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诗歌-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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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诺云叹了一气,轻搂她的肩膀,企盼给她一丝的安全感。蓝馨蕊似乎知道他的用意,轻揉他的手指,下巴宁贴在他的手掌,细细感受这份简单却又浓郁的温柔与呵爱。
第十三章 恫吓
1
冬雨夹杂着尘埃稀稀疏疏飘落下来,带着耳机的蓝馨蕊小快步跑进了捷运车站,嘟着嘴﹑面带愠色地把铜板投入自动购票机的投币孔。她进入闸口之后左瞧右看,寻找前往月台的手扶梯位于那一侧。她刚刚在客户的公司被左刮右切了一顿,也许到现在依然气愤难消吧,甩头的动作不由地大了些,一席略为湿漉的长发随着头颅的摆动而飘扬。找到目标的她左肩背着公文包转个身,朝右侧走了过去。
现在是上班时间,在这个小站上下车的乘客并不多。前往月台的乘客只有她,还有前方两个女孩,以及站在她后面一个戴着帽子的女人。
前面那两位打扮时髦﹑外表气质高雅的女孩,旁若无人地大声数落老板和同事的不是,不时穿插几句英语,偶尔发出刺耳的笑声。
“Arotten pear pretends to an apple!(烂梨仔假苹果,请用台语发音)”蓝馨蕊噘嘴小声嘀咕着。
站在后面的女人仔细想了一下蓝馨蕊所说的英文,不由地举起左手,抡起拳头,摀住了嘴窃笑。不过,她的右手则缩在外套的宽袖里。
这时,那两个女孩又发出跟淑女完全相反的狂笑声。
“艳容的笑声都比你们好听!会讲英文又怎样,还不是一样没气质,只有气死人的本质!”蓝馨蕊在心里咕噜着。她不自觉地撇过头去,眼不见为净。她无聊地观看手扶梯旁边的广告招牌,长发也随之鼓了起来。
女人举起看不到手掌的右手,从宽袖里伸出一把锐利的剪刀,朝蓝馨蕊鼓起的秀发剪下去,一绺发丝冉冉飘落下来。因为她的头发有点湿润的关系,这一剪只发出细微的声音,女人不禁漾着天赐良机的笑容。
那两个女孩拉起了嗓子又骂又笑的,将那声喀嚓掩盖过去。虽然蓝馨蕊隐约听到一声奇怪的声响,但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长发被偷袭的声音。
手扶梯发出嘎嘎声响,将蓝馨蕊载往不见天日的地底。就在她快到月台时,女人一个箭步闪过了蓝馨蕊,不小心在她的背部轻碰了一下。经常搭捷运的她对这种轻微的碰撞早就习以为常,并无特别注意,只是纳闷车又还没有来,就赶着去投胎!
站在月台边的蓝馨蕊特地远离那两个聒噪的气质女孩,免得耳膜被她们的噪音煞到。深邃黝黑的隧道传来轰隆的声响,她突然漾起奇怪的念头,即将到来的是来自黑暗魔界的列车,眼前的明亮,只是临死之前的一顿佳肴。
这班列车将载我们前往目的地。然而,是生的天堂﹑还是死的炼狱,或者不生不死之间混沌的尘世呢?她望着缓缓停下的列车揣想。
她踏上了车厢,虽然还有几个空位,她仍旧站在面向广告招牌的车门旁边,希望能消耗一点点卡路里。她从车窗的倒影看到有几个乘客正盯着她,不由地转过身子站立,那几个乘客赶紧撇过头去,抿嘴偷笑。她不解地扭了扭脖子,再转过身子,面对黝黑的隧道。
“小姐,你的头发有张纸耶。”一位四十几岁的妇人,实在憋不住了,走过来对她说。
“什么?!”她转过头来,拿下耳机。
妇人再说了一次,蓝馨蕊的左手急忙挪到右耳,手指勾住发丝,把头发扫到胸前。这时,她发现一张便条纸,更发觉头发少了一大截。她哆嗦着嘴唇,若不是旁边有人,她可要大声又哭又骂。
蓝馨蕊扯下那张黄色便条纸,上面写着。“小心背后的陌生人!”
