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恩仇录(旧版)-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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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维人正是霍青桐的族人。他们这次大举东来劫夺可兰经,沿站布置了人马,以便调动人手,传递消息。他见陆菲青持有霍青桐的铁莲子匆匆西行,以为一定是他们的帮手,所以毫不犹豫的把马换给了他。
陆菲青纵马疾驰,在前面市镇上又遇到了维人,他把铁莲子一取出,即刻又换到了一匹新马。这次更加来得容易,因为维人每匹马后腿上都烙有自己部族的印记,他拿去调的就是他们自己部族中的马,当然更无怀疑。
陆菲青一路换马,在马上吃点干粮,也不睡觉,一日一夜赶了六百多里路,第二日傍晚赶到了安西。一进城就取出文泰来给他的那朵红花插在襟头。
陆菲青虽然武功精湛,但一日一夜马不停蹄的奔驰下来,也已感到十分疲累。他插上红花走不上几步,迎面就有两个短装汉子过来,邀他赴酒楼用饭,陆菲青也不推辞。到了酒楼,一个汉子陪他饮酒,另一个说声“失陪”就走了。陪着他的人对他执礼甚恭,不敢多问,只一味叫菜劝酒。
喝了三杯酒,只见门外匆匆进来一个人,向着陆菲青作了一揖。陆菲青忙站起来还礼,见那人穿着一件青布长衫,大约三十岁年纪,双目炯炯,英气逼人。那人请教陆菲青姓名,陆菲青说了。那人道:“原来是武当派的陆老前辈,我常听赵半山赵三哥说起您老的大名,仰慕得了不得,今日能够相会,真是幸事。”陆菲青道:“请教老哥尊姓大名。”那人道:“晚辈名叫卫春华。”原先陪陆菲青喝酒的人道:“老英雄请宽坐。”向陆菲青和卫春华两人行了一个礼走了。卫春华道:“敝会的少舵主和许多弟兄们都在这里,他们知是老前辈光临,一定早来迎接了。老前辈不知是否可以赏脸移步,好让大家拜见。”陆菲青道:“好极了,我赶来是有要紧事奉告各位。
当下卫春华在前带路,走出酒楼,酒楼的人也不向他们算酒钱。陆菲青心想,看来这酒楼是红花会的联络处所。两人上马向城外跑去。卫春华问道:“老前辈已经遇到了我们的文四哥文四嫂?”陆菲青道:“是啊,你怎样知道的?”卫春华道:“老前辈身上那朵红花是文四哥的,这花有四瓣花瓣。”陆菲青一看果然如此。
不一会,到了一所道观前面。陆菲青见这所道观前后古木参天,气象很是宏伟,观前一块匾额写著“玉虚道院”四个大字。心想:“不意在这边塞之区还有如此规模的道观。”道观前面有两个道人站着,见了卫春华态度很是恭谨。卫春华把陆菲青迎了进去,一个小道童献上茶来。卫春华在道童耳边说了几句话,道童点头进去。陆菲青刚要举杯喝茶,只听见内堂一个声音大叫:“陆大哥,你可把小弟想死了……”话声未毕,人已跑到跟前,正是陆菲青当年的刎颈之交赵半山。
老友相见,真是说不出的欢喜。赵半山一叠连声的问:“这些年来在哪里?怎么会到这里来的?”陆菲青且自不答,说道:“赵贤弟,我们要紧事先谈。你们的文四当家现在可在难中。”当下将文泰来与骆冰的事大略一说,赵半山和卫春华两人听得惨然变色。卫春华没有听完,已自跑了进去。赵半山细细询问文骆二人的伤势详情。
陆菲青还未及说完,听见卫春华在院子中与一个人激烈的争执了起来。那人叫道:“卫九哥你拦我干什么?我非马上赶到文四哥身边不可。”
又听见卫春华的声音说道:“你就是这么一副急性子,我们大伙儿总先得商量商量,再由少舵主下令派谁去接文四哥呀。”那个人仍旧是大叫大嚷不依。赵半山拉着陆菲青的手出去,只见那个在吵闹的人是一个驼子。陆菲青微微一楞,记得正是那天用手割断李沅芷马尾的那个人。卫春华见他们出来,在那驼子身上推了一把,道:“去见过陆老前辈。”那驼子走过来,楞着眼向陆菲青看了半晌,不言不语。陆菲青以为他记得自己的相貌,为了那天李沅芷笑他而心中还在不快,正想道歉,那驼子忽然说:“您一天一晚赶了六百多里路,来替文四哥四嫂报信,我章驼子谢谢您吧!”他话一说完,突然跪下,就在石阶上咚咚的磕了四个响头。
陆菲青拉他已经不及,只好也跪下去还礼。那驼子磕完了头,站了起来,说道:“赵三哥,卫九哥,我先走啦。”赵半山想劝他稍缓片刻,那知那驼子头也不回,直窜出去,正奔出院子的月洞门,外面飞跑进来一人,一把拉住驼子,问道:“你到那里去?”驼子道:“瞧四哥四嫂去,你跟我走吧。”当下不由得那人分辩,反手拉了他的手腕出去。赵半山叫道:“七弟你就陪他去吧。”那人遥遥答应。
