成了一部打不开的电视,我似乎还听见远处的狗儿们开始乱吠,正在纷纷起誓。男生宿舍区楼下的两棵小树在寒风中显得异常孤单,树上猩红的不知名的果实有着明珠般的耀眼、血一般的鲜红,在死寂的楼下摇摇晃晃,煞是诡异。
  擦肩走过时,我伸出双手,触到校道上小树几缕粗细不一的树枝,心里尽是莫名的感伤。
  李俊是沈文婷的男朋友,那个弹得一手好钢琴、写得一手好诗歌而又才华横溢的上海男孩。这样的男孩怎么会突然选择自杀呢?前两天才看到李俊,他依然一脸阳光的样子,为什么两天后的他却……生命太脆弱了,我的心一阵抽痛,第一次感到“死亡”的接近,在这之前,我未曾有效地思考过关于“死亡”的问题,更毋庸说是“自杀”。
  把背挺直了坐正,隔壁宿舍一首伤心的音乐缠来绕去,抬首间,午夜十二点的钟缓缓敲响。为了不寂寞,我点上烟,夹在指间燃烧着。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断了电,黑暗中的那一刹,我以为自己死了。
  皮诺在黑暗中点燃一支烟,摸着光滑的床板坐起身,凝望远处的夜:“从下午到晚上,系里边对李俊的自杀议论纷纷,有人说他是因为感情受挫,有人说他是因为学业的沉重压力,有人说他是因为江郎才尽,还有人说他是发了疯的‘诗人’……”停了半晌,皮诺继续说道,“通常自杀不是悲痛至死就是快乐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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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烟头拧灭,让周围陷入彻底的黑暗:“你说,李俊是悲痛至死还是快乐至死?”
  皮诺的声音显得非常忧伤:“我怎么知道?”
  我试探性地问:“你跟李俊熟悉吗?”
  皮诺的声音还是低低的:“不熟。他是个阳光男孩,这样的人也会选择自杀,难以置信。”
  “我刚刚打电话给沈文婷,她手机关机了,再打去她宿舍,她也不在宿舍……”
  “还是顺着她吧,她这人好强,毕竟是女孩,内心是脆弱的,现在肯定躲在哪个角落嚎啕大哭了。”
  “哎,她挺可怜的。”
  “这年头大学生自杀事件屡见不鲜,上星期H大一位女生因为四级英语一直考不过,跳楼自杀了。”
  “为什么不把自杀的勇气留下来坚强活着?”
  “每个人都有自杀的倾向,但选择自杀的人只是一小部分。我相信很多人常常站在高楼上一次次想象自己往下跳,然而自己有着太多太多的牵挂,所以也只能想象自杀而已。”
  “李俊和沈文婷的感情一直很好。”
  “可能还有其他原因吧,你别忘了,李俊肩上有两把担子,诗人、研究生,这样的人是非常脆弱的,也容易极端。”皮诺又点了支烟,烟雾在他的头顶盘旋后散向四周:“呛到你吗?我最近每天抽一包半,简直都成了烟鬼。”
  他又不说话了,一会,突然狠狠捏紧手中的打火机:“为什么这么傻,选择自杀?难道就没有丝毫眷念?”
  
第10章 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2)
2
  李俊是个发了疯的诗人,这是我们一星期后得知的事实。
  李俊的精神状态早已脱离了正常轨道,甚至超出一般人可接受的范围。这在他抽屉里那本个人诗集中一一呈现出来——从早期的灵感式抒情式创作,到后期走向对世界的愤怒与扭曲——因为诗人比一般人感情丰富,比一般人有灵感,比一般人想象力强,比一般人有个性——主观因素与客观因素极端推动下,李俊的精神状态方面不仅走向极端,而且遭到外界的摧残、压制、打击和扭曲。
  今晚的月只缺了一点,像被樱桃小口含过般缺了一小点。雾淡淡的天空快要融化,我挺直了背站在北区池塘边的小桥上,突然间想起“李俊”的名字,有点难过,那种难过是无以言表的,仿佛密密麻麻的蚂蚁正在咀嚼我体内的所有器官。李俊的“自杀”是我平生第一次目睹的真正意义上的死亡。那天跑去的时候,我能触到的就只是他开始发僵的尸体。我不敢靠近,无论这具尸体还能“运作”前承载的是怎样一个可亲的生命,我还是有些怕了,害怕死亡,躲避死亡。
  与皮诺交谈的时候,我用“否定本体论”来阐述一下“自杀”:如果说人的本体存在是自身主动与自然界否定而成为人,那么自杀应该是一种极端地再次否定,这次否定的对象不再是自然界,而是他人。像傅雷夫妇那样的,是对于一个即将来到的人之存在环境(社会环境)的绝望,他们所见的现在和现在中的他人以及能预见到的将来和将来中的他人都使他们在绝望中不得不运用一次极端的否定行动来获得解脱。海子的殉诗之死其实也是对于即将到来之九十年代“轻飘的生”的极致否定。在这点上他们都具有惊人的先知性。
  皮诺从上铺探下头来,眯起眼睛,喉咙发出几丝懒洋洋的声音:“‘死’这个意象从我们小时候就跟随我们,无论在现实中还是记忆里它都妖魔鬼怪般地缠绕着我们的思想,让我们萌发轻生的念头。”
