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找不回的地老天荒-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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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看他,沉默的接过去。
云正临一直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她说了声,“谢谢。”就推门下去。
“对不起。”他说。
她像是没听到,握着车门锁的手连顿都没顿一下,果断的打开车门,离去。
他的手放在方向盘上,因为用力,连指间关节都泛了白,过了片刻,终于甩开车门追上去。她穿着长礼服和高跟鞋,却还是走得飞快,仿佛是落入凡间的精灵,银色礼服在清辉寂然的月华光下流泻出一片莹润光泽。她就在他的前面不满五米处,却仿佛永远都追不上,或者说是他不敢追上她,一直到公寓的楼厅里他才抓住她。
她使劲的想挣脱掉他扣住她手腕的手,他不肯放,她的力气敌不过他,到最后终于安静下来,只是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他。
她冷淡的眼神狠狠刺痛了他,扣着她的那只手渐渐用力,手背上有青筋暴起,脸色亦是铁青,“你会这么生气,究竟是因为那件事,还是因为正好被他看见了?”
她的脸色未变,嘴唇却开始慢慢发白,一双黑沉沉的大眼睛瞠视着他,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放置在阳光底下的吸血鬼,拼命想要逃开,却无处遁形,她所有深埋于心底,不愿示人连自己都没办法去碰触的东西就这样被他的一句话而全部残忍剖开。
他看着她的样子,身体里的温度似乎在一寸一寸的被抽掉,整个人如同被搁置到冷冻柜里,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全部被冰冻住,麻木的冷、钻骨的疼,但是偏偏没有办法死去,一颗心还在跳动,就在胸腔里,在冰冷的胸腔里。
她几乎能听到自己手腕上骨头被捏碎的声音,她用另外一只手去一根一根的掰他的手指,但他的手却宛如铜浇铁铸般根本不为所动,她终于叫出声,“我疼,你放开我。”
他没有放开她,但也没再使力,只是盯着她,许久许久,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却仿佛带着无限的苍凉,“为什么?”
声音亦是凄楚,“我真的不明白,他曾经那样伤害过你,为什么你还是这么爱他?”
她猝然抬头,他垂下眼眸,终于慢慢的松开手,她白皙细腻的手腕上已经出现一大圈的乌青。
她抽回手,“你找人查过我?”
他没有说话,她愈发惊怒交加,“云正临,你凭什么来查我?”
“我没有查你,是我们上次在顾钦酒家吃饭时,顾钦认出你。当年你父亲的事震惊全国,他曾经在报纸上见过你的照片,为了进一步确认才去找了私家侦探。”
谨纾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寒,那个今天还跟她幽默谈趣油腔滑调开着玩笑的郦顾钦,眼前这个始终冷静沉着一派正气的男人,还有那个曾经给予了她巨大幸福和欢乐却在最后把她狠狠推向地狱的男人,她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事情多少人是真的。
她看着他,眼神如经受过狂风巨浪后的大海,沉静而深沉,云正临没来由一阵心惊。他深深吸了口气,放柔了语气,说:“谨纾,我承认查你是我不对,但是请你相信,我并没有恶意。”
他说:“我爱你,这是真的。”
她摁下电梯的向上键,云正临伸出手,她身子一缩躲开他的碰触,神情冷淡,声音亦是,“你们真让我觉得恐惧。”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手就那样僵在半空中,看着她,眼底还带着不可置信。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她没有再看他,抬步跨进电梯,按了关门键和楼层键,电梯门缓缓合上,他怔怔的站在门外,终究没有再追进来。
而她靠在电梯冰凉的铁皮墙面上,反射性的抬头看着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的“2;3;4,5;6;7”。在她模糊的泪光里,那些数字仿佛一只只血红色的眼睛在上面俯瞰着她。
她隐隐约约的想起四年前,在她生日的那个夜晚,亓越臣也曾经对她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爱你,这是真的。”
第十五章
(1)
谨纾并不知道宋加铖是什么时候出院的,那天以后她没有再到医院去过,也没有再接到过俞庭亦的电话。
陪苏晓益从上海回来后她的精神就一直不太好,好像是发烧,又好像不是。只是浑身上下都酸软无力,没有胃口,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趴在电脑前画图,感觉屏幕里的线条和文字都在浮动,眼皮又渐渐开始沉重起来,其实这几天她都是下班回到家就开始睡觉,但仿佛永远都睡不够。
朦朦胧胧中似乎有羽毛在她额头上轻柔的拂过,像是父亲的手,在温暖的幽暗里让她觉得心安。
她不由自主的伸手往额头上按去,在碰触到一样硬邦邦的不明物体时才陡然睁大了眼睛惊醒过来。
云正临的手还停留在她额头上,微微蹙着眉头说:“你在发烧,我送你去医院。”
她仍然有些迷糊,又病的浑身乏力,任由他拉着自己到医院去。替她检查的医生是个妈妈级的中年女医生,“低烧,已经持续好几天了吧?为什么不早点到医院来?”又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教训云正临,“你是怎么照顾自己女朋友的,知不知道她这么烧下去很容易引起各类病毒感染?”
谨纾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云正临竟也没反驳,被人家骂了还笑脸迎人的问要注意些什么?
最后去打吊针,又配了一大袋子的药,云正临坐在输液室里陪她,“生病了为什么不请假?”