而且,纸条上面还有一滩干涸的半透明水渍与殷红的血迹,散发出淡淡的鱼腥味!
“妈的!竟然还有精液跟经血!”蓝馨蕊在心里骂着。
痛失爱发的悲伤剎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气愤与恐慌。这是谁干的?是半夜骚扰我的那个家伙吗?而且,还一直跟踪我!她惊慌地揣想。
虽然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人,离她最近的乘客也在数步之遥,但是凝滞的空气与不时传来的人声紧紧搂住她,逼得她感觉好象有无数的人正紧靠着她,数十把剪刀划过参差不齐的秀发,喀嚓声响不绝于耳。绺绺断发在眼前飘荡,伤心欲绝地凝视她。
车,靠站了,下了一小批乘客,又上来一大群。她,呼吸急促,心脏狂跳,眼珠子四处搜寻,不时注意贴近自己的乘客。除了害怕头发又被偷剪之外,更惧怕那把剪刀会刺入她的身体,只会让她受轻伤,却不至于丧命的变态攻击。
她紧揪着蹦跳的胸口,几乎用跑的回到公司。她,一踏入大楼,就被大楼的警卫佻侃一番。走进电梯,抿嘴窃笑的眼神紧盯着她。进入公司,同事们当然发疯似的嘲弄,尤其老板的讥讽最让她受不了。只有唐诺云想笑又不敢。有的同事甚至利用手机上面的照相机,把蓝馨蕊像狗啃的头发偷拍下来。
不过,这些嘲笑蓝馨蕊的人,当她们下班之后,不管是搭捷运还是公车,全都提心吊胆,害怕那把无处不在的剪刀就在自己的身后,猝不及防地剪下自己的秀发。她们,眼睛紧盯着站在旁边的乘客,不时把手伸到后脑勺,检查秀发是否还健在,还是已经被人从高楼推了下去,卷曲着身子,躺在地上等待主人的哀吊,以及任凭旁人视而不见的践踏。
谁也不晓得站在身边那些人模人样﹑状似高雅斯文﹑甚至貌似有教养的陌生人,是不是变态狂!
骑机车的人,在等待红灯之际,同样不时触摸自己的头发。毕竟在拥挤的车阵里,在戴着安全帽的骑士中,不知道是否有变态狂。
因为这不是笑话,更不是社会新闻,而是发生在同事身上的真实恶作剧!如果这只是一则新闻,虽然心里会不自主地产生恐惧,毕竟那是发生在跟自己了无关系的陌生人身上,与自己没有多大的牵连,那份担忧只是忽隐忽现,甚至过了一会儿就消逝。然而,这件事就发生在熟识的人身上,而且还亲眼看到那绺受害者,那份忧心忡忡已不是梦境似的虚幻,而是真真实实的震撼。
而且,上下班正是人潮最多的时刻,是头发被偷剪的最佳时机,公共交通工具更是恶作剧的最好场所。
这些人又把这则发生在捷运的恶作剧从嘴巴﹑从email传出去,有的甚至很好心地在BBS张贴这则新闻,更把蓝馨蕊的断发照片贴在网上。
俗话说,独害怕,不如众害怕!倘若只有自己搭车时担忧惧怕的话,太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了。
下班之后,蓝馨蕊立刻去剪了个短发,让那个变态狂无发可下手。
只是她没有告诉唐诺云,那个恶作剧的人可能就是营造夜半哭声的家伙。而且那张纸条的事,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她只想自己承担这份恐慌,更怕如果把沾有精液和经血的纸条的事说出来,会造成同事不小的惊慌。
不过,那个骑机车上下班的警卫,隔天回到家后发现在机车后座被淋上一坨粪便。一位搭乘捷运通勤的公司女同事,在下班回家时,在背部被黏了一张沾满精液的便条纸,上面用艳红的口红写着。“FuckMe!”
