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手遮天(下)-第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李寂睁大了眼。
「就这么定了吧,李寂你去一趟忻州。」言邑在对方依然茫然的时候下了决定。
李寂盯着言邑的眼睛,那个人的眼睛里面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李寂默默地躬身,「是。」
好像已经有很长时间,一直都是两入朝夕相处。
每天每天,都能看到对方。
然后,可能会有段时间见不到他了吧……
李寂从君王那里走出去时,心里有点空荡荡的。
言邑听着门关上的吱呀声。眼前暗了下来。
不知道要压抑到什么时候。
会有那么一个人,让自己甘愿舍弃自己的生命都要保护。
这样的情感吓到他。
或许有一天,这种情感会溢出来,把自己没顶吧。
然而对方永远都是那样淡定的模样。
如果人的姻缘是有着天定的红线,那么他言邑的红线的另一端,系的只是虚无么?
言邑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臂,一直握到肌肤变成青白。
李寂之后随忻州的官员赴了忻州。比起第一次到这里,李寂受到的待遇完全不同。
人人都纳闷着「怎么居然请得到当朝丞相」这种问题,李寂沉着有礼的态度与想像中的京官有着巨大的差异。之后有人记起这个年轻丞相当年的脸,敬畏之余有着「为什么与当年有那么大差别」的疑惑。
办完所有事情隆,阮阿牛再度来擦李寂。
在沉默尴尬了半天,李寂以为对方没准说不出话的时候,阮阿牛终于磕磕绊绊地说出了口:「今晚上我们乡里有祈福式。我把您的事跟沈金大伯提起……我们想邀请您参加。」说完这番话后,他又哽住了。
可能是因为觉得之前表露了对李寂的愤怒,结果反过头来还要邀请李寂而觉得难为情吧。
李寂在心底暗笑,当然面容却十分严肃地接受了对方的邀请。
来到迤山后,几年前与李寂勾肩搭背的乡邻们明显带上了畏惧,无论是谁来与李寂说话,都是小心翼翼轻声轻气,好像稍微大声一点就会引起李寂的大怒。
李寂发现这一趟的行程再没有第一次来的自在。这一点在晚上篝火燃起的时候被再度确证。李寂的位置被安在远离众人,高高在上的地方。或许是因为他的在场,几乎没有人敢大声调笑。李寂四顾之下,常常会发现孩子们好奇的眼睛,他们大多数瞪着他,露出敬畏的神色,在当看到李寂的眼睛后,孩子们无一例外地快速躲到大人身后,好像是什么怪物看着他们似的。在等到李寂眼睛移开后,那些孩子才会再度小心翼翼地从大人身后歪着脑袋打量着李寂。
李寂苦笑着,当年那个眨巴着眼睛巴着他的碗中肥肉的孩子再也不会到他的身边了。
这次的酒应该是阮阿牛从京里购来的好酒,然而饮在嘴里,却没有当年浑浊的酒浆的味道。
喝一口,苦苦的,涩涩的。
不应该来啊……
李寂在心中叹息着。
不自觉的朝旁边看。记得那一年,只要回头看,就能看到言邑的容颜。那时候他的脸在篝火的倒影中映出古铜的肤色。
言邑是强大的存在。
那是第一次李寂觉得对方与众不同,是个天生的王者。
而今,无论怎么找,那个人都不在了。
李寂嘴里的酒味更加苦涩。
与那一年一样,皮鼓被移了出来,沈金再度唱着那歌谣:
日暮风吹 泯泯汤汤
以承天泽 煌煌炤炤
李寂在那歌谣中发着呆,想到的是京城里现在面带病容的男人。
之后,鼓槌被递到了李寂手中。
李寂瞪着那鼓槌,然后看见沈金讨好的神色。他叹了口气,慢慢走到大鼓前,学着沈金的样子敲起那鼓。
鼓皮振动着,李寂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看起来文弱,无论如何也不如那个马上君王的威严。这样想着,他唱着对方曾经唱过的歌。
祈年孔夙 旻(读「民」)天浩歌
奕奕山危 顺彼长道
敬恭神明 以佑我陈
那个人的声音如此明晰地浮在记忆当中,如同被刀刻下般刻在时间里。李寂甚至能回忆起那人敲着鼓时臂上肌肉的动作。那个人在篝火里转头向着李寂微笑,微笑的时候眼睛里居然没有温暖……那个人肃穆地接过鼓槌,有着「舍我其谁」的傲气……回忆如潮水涌来,李寂溃不成兵。
四周一片静谧,所有人都屏息看着李寂。李寂一个人却看着前面的篝火,再度想起那个人仰起脸,如同天地寂然的神色。
在阮阿牛送自己入了乡里准备许久,虽然依然寒酸但看得出用心良苦布置的房间后,李寂换了件便装又偷偷溜了出来。
篝火还没熄,黑暗的影子里可以看到有几对情侣的影子依偎在一起。或许是李寂走开后,所有人终于能放开手脚了吧。
李寂沿着山路慢慢行走着。他睡不着。
那一夜,那个人睡在自己的身边。
当时毫无感觉,但是此刻,却令他面红耳赤。
曾经……那个人就在一臂之隔……
山里的风很冷,李寂拉紧衣襟。有时有虫轻轻鸣叫,却显得四周更加安静。
在远远能看到村落的地方他找了块树下的岩石坐了下来。树叶之间可以看得见天空,天很高,星很亮。村落里面偶尔传来狗吠,伴着李寂的只有风声。
星星映在眼睛里,如同水漾开来,令李寂的心静了。冰冷的星光一点点闪烁着,李寂的心里凉凉的。
山风呼呼,夜露起了,那种冰冷一点点渗进骨子里。越是如此,心越是清楚明白。
越是清楚明白,越是毛骨悚然。
那些星星看得久了,竟然是言邑的眼睛一般。
那年篝火里,言邑傲然的眼睛,在茶楼中谈起身世时,言邑孤独的眼睛,还有……在马上那双坚定又温柔的眼睛。
李寂的心中酸楚。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想着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言邑如同蚀骨的毒,一点点浸入了灵魂?
