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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书剑恩仇录(旧版)-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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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左右一望,把门带上,问道:“你们那姓于的首领后来和我说的话,都告诉了你么?”文泰来道:“你指的是什么话?”乾隆凝住目光望他,文泰来双目回视,毫不退避。过了半晌,乾隆转开了头,低声道:“关于我身世的事。”
  文泰来心中盘算,自己既落入他的手中,总是有死无生,不过红花会大伙已到了杭州,如能拖延一些时日,他们可以设法劫牢救人,于是说道:“他没有说。你是皇帝,是前朝皇帝和皇太后的儿子。你的身世谁人不知,有什么好说的?”乾隆道:“那么那天你们深夜来见我,你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么?”文泰来道:“于老当家说以前曾帮过你一个大忙,最近咱们红花会经费短缺,所以他要问你要一百万两银子。那知你非但不给,反而把我捉拿在此。有朝一日我脱离灾难,总要把你这忘恩负义的事全部兜出去。”乾隆哈哈大笑,心中一宽,偷眼看文泰来脸色,见他气愤异常,似乎不是作伪,心中半信半疑,说道:“既然如此,我只好把你杀了,否则你出去要败坏我的声名。”文泰来道:“谁教你不早杀呀?你杀了我,饭也吃得下,觉也睡得着,见到皇太后时也不用心里怀着鬼胎啦。”乾隆倏然变色,问道:“皇太后怎么啦?”
  文泰来道:“你自己明白。”乾隆阴森森的道:“那么你全知道了?”文泰来道:“全知道,那也不见得。于老当家说,皇太后晓得他帮过你的忙,曾要你报答他,至于帮过什么忙,你心里有数,我可不清楚。”乾隆心里又是一宽,嘿嘿的笑了几声,摸出手帕来擦去头上汗珠。
  乾隆在室中来回走了几次,笑道:“你在皇帝面前丝毫不惧,居然不怕死在眼前,倒真是一条硬汉子。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事,不妨说给我听。等你死了后,我差人去办。”文泰来道:“我怕什么?谅你也不敢马上杀我。”乾隆道:“不敢?”文泰来道:“你要杀我,就是怕你的秘密泄露。可是你一杀我,哈哈,你的秘密就保不住了。”乾隆道:“难道死人会说话?”文泰来不理他,好像在自言自语:“我一死,就有人打开那封信,就会拿证物公布于天下,那时候皇帝就要大糟而特糟。”
  乾隆急问:“什么信?”文泰来道:“于老当家把你的事情,详详细细的写在一封信里,连带还有两件极重要的证物,放在一位朋友家里,然后咱们两人才进宫来见你。”乾隆道:“你们怕有什么不测?”文泰来道:“当然啦,咱们怎么信得过你?于老当家对他朋友说,要是咱们两人忽然死了,就请他打开那封信,现在于老当家已经去世,只怕你不敢杀我吧。”乾隆不禁连连搓手,焦急之情,见于颜色。文泰来道:“这信和那两件证据,你用一百万两银子去收买,大概还值得吧?”乾隆道:“银子?我本来是要给的,我还要放你出去。那么你写一封信给你朋友,要他拿那封信和那两件东西来,我马上放人支银子。”文泰来道:“哈哈,我把这位朋友的名字告诉你,好让你又派侍卫去杀他捉他。老实说,在这里我很舒服,这生这世我是不想出去啦,咱们俩是同归于尽的命,要是我先死,你也活不长久。”
