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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星空暗流 作者:阿西莫夫-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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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了。”
  “我很好,你不要烦我。”
  看到她垂下眼睑,他赶紧说:“我的意思不是说你烦我,罗娜。只是我感觉很好,我不要你为我担心。”
  她随即精神一振。“‘分析’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一些她不懂的词汇,想到他曾是个多么有学问的人,她就感到非常卑微。
  他想了一下:“意思就是……意思就是‘拆开来’。你知道的,就像我们会拆开一个分类器,以便找出扫描光束对不准的原因。”
  “喔。可是愚可,  ‘一场空’的意思不就是什么都没有吗?那还有什么好分析的呢?这根本不是一份工作。”
  “我没有说我什么也不分析,我是说我分析‘一场空’。”
  “那不是一样吗?”开始了,她想。她开始说傻话了,他很快就会受不了,把她甩掉。
  “不,当然不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过,只怕我自己也无法解释,我记得的只有这么多。但那一定是一份重要的工作,感觉起来是那样。我以前不可能是个罪犯。”
  瓦罗娜心虚了,她实在不该把那件事告诉他。她曾经安慰自己,警告他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他;现在她却觉得之前自己之所以那样做,真正的用意是为了将他绑得更紧。
  那是他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变化来得太突然,害她吓了一大跳,她甚至不敢把这件事告诉镇长。等到下一个休工日,她从一生积蓄中取出五个信用点(反正不用留着当嫁妆,因为永远不会有哪个男人跟她结婚),带愚可去城中看一个医生。她握着一张纸片,上面有医生的姓名与地址。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战战兢兢找了两个小时,才在支撑上城的巨柱之间找到那座建筑物。
  她坚持要陪在愚可身边,结果看到医生用许多奇怪的仪器做出各种恐怖的事情。愚可的头被放在两块金属中间,像晚间的蓟荋蝇一样发出光芒,她看了一急,赶紧跳起来试图阻止。结果医生叫来两个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拖出去。
  医生在半小时后走出来,面对着高大而眉头深锁的她。她在他面前感到坐立不安,因为他是一名大亨,尽管他的诊所是开在下城。不过他的眼光相当温和,甚至可算是亲切。他用一条小毛巾擦着手,随即将它丢进垃圾桶,虽然在她眼中那条毛巾还干净得很。
  “你是在哪里遇到这个人的?”他说。
  她谨慎地把经过情形告诉他,只透露了最基本的梗概,完全没有提到镇长与巡警。
  “这么说,你对他一无所知?”
  她摇了摇头:“以前的事都不知道。”
  他又说:“这个人接受过心灵改造。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起初她又摇头,但随即压低嗓门生硬地说道:“对疯子做的那种事吗,医生?”
  “还有罪犯。改造心灵是为了他们好,那样能让他们的心灵恢复健康,或者改变使他们想要偷窃、杀人的那些部分。你了解吗?”
  她听懂了。“愚可从没偷过任何东西,或者伤害任何人。”她涨红了脸对医生说。
  “你管他叫愚可?”他似乎觉得挺有意思,“听我说,在你遇到他之前,他曾经做过什么,你又怎么知道呢?从他心灵目前的状况,我们很难做出判断。那次改造很彻底、很残酷。我不敢说他的心智有多少被彻底消除,又有多少是由于震撼而暂时丧失。我的意思是说,过一段时间,有些部分会恢复过来,就像他的语言能力,可是并非全部。总之他应该置于监视之下。”
  “不,不,他一定得跟我在一起。我一直把他照顾得很好,医生。”
  他皱了皱眉,然后声音变得更温和:“好吧,我是为你着想,小姐。并非所有的坏心眼都能除去,你不会希望哪天他伤害你吧?”
  这时,一位护士把愚可带了出来。她还发出一些声音哄他闭嘴,就像对待婴儿一样。愚可将一只手放在头上,茫然瞪着前方,直到目光聚焦在瓦罗娜身上,才伸出了双手,虚弱地喊道:“罗娜——”
  瓦罗娜一个箭步向愚可冲去,把他的头搁在自己肩膀上,紧紧地抱住他。她对医生说:“无论如何,他绝不会伤害我。”
  医生语重心长地说道:“当然,不过他的病历必须报上去。我想他原本一定是在有关当局监管之下,以他目前的身体情况看来,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是不是说他们会把他带走,医生?”
  “恐怕是的。”
  “拜托,医生,别那样。”她解开手帕,露出五枚亮晶晶的合金信用币,“你可以全部拿去,医生。我会好好照顾他,他不会伤害任何人。”
  医生看了看送到他手中的信用币:“你是个厂工,是不是?”
  她点了点头。
  “他们付你一周多少钱?”
  “二点八个信用点。”
  他轻轻抛起那些硬币,又用手接住,响起一阵清脆的叮当声。然后,他把硬币送到她面前:“拿去,小姐,我不收钱。”
   她惊喜地收下来:“你不会告诉任何人吧,医生?”