  我看了他半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李俊结束的不仅仅是一个生命或一个存在的本体,而是一个梦。他认识到梦是不可能实现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到了人生的终点。”
  两人陷入了沉默,空气中死寂立刻取代了一切。月光吻开窗的唇,幽蓝的线条穿越而过,横七竖八地躺在地板。隔壁宿舍还是放着那首伤心的音乐,和着十二点的钟声,淹没在空寂的午夜时分。
  3
  夜半时分,我独坐寝室,写着小说,突然想起海子那句相当牛B的话:我的死同任何人无关。我们不得不承认,很多人总是有理由地为自己主动结束“存在”寻找伦理(或者说是常情)上的“借口”。
  诗人的身份,给了李俊巨大的压力。然而,我始终固执地认为,像李俊这样的“死”是最为悲戚的。他在各种忧心的揭示自身时,完全否定了自己对周围的“存在”影响与价值——如果把我们的存在也视作一种能量,那么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样,当我们离开周围的时候,是否继续存在,取决于我们存在时积聚能量的大小。
  点了支烟,我静静坐着,我知道,我们都很渺小,但我们都想继续存在,所以只能不断在存在时积聚更多更多的能量。我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选择了写作,在文本世界里我如同上帝般地疯狂给予每一个人物存在的可能性,这就让我有了给予“生”的满足感。写小说,给了我一种主宰的快感。就算小说结束了,可文本世界里的人物还依旧存在。因此,一切还是“存在”。
   
第10章 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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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我站在七楼,想象着当日李俊是怎样跳下去的。
  那个年轻的诗人就这样从这里坠落吗?他的存在、他的梦想,都在这里画上句号吗?在他抽屉里那本日记的最后一页,有一段话让我久久愕然,甚至成了梦魇:“意识并不反映现实,意识只创造现实,但我的意识已创造不了现实,我该怎么办,怎么办……亲爱的文婷,我的生命已经斑驳不清了……我越来越深刻感受到,人类太残忍太肮脏了,为了生存不断地残杀生灵,我厌恶甚至憎恨这个肮脏的世界。”
  “李俊。”我念起他的名字,向前跨了一步,张开手臂,感觉寒风中身体渐渐失去重量,越来越轻,似乎就轻到了“零”的界限,“你认识到人类是残忍的肮脏的,可你想到过吗,任何纯洁的人,为了生存都会杀生,都会吃鱼吃肉,还有憎恨别人或伤害别人,其实谁都不想做这样的事,如果这些都算是罪恶,那么人类本身为了生存都是在犯罪吗?不杀一条小虫,不折一枝花,这样度过一生的人实在没有。人不是神,所以不管是那么善良的人也会无意间做点坏事,这就是生活,为了生活只能这么做。”
  黄昏的阳光同身影懒洋洋地倒在七楼的天台上,无声无息地蔓延着。想起当日我还在质问自己,如果有一天写不出东西会怎么办?我想到了那个叫海子的诗人。
  我躺了下来,望着头顶上那块深蓝的天空,嘴里喃喃的:“李俊,你我都是写作者,或许我不明白这个世界,但我以为,一个写作者存在的理由不仅仅来自怎样的才华、天赋,或怎样的创作影响。我们都是人,活生生的人,我们还需要活着,还需要承担某些东西……”
  4
  我在小学时代曾听闻一则警告:“午夜12点不要开灯照镜子,否则会看到自己的灵魂。”
  十多年以后的今天,一念及此,我心里还是毛成一片。
  J大是一所百年老校,恐怖色彩异常浓厚。夜里熄灯后的学校宁静而安详,像一个熟睡的老人。巍峨的主教学楼在寂静的夜色中,笔直僵硬地矗立着,像一具直挺挺的干尸。远近的楼都没有了灯光,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弥漫的夜色中,仿佛一群伺机待动的恶狼。大一刚进去,一度被骇得不敢走夜路回寝室。熄灯之后学生是不准出来活动的,就在这段时间,每每众人安然入眠之时,却是我不得不起身入厕之时。
  说来也怪,几乎每到那时,当我侧过脸看那黑蒙蒙的钟面,两根绿莹莹的指针不偏不倚交会在正上方——午夜12点。当我返回,手电光柱落在走廊尽头的玻璃窗上,我竭力避免目光接触那正起着镜子作用的窗格子,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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