  乾隆咬着嘴唇皮,一声不响,凝思应付之策,过了一会,说道:“你不肯写信,那也好。我给你两天期限,后天晚上我再来问你,要是仍旧这样倔强,我只好杀你。我杀你不会让人知道,你朋友只道你仍旧活着。退一步说,就算我不杀你,难道不会挖去你的眼睛,割掉你的舌头……”他话未说完,突然纵到门边,把门一推,只见白振站在门外,乾隆怒喝:“你在这里干么?”白振道:“奴才听见书房里有响动,怕犯人惊了圣驾,所以在这里保护。”乾隆“哼”了一声,回头对文泰来道:“你在这两天中好好想一想。”说完大踏步向外走去。众侍卫在后面跟随保护,李可秀跪着直送至署外。
  乾隆一走,文泰来又被亲兵抬到地牢之中,沿路来去,都由张召重仗剑护送。刚回地牢,一名亲兵来对张召重道:“李将军有要事相商,请张大人过去。”张召重出地牢去了。
  文泰来躺在床上,想念娇妻良友,此时必在穷智竭力营救,然清朝廷势大,殊不可侮,不要朋友们因救自己而有损折,那么即使获救,也是此心终生难安了。正思潮起伏之际,忽听闸门响动,不一会,进来了一人,文泰来只道他是张召重,一眼都不去望他。那人走到床前,轻声道:“四哥,我瞧你来啦。”文泰来一惊,睁眼一看,竟是自己会里的总舵主陈家洛。忙一挺腰坐起身来,叫道:“总舵主!”陈家洛微笑点头,从怀中掏出两把钢锉,就来锉文泰来手上的手铐,他用力锉了几锉,手铐上只起了几条纹路,自己手中的钢锉却磨损了。原来这手铐是用西洋的红毛钢铸成,普通钢锉奈何它不得。这一着大出陈家洛意料之外,心中一急,手上用力加大,再锉得几锉,“拍”的一声,钢锉竟自折断,陈家洛忙换过一把钢锉再锉。锉了半天,两人满头大汗,手铐却仍旧纹丝不动。陈家洛又从怀里掏出钻子、起子、锥子各种工具来,但不论如何对付,手铐总是解脱不开。文泰来道:“总舵主,这副脚镣手铐只有宝刀宝剑才削得断。”陈家洛忽然想起在黄河渡口夜斗张召重之事,他一把凝碧剑把自己的钩剑盾与无尘的剑全都削断,忙问:“张召重是不是整天都守着你?”文泰来道:“他和我寸步不离,刚才不知有什么要紧事才出去。”陈家洛道:“好,那么咱们等他回来,夺他的宝剑。”
  陈家洛把钢锉等物丢在床底。文泰来道:“我能否出去,很难逆料,皇帝要杀我灭口,怕我泄漏他的秘密。总舵主,我把秘密告诉你,那么不论我是死是活,都不会耽搁了咱们的大事。”陈家洛道:“好,四哥你说。”
  文泰来道:“那天晚上我随于老当家进宫,见了皇帝,乾隆当然大感惊诧。于老当家说:“海宁有一位姓陈的老太太叫我来的。”他拿一封信给皇帝看,皇帝脸色马上大变,叫我在殿外等候。他们两人又密谈了大约一个时辰,于老当家才出来。他在路上告诉我,皇帝是汉人,是你的哥哥。”陈家洛大吃一惊,说不出话来,隔了半晌才道:“那决不能够,我哥哥还在在海宁。”文泰来道:“这事中间曲折很多……”他话未说完,忽然甬道中传来了脚步之声,陈家洛忙在床角一隐,进来的是一名亲兵,他不见陈家洛,很是诧异,问道:“红花会的陈当家呢?”陈家洛从隐身处出来,道:“什么事?”那亲兵道:“张召重大人要回来了,李将军留他不住,请你快出去。”
  陈家洛并不转身,退后一步,左手反手一指,点中了那亲兵的“期门穴”那亲兵一声不出,倒在地上。文泰来低声叫道:“总舵主,好俊手法。”陈家洛微微一笑,把亲兵拖到床底藏好。文泰来道:“那张召重就要来到,详情已来不及细说。于老当家知道皇帝是汉人后,就去劝他反满复汉,恢复汉家山河,把满人尽都赶出关去,他仍旧做他的皇帝,皇帝似乎颇有点动心,不过他说这事是真是假,还不能完全确定,要于老当家把那两件重要证物拿给他看看,再定大计。那知于老当家回去就一病不起,他遗命要你做总舵主,他亲口对我说,这是咱们汉家光复的良机,皇帝是你哥哥,要是他不肯反满复汉,大家就拥你为主。”
