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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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同心为国。」
孔光、彭宣、董贤同叩拜道:「遵旨。」
刘欣更加愉快,亲自斟了三杯酒,侍中端下。
刘欣举起金杯,笑道:「愿年年同此,朕敬了三公。」
三人同时谢恩饮毕,一时之间,殿堂上众臣齐声三呼万岁。
「三公皆为人中栋梁,朕此後清閒矣!」刘欣笑道,胸口似乎有什麽在冲撞,大概只是喝多了……「大司马董贤,年纪虽轻,却有不念旧恶之德,发掘奸邪之智,朕想效法尧禅位於舜……」
殿中空气突然凝止。
众人都呆在当地,刚刚皇上说什麽?董贤呆看皇上,刘欣仍微笑:
「圣卿,于意云何?」
董贤脑中空白一片,众人也觉得似乎听错了,皇上那安閒的表情又不由得他们不信。但……居然有这种事?只僵持了几秒,感觉何等漫长。
「启禀皇上!」王闳愤然出列跪奏,「天下乃高皇帝天下,非陛下一人之所有,大业至为神圣,怎可戏言?」
刘欣变色,坐正身子怒视王闳。董贤茫然随著大家看王闳清澈无惧的眼睛,王闳仰首,声音清晰:
「陛下统业至重,而臣属不堪奉职,已令有识者痛,今又布此戏语,令天下不安,宗庙之祀又何能久长?」
刘欣击案怒指王闳,正要开口,眼前一昏,振作道:「王闳!滚出去!」
「陛下,孝文孝武皇帝宠幸佞臣,没有像如今这种程度!这不是董贤之福,他的大司马印信不是印信,是危石;他的绶带不是绶带,是罪囚镣铐!」
「放肆!来人呀!把王……」刘欣往後一眩,胸口烦恶,突然呕出一大滩血,煞时几欲晕厥,下意识地掩口,血染湿手腕、衣袖。群臣惊呼、内侍奔走?梁柱在旋转,雕龙琢凤盘旋狰狞……
皇上!皇上振作!皇上!
召太医,快去召太医呀!
皇上……
尖叫与叱吒眩乱成一片,贵客的纷挤慌乱推拥著董贤,满殿冲撞的内侍,奔入殿护卫的羽林军,推倒的几案,皇上的血……董贤茫然推开重重华衣与人群,琉璃敲碎的杂音,纠缠剑戈锵当,殿外纷纷的车马嘶鸣,传信黄门横冲直撞,朱诩侧身慌忙回避,每个人都在问怎麽了,是不是有刺客,皇上……朱诩看见了董贤。
董贤伸出手,用力推挤开身边的人,急切地看著朱诩,身旁的羽林军们却拉曳住董贤,拖回混乱的内殿,董贤在叫什麽,可是朱诩听不到,已被朱蟒紫袍吞没……
那日以後,刘欣便卧床不起。大多数的时间里,只躺在御榻上听取政事。担任领尚书事的董贤把奏章念给他听,群臣也必须透过董贤才能见到皇上。
倚著枕垫,刘欣望向窗外,树影被太明亮的阳光映成晕白,春天的阴霾已隐,仲夏的明媚,在无力的身上洒下点点暖意。刘欣一笑,茫然不语。
好美的园景,躺在一树桃花下死去,一点痛苦都没有的话……
大鸿胪禀报道:「乌珠单于请求朝见,万岁请降旨。」
刘欣微笑道:「圣卿,教尚书拟旨,嘉许藩属一片忠心。上朝,就免了吧!」
「遵旨。」董贤道。
大鸿胪退下後,董贤扶皇上起来,由宋弘手中接过药,喂刘欣慢慢服下。
刘欣倚靠在董贤的胸口上,「真奇怪……饮药竟会药醉呢!」
董贤道:「万岁歇睡片刻吧!」
刘欣笑,附在董贤耳边道:「待朕痊愈,再赐圣卿金丸一服,教卿伏罪。」
董贤笑著一推他:「呸!还敢服那玩意儿?乖乖休养著吧!」
起身欲去,却被拉住衣袖,刘欣留恋地笑望著他,董贤只得回转,俯身吻住刘欣,皇上的口中含著药和血的腥味……刘欣托著董贤的脸,苍白的脸上透出一抹晕红。
「你总算主动吻朕了……」
董贤俯视著皇上,低伏下身,和皇上贴偎著脸,喃喃道:「以後……我再也不逃了。你一定要好起来……再抱我,疼我。我们永远在一起……」
「当真?圣卿?」