如果对方是个女子,那么自己这样的心情一定就是爱情了。
但是,对方是个男子,而且是个君王。
痛苦慢慢蚀骨,好像名叫言邑的毒。李寂不自觉地捡起地上的石块,把那些棱角慢慢握紧在掌心。
是不是身上的痛苦可以掩去心头的伤痛?
但是即使如此,心脏的地方还是抽痛着。
李寂伸手,盖住眼睛,遮住一天星光。
眼角微湿。
如果可以,可以忘却,可以像这山风吹走尘埃一般,自己的心情再度变得云淡风轻该有多好?
但是……已经刻下来的记忆,怎么抹得去?
李寂坐在变得寒冷的山风里,身体也慢慢变得冰冷。
只是,心里那一双眼睛微笑看着李寂,没有褪色。
只是越来越清晰。
李寂是半夜回的房间。
第二天,他不负众望地咳嗽起了风寒,还有点微烧。引得众人大惊。
马蹄的声音一直响在耳边,李寂在车子里摇晃着,这种晃动已经持续了二天。
不顾地方官的劝阻,李寂拖着病体踏上了回京的路。
忽然之间很想见到他,很想看看他的脸,看看他的病怎么样了……
抱着这样的心情,李寂即使有着骨头或许会散架的感觉,仍然一直向那个人的方向行进。
已经入了夜了,由于赶路赶得急,错过了前面的驿站,结果李寂一行人还得再行上一个多时辰的路才能到达下一个驿站。
就连同行保护他的侍卫们都已经受不了了,何况抱病的李寂。这几天他就算下了地也觉得整个人在晃动,好像仍坐在马车里一样。即使如此,李寂还是没有停留。
只想……快一点见到他!
结果看到下一个驿站的影子时,除了李寂外的所有人都抱着雀跃的心情。
李寂感觉到呕吐的恶心感。
行近驿站时,有侍卫忽然撩帘说道:「李大人……驿站……好像有些……」
李寂一愣,看到对方踌躇的样子,探头出去看。
原本有官吏进入驿站,必定有人上来迎接,这会儿却有人站在驿站门口,戒卫森严的样子。更有人早早拦住了他们的马车,一脸的严肃。
直到侍卫通传之后,来人才露出了安心的神色:「原来是丞相大人哪。」
李寂应着,然后问道:「怎么回事?」
那来的人恭谨答道:「这里来了位要人,所以怠慢大人了。」
李寂「哦」了一声,很有些诧异。说话间,马车已经入了驿站。李寂再看过去,那灯光下有一人正从走廊走向前厅。
李寂的脸色变了。
那人是皇帝身边的侍卫之一,陈焕。
他大叫:「停车停车。」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李寂已经跳下了马车,直直冲到陈焕面前,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在这儿?是不是皇上有事?」
陈焕吓了一跳,过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满面堆笑着冲李寂说道:「丞相不必惊慌,没事没事。」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才又说道:「大人来了就好。我们原以为大人还在忻州呢。大人跟我到后面厢房去吧。」
说着就自顾自地往后进厢房走去。
李寂满肚子的疑惑,跟着陈焕的脚步一边走一边问道:「谁?谁在后面厢房?是哪位京里的要人?」
陈焕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大人不要责怪我们……」咕哝了半天还是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看着他的神色,李寂压下了疑问,反正见到来人就知道谜底了吧。
结果看到那个人后,李寂吓到了。
事后想起来,每次李寂被吓到,罪魁祸首好像永远只有那么一个。
言邑!
那会儿言邑正在换衣服,丛漠常在旁侍候着。
直到陈焕推开门,李寂走了进去。
四眼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李寂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最后蹦出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大不敢。
丛漠常和陈焕都皱起了眉头。
言邑却笑了。随手把衣服整了整,他挥了挥手,示意两个侍卫下去。
陈焕与丛漠常躬身退了,那时候李寂仍然愣在门口,直到关门的声音惊醒了他。
言邑慢慢在床沿坐下:「你这么早就出发了么?居然已经到了这里了。」他皱起了眉头,看起来有点不舒服的样子。
李寂走到灯光下看着对方又清瘦了的面容,心中又急又气:「皇上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
言邑怔了怔,半天才回答:「没事。」
李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就声音大了那么一点:「若是没事,皇上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自己刚受的伤。」同时,他还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结果坐在床边的那个人居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李寂瞪大了眼睛:这有什么好笑的?
正要再发脾气的时候,那个人从床边站了起来。
灯光下那个人走向李寂,高大的身影压住了烛光,李寂的面前变成一片昏暗。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