她们,除了有被嘲笑的羞惭,更有份惊怕的恐慌。
这些消息,很快就传遍整座大楼,搞得大家人心惶惶。不管是男是女,都惧怕身后会遽然发生意想不到的事。
身为第一个受害者的蓝馨蕊,直觉这些是那个恫吓她的家伙所做,目的就是造成人们的恐惧,尤其是她。除了担心自己的安危之外,更让她带着愧疚过活!就是因为她,这些人才会生活在恐惧之中。
过了几天,当她搭乘拥挤的捷运回家之际,突然感觉有尖锐的东西正戳刺背部,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直想着会不会是一把刀子?要不要尖叫求救?那个东西又在她的背后刺了两下,她咬紧牙根,转动僵硬的脖子,发生嘎嘎声响,就算死也要知道对方的长相。
忽地,她差点瘫软倒在地上。
“怎样?被吓的感觉不错吧!”那位被贴上纸条的女同事奸笑地说。
“这种事不要开玩笑好吗?”蓝馨蕊狠狠瞪着她。“我差点拿出藏在包包里面的刀子!”
“不会吧!”女孩惊慌地说。
“为了安全,我现在都在背包里放一只瑞士刀。所以呀,以后千万别再吓我!”蓝馨蕊铿锵有力地说。女孩吓得噤若寒蝉。“你已经被贴上贴纸了,最好也准备一只刀子防身。”
女孩对她讲什么,她不知道,直想着那个人到底是谁?目的就是要我生活在恐惧之中吗?尤其也要我认识的人同样陷入惊慌,这样才能更增添惊悚的气氛?
2
星期天的社区公园,温驯的冬阳抹在这方土地,处处散发出活泼的朝气,不时传来孩子的嬉闹声,以及家长的聊天声,一片安祥太平的景象。
蓝馨蕊拿着一根棒冰,边走边嘀咕着。“大冷天,吃什么棒冰嘛!”不过,她还是先舔了几口。在冬天吃棒冰,除了吃得打寒颤,更有一份莫名的爽快。
她的姐姐跟姐夫一同到香港渡假,把女儿交给蓝馨蕊照顾,不然带着三岁的孩子去香港,那份好不容易才恢复的甜蜜感觉全没了。夫妻俩的感情相处越久,也变得越冷淡,生活重心全摆在孩子身上,才想利用三天的假期重新找回褪色的爱情。蓝馨蕊晓得她们的用意,因此二话不说,接下褓姆这份苦差事。反正受不了孩子的吵闹,可以交给唐诺云,让他一起被虐待。
她的腋下拽着一本书,是法国作家FredericBeigbeder写的NT280(皇冠出版)。在第一章的开头就写着…我是一个广告人:没错,我的工作是污染这个世界。我就是那个把一堆废物卖给你们的家伙,让你们去梦想一堆你们永远无法获得的东西…我不准你们闲得慌,我妨碍你们进行思考,我利用最新时尚的恐怖主义,把空洞卖给你们…
蓝馨蕊越琢磨这些话,越觉得一针见血,因为她也是个广告人。恐怖份子利用各种暴力手段让人们产生惊恐,史圣文利用各种酷刑折磨她的身心。而广告人,也是一种另类的恐怖份子。
创意,就是如何把“就是要榨干你的钱!”的恐怖活动包装精美,然后在上面洒下香味扑鼻的失魂药,迷醉观众的理智。不时吓唬选定的目标,逼使他们赶紧冲进商店掏出钱包,不然就落伍,跟不上流行,没有面子,而不管这些东西到底需不需要!
流行,就是广告人要顾客的存款大失血,而送给顾客的借口,让这群可怜人自我安慰。这也算是一种职业道德吧!
蓝馨蕊不禁想起史圣文曾经说她是个阴谋者。我们所存在的这个社会,是一个庞大的阴谋集团,我们每个人都是阴谋家。唯一重要的东西就是所拥有的东西与所要的东西!虽然多数人并不打算利用犯罪来攫取,但是却运用各种优雅的名词来美化这个阴谋,一步步达到所要的目的。不知不觉中,我们在学业﹑工作﹑感情﹑教育﹑生意﹑婚姻﹑政治等,巧妙运用各种阴谋,保住我们所拥有或者获得我们所要的。
阴谋,太难听,也太刺耳。因此理想与梦想﹑奋斗与打拼﹑方法与技巧,这些顺耳又高尚的词汇就出笼了。这,难道不也是阴谋的一部份吗?!
蓝馨蕊边走﹑边思考,可是在不自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