「嗯,我们是相同命运的人哪……」董贤爱怜地吻著他的眼,他的唇。
「圣卿,朕总算……总算盼到你了,」刘欣激动地抱住他,「朕要好起来,今後永远和圣卿共同欢乐,朕一定要好起来!」
董贤平静的微笑中,有种类似幸福的伤感。
皇上的睡容,出现了从没有过的安宁。
步出寝殿,宋弘阻止住董贤的去向:「司马大人,请勿离开万岁身侧。」
董贤微微仰首:「退下!」
「万岁病重,万一……」
「万一怎麽样?」董贤冷笑,「小小奴才,也敢干涉大司马?皇上会痊愈的,退下!」
「奴才不敢,司马大人……至少……勿离此殿……」
这忠狗似的奴才!董贤怒道:「你敢管我?想被调到甘泉宫吗?」
宋弘一惊,调离未央宫,就见不到皇上了,董贤做得出这种事的!忙跪道:「奴才该死,可是万岁不能见不到司马大人,求求司马大人不要再伤万岁的心了。」
「这不用你说,我去去就回来!」董贤不理会宋弘,径自和左右走了出去。
马车一出宫门,便以最快的速度狂奔,一双白马狂风般,在长安大街上掠过。剧烈摇晃的车厢中,董贤扶紧厢壁,压抑著激动,终於……这最後一面,过往的最後一缕牵连……
被心腹引来的朱诩,一看见车帘内,便是一怔,不知是真是幻。董贤召手示意他上车,朱诩立即上去,马车几乎在同时启动,冲出司马府的侧门。
狭小的车厢内,两人几乎全身都紧紧贴偎住,朱诩难以克制地扯紧董贤的头发,深吻著董贤。
「啊!阿贤……」朱诩喘著息,颤抖地抚著董贤的脸。
「不行……车上……」
董贤在哭,朱诩努力克制下来,拥抱住他,以吻为他拭泪,低唤不已:
「阿贤……阿贤……」
说不出话的两人,只能相拥摩面,交贴著颈,时而温柔,时而激动地娑摩著脸。
车子何时停了,两人都没有发觉。
「司马大人,到了。」
朱诩放开董贤,为他整理了一下发冠衣领,略为振衣敛容,掀帘下车,侍候董贤下来。熟悉的旧宅院内,两行半老的仆婢列队迎接。
董贤的手还放在朱诩肩上,顾盼周遭,家人久不居的庭园,整洁得近乎萧条。低叹了一声,微笑道:
「今天才知道,自己这麽喜欢这个家。」
朱诩笑而不答,董贤踱了踱步,道:「你们全回去吧!今日我要在故居静一静。」
仆人们应诺,整齐地退下了。
董贤的背影,宛如被遗弃在废墟。朱诩一向前,董贤便回头,笑道:
「诩,可以重新开始吗?」
「重新……开始?」
「嗯,一切都重来。」董贤仰首深吸著花香,「我是个小侍郎,休沐回家,阔别了多年的你来找我……」
朱诩笑了,「你呆住了,看著我走向你……」
董贤柔美的笑容在阳光下发出光芒,光影纷坠,朱诩一步一步接近。董贤下意识地後退,泪水纵横在笑容中,缓缓摇头:「不,不是真的……真的是你……」
「是我,」朱诩说,「而且我来告诉你我爱你,多年来只等著你……」
「不,不是的!」董贤捂住脸,拼命摇头:「不是的!我们只是兄弟之情,朋友之情!」
朱诩拥住他:「什麽之情都好,总之只要你!」
「诩……」董贤投入那个朝思暮想的怀抱,恸哭出声。
「圣卿?」
彷佛看见董贤哭泣的脸,刘欣心一恸,醒了过来。
是微风抚弄枝桠的喑鸣。好冷,明亮的午後寂静的蝉鸣,竟没有一丝夏的温度。刘欣掩袖咳了一声,袖上沾了几点血渍。
「圣卿?圣……咳,咳咳……」
刘欣撑起身,却引发一阵钻心的刺痛而猛咳。
虫鸣声喧噪,两人挽著手默默漫步。几次朱诩想问,董贤都只是低头不语,或无奈地向他一笑。
推开书厢的门,纤尘不染的书房内,散发的不是旧时笔墨清香,而是一种太阳的味道,曝晒的简册的味道。朱诩看著董贤找出一个扁平的漆盒,跪坐著仰望朱诩,想说什麽。
朱诩也坐了下来,手肘放在几上撑著脸微笑看董贤。
「那天……在木屋里,你问我怕些什麽。记得不?」
「嗯,你在怕什麽?」
「怕你。」董贤直视著他,「我很自私,只要人家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