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暗流 作者:阿西莫夫-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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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未必,这些调查不会终止。两位先生,我们很快就会得到廉价蓟荋的秘密。在一年内,不论是否真有新星存在,蓟茄的垄断将不复存在。”
“你是什么意思?”
“这场会议现在才讨论到真正的重点,发孚。在所有的住人行星中,蓟荋只生长于弗罗伦纳。在其他各处,它的种子只能产生普通的纤维素。就几率而言,在所有的住人星系中,目前或许只有弗罗伦纳的太阳处于爆前新星阶段。而且,或许在它刚进入碳原子流的时候,大概在好几千年前,它就变成了一颗爆前新星,只要两者的交角足够小。如此看来,蓟荋与爆前新星阶段似乎很可能互为因果。”
“胡说八道。”发孚说。
“是吗?为什么蓟荋在弗罗伦纳上是蓟荋,而在别处就是棉花,这其中一定有个道理。科学家在其他行星试了很多人工生产蓟荋的方法,但那些试验都是盲目的,所以他们总是失败。现在,他们将知道爆前新星是关键因素。”
发孚以轻蔑的口吻说:“他们不是曾试过复制弗罗伦纳之阳的辐射性质吗?”
“利用特制的弧光,没错,但那只能复制可见光与紫外线光谱。至于红外线和更远端的辐射呢?还有磁场?电子发射?宇宙线效应?我不是物理生化学家,所以可能还有我根本不知道的因素。可是全银河的物理生化学家马上会开始研究,不出一年,我向你们保证,他们就会找到答案。
“现在,经济情势站到人道这一边了。全银河的人都想要廉价的蓟荋,要是他们找到了,甚至只是猜想不久便能找到,他们就会乐见弗罗伦纳疏散一空。这并非只是出于人道考量,也是由于他们极欲扳倒靠蓟荋敛财的萨克人,而这一天终于给他们等到了。”
“少威胁我!”发孚咆哮道。
“你也这样想吗,阿贝尔?”强兹追问,“假如你帮助那些大亨,那么在世人眼中,川陀不是蓟荋贸易的救主,反而是蓟荋垄断业的救星。你能冒这个险吗?”
“川陀能冒着战争的危险吗?”发孚反问。
“战争?荒唐!大亨,一年之内,不论有没有新星,你在弗罗伦纳上的产业都将一文不值。赶快脱手吧,卖掉整个弗罗伦纳,川陀买得起。”
“买下一颗行星?”阿贝尔惊慌失措。
“有何不可?川陀有这个钱,而且还能因此赢得天下人心,这将值上千倍的代价。如果告诉他们你在拯救数亿生灵还不够,那么再告诉他们,你会为他们带来廉价的蓟荋,那就一定行了。”
“我会考虑考虑。”阿贝尔说着望向发孚,这位大亨垂下了眼睑。
顿了好一阵子,发孚也说了一句:“我会考虑。”
强兹发出刺耳的笑声:“别考虑得太久。蓟荋的秘密很快就会传开,没有任何办法挡得住。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两人不会再有行动的自由,现在两位还能谈个较好的买卖。”
镇长似乎泄了气。“这是真的吗?”他不断重复,“这是真的?弗罗伦纳要消失了?”
“这是真的。”强兹说。
泰伦斯展开双臂再垂下来:“如果你想要愚可的那些文件,它们藏在我的镇上,和人口统计资料放在一起。我特别选了一批尘封的档案,是至少一世纪前的记录,没有人会因为任何理由翻查那些资料。”
“听我说,”强兹说,“我确定我们能和分析局达成一项协定。我们在弗罗伦纳将需要一个人,他必须了解弗罗伦纳的同胞,必须能告诉我们如何向他们解释这些事,如何以最佳的方式进行疏散,如何挑选最合适的避难行星。你愿意帮我们吗?”
“你的意思是,这样子将功赎罪?谋杀罪就算了?有何不好?”镇长双眼突然涌出泪水,“但我终究是输了。我将失去 我的世界,失去我的家园。我们全都输了,弗罗伦纳人输掉自己的世界,萨克人输掉他们的财富,川陀人输掉得到那笔财富的机会,根本没有任何赢家。”
“除非你了解,”强兹柔声道,“在一个新的银河中——一个不受恒星不稳定性威胁的银河,一个人人都有蓟荋的银河,一个政治统一近在眼前的银河——终归会有许多赢家。一千 兆个赢家,整个银河的人民,全都是胜利者。”
(尾声:一年后)
“愚可!愚可!”沙姆林·强兹跑过航站着陆场,快步奔向太空船,双臂同时张开,“还有罗娜!我真认不出你们两人了。你们好吗?你们好吗?”