  不料他却答道:“恐怕没办法,这是法律。”
  在回去的路上,她拼命紧紧抓住愚可,带着沉重的心情一路横冲直撞。
  一周后,超视新闻幕上有一则新闻,说本地某条运输电力束暂时故障时,有位医生在回旋机坠毁的意外中丧生。她觉得死者的名字很眼熟,当天晚上回到家取出那张纸片,结果发现是同一个名字。
  她很伤心,因为他是个好人。很久以前,曾有个同事向她提到这个名字,说他是个大亨医生,对厂工们很好。于是她将纸片收起来,以备紧急时可向他求助。而当紧急情况发生之际,他的确也对她很好。但她的喜悦盖过了悲伤,她想他大概还来不及告发愚可。至少,从没有人到村镇来调查。
  后来,当愚可的理解力恢复许多时,她曾经告诉他医生的那番话,好让他乖乖留在镇里,以免被人抓走。
  愚可摇着她的身子,将她从冥想中拉回来。
  “你没听到我说什么吗?如果我原来有份重要的工作,我就不可能是罪犯。”
  “难道你不可能做错事吗?”这句话她说得有些迟疑,“即使你以前是个大人物,你也有可能犯错,就算大亨……”
  “我确定自己没有。可是我必须找出真相,好让别人也确定,难道你不了解吗?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我必须离开加工厂和小镇,去发掘自己更多的过去。”
  她的惊恐升了一级:“愚可!那太危险了。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就算你以前分析‘一场空’又怎么样?找出更多真相为什么那么重要?”
  “因为我记起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他轻声说道:“我不想告诉你。”
  “你总得告诉什么人,你可能会再忘记。”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没错。你不会告诉任何人,是吧,罗娜?万一我又忘掉的时候,你就是我的备份记忆。”
  “当然,愚可。”
  愚可四下张望一番。这是个美丽的世界,瓦罗娜曾告诉他,在上城有个闪烁的巨大招牌,那招牌甚至比上城还要高好几英里,上面写着:  “在整个银河中,弗罗伦纳是最美丽的行星。”
  他环顾四周时,的确相信这一点。
  “这是个可怕的记忆,”他说,“可是每当我的记忆恢复时,想起来的事总是正确无误。今天下午,它浮现了。”
  “什么事?”
  他凝望着她,脸上充满惊惧的表情:“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将死去,整个弗罗伦纳上每一个人都将死去。”
  叫门讯号响起时,米尔林·泰伦斯正从书架上取下一册胶卷书。他浑圆的脸庞原本一副深思状,现在则换成个合宜而正常的谨慎表情。他用手梳过日渐稀疏的浅色头发,同时喊道:“等一下。”
  他将胶卷书放回去,按下一个开关,让伪装外壳跳回原位,如此一来,书架与墙壁其他部分就无法区分了。对于他辖下那些单纯的厂工与农工而言,他们这个同胞(至少就出身而言)竟然拥有胶卷书,多少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这仿佛借着微弱的反光,照亮了他们自己贫乏的心灵暗角。然而,他是不会公开展示这些胶卷的。
  胶卷书曝光将弄糟许多事,会使他们绝非能言善道的舌头打结。虽然他们茶余饭后可能会谈到镇长的藏书如何如何,但若真的让这些书籍呈现在他们眼前,则会使泰伦斯显得像一名大亨。
  此外,当然还得顾虑那些大亨。要说他们有哪位会登门造访,那是极其不可能的。可是万一任何一位闯进来,让他见到一列胶卷书显然是不智之举。他是个镇长,依惯例拥有若干特权,可是绝不能对外炫耀。
  他又喊道:“来啦!”
  这回他一面走向大门,一面压下及膝短袍前襟的接缝。就连他的服装也有几分大亨模样,有时他几乎忘记自己出生在弗罗伦纳。
  瓦罗娜·玛区站在门前的阶梯上,对他尊敬地屈膝行礼、低头打招呼。
  泰伦斯推开门:“进来,瓦罗娜,坐吧。宵禁想必已经开始了,希望巡警没看到你。”
  “我想应该没有,镇长。”
  “但愿如此。你的记录不佳,这你是知道的。”
  “是的,镇长。您过去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心里很感激。”
  “别放在心上。来,坐下来。你想不想吃点或喝点什么?”
  她在一张椅子的边缘坐下,背部挺得笔直。然后她摇了摇头,答道:“不了,谢谢您,镇长,我吃过了。”
  招待客人茶点是镇民的礼貌,接受主人的款待却是不礼貌的。泰伦斯知道这一点,因此并未勉强她。
  他说:“好吧。有什么麻烦,瓦罗娜?又是愚可吗?”
  瓦罗娜点了点头,似乎不知该从何启口。
  泰伦斯又问:“他在加工厂有麻烦?”
  “不是的,镇长。”
  “又犯头痛了?”
  “不是的,镇长。”
  泰伦斯等了一会儿,淡色的眼睛渐渐眯起来,变得更加锐利:“好啦,瓦罗娜,你总不会要我来猜吧,是不是?没关系,说出来,否则我无法帮你。我知道你需要帮助。”
  她先说:“是的,镇长。”然后又脱口而出:“要我怎么告诉您呢,镇长?这听来几乎是疯话。”
  泰伦斯有股冲动想拍拍她的肩膀,但他知道她马上会缩回去。她像平常那样坐着,一双大手尽可能埋进衣服里。他注意到她粗短、强壮的十指交缠在一起,缓缓扭来扭去。
  他说:“不论是什么事,我都会听。”
  “您还记不记得,镇长,我曾经告诉您城中医生的事,还有他说的话?”
  “我没忘记,瓦罗娜。而且我还记得特别吩咐过你,今后再也不要背着我做任何像那样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她睁大了眼睛。不需任何提醒,她便能想起他的愤怒。
  “我再也不会做那样的事,镇长;只是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您曾说过会尽一切力量帮我保住愚可?”
  “我说到做到。好啦,有巡警问起他吗?”
  “没有。喔,镇长,您认为他们会吗?”
  “我确定不会。”他渐渐失去耐心,“好了,瓦罗娜,快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现出忧郁的眼神:“镇长,他说他要离开我,请您阻止他。”
  “他为什么要离开你?”
  “他说他开始记起一些事。”
  泰伦斯立刻显得有兴趣了。他倾身向前,几乎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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