  这一番话把陈家洛听得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回想在湖上初遇乾隆,后来又见他在自己父母墓前哭拜,再想到他对自己的情谊,其中确有不少特异而耐人寻味之处,难道皇帝真是自己父母所生?文泰来又道:“他既是汉人,怎么又会做满清皇帝,其中经过情形,据说你令堂大人详详细细写在一封信里,此外还有几种重要的证物,于老当家为了安全起见,都交给令师天池怪侠袁老前辈保管。”陈家洛道:“啊,今年夏天常氏双侠来看我师父,那就是奉义父之命,送这些东西来的?”文泰来道:“不错,这是最机密的大事,所以连你也不让知道。袁老前辈也只知是紧要非常的物件,到底是什么他并不清楚。于老当家临终时遗命,等你就任总舵主后,开启信件,共图大举。那知我失手被擒,险险耽误了要事。总舵主,今日如果救我不出,你赶快到回部去见你师父,千万不可因我一人的生死安危,而误了光复大业。”文泰来说完这番话,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他正想续说下去,忽听见甬道中又有脚步声,忙做了个手势。陈家洛躲到了床底。文泰来上身倚出床外,半个身体跌在地上,一动不动。
  张召重走进室来,地牢内一灯如豆,朦朦中见文泰来上半身跌在地上,似乎已经死了一般,大吃一惊,纵上前来,在他背上推了一下。文泰来动也不动,张召重更惊,一把将他拉起,伸手要探他鼻息,文泰来忽然“哼”的一声,和身纵起,压向张召重身上,同时双手连铐横扫过来。张召重出其不意,正待倒退,忽然小腹“上丹田”气一麻,知道床底伏有敌人,已中了他的暗算,怒吼一声,窜出两步,双掌一错,准备迎敌,同时竭力凝定呼吸,闭住穴道。陈家洛见他被点中穴道,居然不倒,也自骇然,疾从床底跃出,施展少林神拳,霎时之间已向张召重面门连打了七八拳。
  张召重不敢还手,惟恐一动手松了劲,穴道登时阻塞,他脸上连中了陈家洛七八拳,脚下不住倒退。陈家洛飞起一脚,向他右腰踢去。张召重向左一避,只觉“神庭穴”一阵酸痛,又被对方点中了穴道,这时他再也支持不住,全身瘫软,跌倒在地。陈家洛在他身上一摸,那知竟没有凝碧剑,十分失望,回头向文泰来望了一眼,再搜张召重身边,从他袋里摸出一张纸来,在灯下展视,见是李可秀写给他的一个便条,请他携凝碧剑出去,有一位贵官要借来一观。陈家洛知道这是李可秀故意把他调开的借口,那知他放心不下,走出去一会,又回来监视,想是观剑未毕,所以他没带来。
  陈家洛再搜张召重身上,触手之间,高兴得跳了起来,文泰来见他喜容满面,忙问:“怎么?”陈家洛手一扬,抛起一串钥匙,拿去在文泰来铐镣上一试,应手而开。文泰来顿失羁绊,双手双脚活动了一会,陈家洛已把身上大氅和风帽除了下来,对文泰来道:“你快穿上出去!”文泰来道:“你呢?”陈家洛道:“我在这里耽搁一下,你快出去。”文泰来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总舵主,你的好意我万分感激,但决不能这样。”陈家洛道:“四哥你有所不知,我留在这里并无危险。”于是把他和乾隆击掌为誓的经过约略说了一遍。文泰来道:“这事万万不可。”陈家洛眉头一皱,道:“我是总舵主,红花会大小人众都得听我命令,是不是?”文泰来道:“那当然。”陈家洛道:“好吧,这是我的号令,你快穿上这个出去,外面有兄弟们接应。”文泰来道:“这次我只好违抗你的号令,宁可将来再受十二郎惩处。”陈家洛道:“四嫂对你日夜想念,各位哥哥盼你早日脱险,现在有这大好良机,你怎么如此无情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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