“我们好得不能再好。看来你收到我们的信了。”愚可说。
“当然。告诉我,你们对这一切有何感想?”他们一同向强兹的办公室走去。
瓦罗娜悲伤地说:“今天上午我们回到镇上,田野空空荡荡的。”现在她穿着帝国妇女的衣裳,不再像个弗罗伦纳的农妇。
“没错,对于在这儿生活过的人来说,看来一定十分荒凉。甚至连我也觉得越来越荒凉,但我会尽可能待久一点,弗罗伦纳之阳的辐射数据有极重大的理论价值。”
“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完成这么大规模的疏散!这显示了极佳的组织能力。”
“我们全力以赴,愚可。喔,我想我该用你的真名称呼你。”
“请不要,我再也不会习惯了。我就是愚可,这仍是我唯一记得的名字。”
强兹说:“你有没有决定是否要继续太空分析的工作?”
愚可摇了摇头:“我已经下定决心,我的决定是,不。我再也无法唤回足够的知识,那部分已经永远消失。不过,这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困扰。我准备回地球去……对了,我很希望能够见到镇长。”
“恐怕没办法,他决定今天休一天假。我想他宁愿不跟你见面,他有罪恶感,我这么想。你对他不会怀恨在心吗?”
愚可说:“不会,他本无恶意,而且在许多方面,他都使我的生活变得更好。比方说,让我遇到了罗娜。”他说着用手臂搂住她的肩膀。
瓦罗娜望着他微微一笑。
“而且,”愚可继续说,“他帮我治好了一个毛病。我终于了解自己为什么要当太空分析员,也了解了为何将近三分之一的太空分析员都招募自同一颗行星——地球。住在一个带有放射性的世界,任何人必定都在恐惧与不安全感中成长。一失足就可能丧命,我们那颗行星的表面成了我们最大的敌人。
“这就在我们心中形成一种焦虑,强兹博士,一种对行星的恐惧。我们只有在太空中才会快乐,那是我们唯一能感到安全的地方。”
“现在你不再有那种感觉了,愚可?”
“当然不了,我甚至不记得曾有那种感觉。你看,这样多好。镇长当初设定那具心灵改造器是为了除去我的焦虑,但他却忘了设定强度。他以为要对付的是一个最浅的、表面的问题,这个根深蒂固的焦虑他根本不知道,结果他一股脑都给清掉了。就某个角度而言,的确值得把它清掉,即使许多其他东西也随之而去。现在我不必待在太空,我可以回到地球,我可以在那里工作。而地球需要人手,永远都需要。”
“其实,”强兹说,“我们何不像帮助弗罗伦纳那样帮助地球?没有必要让地球人在那种恐惧与不安全感中成长,银河大得很。”
“不,”愚可激动地说,“这是两种不同的情况。地球有它的过去,强兹博士。很多人也许不相信,但我们地球人都知道,地球是人类的起源行星。”
“嗯,或许吧,我不敢说是对是错。”
“绝对没错。它是一颗不能离弃的行星,绝对不能离弃它。总有一天我们会令它改变,将它的表面变回过去必曾拥有的面貌。在此之前——我们要留下来。”
瓦罗娜小声说道:“我现在是个地球女人。”
愚可正望向地平线,上城鲜艳夺目依旧,可是居民都走光了。
他问:“还有多少人留在弗罗伦纳?”
“大约两千万。”强兹说,“我们将进度逐步放慢,撤离必须保持平衡。还没撤走的那些人,在这几个月里必须始终维持一个完整的经济体。当然,重新安顿的工作还在最初阶段。撤离者大多仍住在邻近世界的临时收容营,会有一段无可避免的艰苦日子。”
“最后一个人将在何时离开?”
“永远不会。”
“我听不懂。”
“镇长非正式地申请留下来,他的申请已被批准,同样是非正式的。这件事不会留下公开记录。”
“留下来?”愚可十分震晾,“可是看在整个银河的分上,为什么呢?”
“我本来不知道,”强兹说,“可是我想你在谈到地球的时候,你自己提出了合理的解释。他的感觉和你一样,他说他不忍心让弗罗伦纳孤独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