谨纾说:“我没什么事,可能就是前几天不小心着凉了。”
其实她从小身体就一直很好,不像别的孩子一天到晚跑医院,长大后更是难得感冒,也不吃药,喝两罐赵阿姨熬的鸡汤,很快就能痊愈。但这次竟颇有点病来如山倒的感觉,那天打完点滴退烧后就开始不停的流鼻涕咳嗽,拧鼻涕拧的整个鼻头都红肿了,咳嗽又震得左半边肚子疼。
休了一个礼拜的年假,整天呆在家里睡觉看碟,云正临每天中午一趟下午一趟的拎着保温桶过来给她送粥送饭送汤,又监督她吃药。
钟点工阿姨笑眯眯的问她,“梁小姐,那是你男朋友吧?你真有福气,有个对你这么体贴的男朋友,长得也好,真不错。我女儿以后要也能找到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我就心满意足了。”
谨纾不由得怔了一下,最近生病生得迷迷糊糊,连脑子也迟钝起来,或许也不是迷糊,只是脆弱,下意识的就想要有个人在身边能让自己依靠。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勇敢很坚强,再痛再难受也可以咬紧牙关独自撑下去,现在才发现原来不是,她只不过是一直在逼迫着自己,逼迫自己要勇敢要坚强,因为没有办法。这场病却把她所有的怯懦和软弱全部激发了出来,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浮木,不愿意去多想,不能够去多想,怕自己一多想就必须放掉,然后任由自己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漂泊,渐渐沉毙。
这天傍晚云正临过来的时候谨纾正抱着抱枕蜷在沙发里看电影,看的是《The Curious Case Of Benjamin Button》。
相向而行的人生轨迹,在昙花一现的短暂交汇后,各自无奈的等待着既定的宿命。
电影的最后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抱着一个小小的孩童,她教他念,“黛西。”明明知道他不可能记得住,但她还是一遍一遍的教他,黛西,黛西……她自己的名字,他是带着她的名字死去的。
黛西说她知道,本杰明认出了她是谁。
谨纾觉得伤感,因为这样的爱情是注定无法续写的,但为什么明明知道走到最后是绝境,也还是要这样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在爱情里,最残忍的不是平行线而是相交线。平行线虽不能碰面,但他们依然可以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对方,即便无法执子之手,终究也还是与子偕老。然而相交线虽然曾经有过一次交集,过后却必须要渐行渐远,再也碰触不到。”她忽然转过头去问坐在一旁的云正临,“如果是你,你愿意要平行线还是相交线。”
云正临沉默了一会,才说:“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平行线和相交线两种,更何况人这一生,又岂能单用直线来形容?”
他静静的凝视着她的眼睛,最后说,“谨纾,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做我的女朋友,让我可以好好照顾你。”停了停,他说,“我不想做平行线,也相信,我们不会是相交线。”
他伸出手,把她的手轻轻握在自己掌心,“我爱你。”
电影里,本杰明的声音轻缓而低沉,“……Some know buttons;Some know Shakespeare; Some are mothers; And some people;dance。”
她没有动,只是轻声说:“可是我并不爱你。”
他握着她的手有略略的僵硬,短暂的静默过后才笑了笑,像是自嘲,“我知道。”
(2)
那天以后谨纾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到云正临,虽然是在同一层楼上工作,却连巧遇都没有过。她在每周五的下午固定把天韵度假山庄的设计图发到他的内部邮箱,他也从没回复过。
休完年假重新上班时她的感冒已经痊愈,其实前前后后也不过只是一个星期的时间。
生活很平静,苏晓益忙着房子装修和结婚的事也很久没有跟她联系,她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在这个偌大的繁华城市里,一个人忙碌而平凡的生活着。
再见到云正临已经是两个月过后,那天是星期六,她在凌晨四点半接到他的电话,心急火燎的叫她起床,她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匆匆忙忙收拾了一番就下楼去等他。
天上朦胧的月色和启明星还没有隐退,天有些冷,出门的时候她虽然随手拿了件薄针织衫套上,但还是觉得有些寒气侵体,幸亏他来得很快。
上了车她就迫不及待的问他,“出什么事了?”
见他没回话,更加急了,“是不是聋哑学校的孩子们出事了?”
他这才转头瞥了她一眼,“你脑子里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想吗?”
“那你这个时候叫我出来干什么?”
“急什么,到了不就知道了?你还可以再睡会,到了我叫你。”
她的确是困,因为昨天刚收到从上海寄来的礼服,打电话告诉苏晓益时她正好在加班,那女人偏偏连一个晚上都不肯等,愣是在晚上九点半加完班后到她家来,结果看到礼服兴奋的不得了,叽叽歪歪的试到大半夜,又在她家吃了顿宵夜才心满意足的打包衣服走人。
车里在放歌,是一首以前没听过的英文老歌,旋律很好听,谨纾靠在车座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最后被云正临叫醒时仍觉得睡眠意犹未尽,隐隐听到耳边有鸟叫声,下了车才发现他们竟来到了郊外的山脚下。天还没亮,但是星星已经暗淡下去,东方开始微微泛白。
云正临从车里拿了件他的外套给她披在身上,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到景区里,这个时候景区的大门竟然是开着的,有人在里面等候他们。
他们坐缆车上山,他跟她解释,“在这座山上看日出是最美的。”
到山上的时候,群星已然隐没,天水相接的地方一条狭窄的橘红色长带连着淡蓝色的晨曦之雾仰躺于海平面之上,而远处被一层薄雾笼罩着的大海浩瀚无边,海里有两三艘船扬着帆缓缓驶过,如同一幅会流动的青苍色水墨画,
等了十来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