原来那驼子姓章名进,最是直性子。他天生残疾,可是神力惊人,是少林派俗家子弟中的高手。他身体上有缺陷,最忌恨别人取笑他的驼背,他和人说话时自称“章驼子”,然而要是别人在他面前提到一个“驼”字,甚至冲着他的驼背一笑,那个人算是惹上了祸来。笑他的人如是平常人也还罢了,如会武艺,常常就被他结结实实打一顿。他在红花会中最听骆冰的话,因为他脾气古怪,旁人都忌他三分,骆冰却怜他残废,处处待他特别好,衣着饮食,全当他小兄弟那样照料。这次他听到文泰来夫妇遇难,血性沸腾,一股劲就奔去赴援。
章进在红花会中排名第十,刚才被他拉去的是坐第七把交椅的徐天宏。其人虽然是矮小,但足智多谋,是红花会的军师,同时兵刃精熟,内外各家兵器无一不会,所以江湖上送他一个外号,叫做“武诸葛”。
赵半山把这两人的情形大略一说,陆菲青方才恍然。这时红花会各位当家陆陆续续出来了,那全都是成名的英雄豪杰,陆菲青在途中大半也都见过。赵半山一一引见之后,把文泰来的事简略说了,那位只有一只臂的二当家无尘道人道:“我们们见少舵主去。”大伙向后院走去,走进一间大房,只见板壁上刻着一只大围棋盘,相隔两丈多地方,有两个人坐在炕上,一面喝茶谈笑,一面拈起棋子向那个竖立的棋局投去,一颗颗棋子都嵌在棋道之上。
陆菲青见多识广,可从未见过有人这样下棋。这时棋局上黑白双方正在争持一个连环劫,这个劫如果白子打胜,黑子一大片棋就没有眼,如黑子打胜,则白子的腹地也会被黑子侵入。持黑子的是一个青年公子,穿着白色长衫,脸如冠玉,俨然是一个贵介子弟。持白子的却是一个庄稼人打扮的老者。
红花会群雄见两人争棋激烈,不便去扰乱他们的思路。陆菲青看了片刻,看出那公子棋力远在老者之上,可是不知为什么,每一着棋子都有点故意让他。老者发子之时,每着随着一股劲风,棋子深陷在板壁之中。陆菲青暗暗心惊,心道:“这人不知是那一位成名英雄,他发暗器的手劲准头,我生平还没见过第二位。”他再看半晌,又看出了妙处,原来那公子真正注意的不是棋局,而是老者投掷棋子的手样,明着是下棋,暗中却是在偷学上乘武功。眼见白子局势危急,黑子一投,白子满盘皆输,那公子一子投去,准头稍偏,没有嵌在棋道交叉之处。老者呵呵笑道:“你不成啦,认输吧!”推棋而起,显然怕输赖皮。
那公子也不计较,微微一笑,说道:“待会再和师父下过。”那老者见许多人进来,也不招呼行礼,扬长出门。当下赵半山说道:“少舵主,这位是我跟你谈起过的陆菲青陆大哥。”又向陆菲青道:“这位是我们少舵主,你们两位多亲近亲近。”那少舵主道:“小侄姓陈名家洛,请老伯多多指教。”陆菲青连称不敢,心中很是诧异,觉得这位少舵主模样完全是一个纨裤子弟,和这些草莽群豪全不相类。赵半山把文泰来避难铁胆庄的事向少舵主说了,问他怎么办。陈家洛向无尘道人道:“请道长吩咐吧。”这时无尘身后一条大汉站了出来,厉声喝道:“文四哥受了重伤,人家素不相识,连日连夜赶来给我们报信,我们自己还在你推我让的,让到文四哥送了命,你们再不让了吧?老当家的临死时的意思谁敢不遵?少舵主你不听你义父的遗言就是不孝,你要瞧我们兄弟不起,不肯做头脑,那么我们红花会七八万人全都散了伙吧!”陆菲青看那人身裁,又高又肥,脸色黝黑,神态威猛,刚才据赵半山介绍是会中坐第八把交椅的杨成协。
这时群雄纷纷对陈家洛道:“我们蛇无头不行,少舵主再推让,使大家都寒了心。文四哥现在遇到了危难,大家就听少舵主将令。”无尘道:“红花会上下七万多人,哪一位兄弟不听少舵主号令,教他吃无尘道人一剑。”陈家洛见众意如此,好生为难,双眉微蹙,沉吟不语。
西川双侠中的常赫志冷然说道:“兄弟,少舵主既然瞧不起我们,我哥儿俩把文四哥接回之后,就回西川去!”常伯志接口道:“哥哥说得对,就这么办。”陈家洛知道再不答允,一定寒了众人之心,当下团团一揖,说道:“我并不是不识抬举,实在因为自知年轻识浅,量才量德,都不足担当大任。但各位既然有如此美意,从江南老远赶到塞外来,又有我义父遗言,叫我好生为难。本来想等文四哥到后,大家从长计议。现在既然文四哥有难,各位又非要我答允不可,恭敬不如从命,这就听各位兄长吩咐吧。”红花会群雄见他答允担任总舵主,欢然喝彩,如释重负。
无尘道人道:“总舵主接任大典,等我们回到太湖总香堂再行,现在请总舵主拜祖师、接令花。”陆菲青知道各帮各会都有特殊的典礼仪式,自己是外人,不便参加别人如此重大的典仪,当下向陈家洛道了喜告退。长途跋涉之后,十分困倦,赵半山引他到自己房里洗沐休息。一觉醒来,已是深夜。赵半山说道:“总舵主已率领众兄弟分批赶赴赵家堡,知道大哥一夜未睡,特留小弟在此相陪,我们哥儿俩明儿再去。”两位故交十多年不见,话盒子一打开,那里还收得住?这十年来江湖上的恩恩怨怨,生生死死,直谈到东方泛白,还只谈了一个大概。陆菲道:“你们总舵主年纪这样轻,模样就像一个公子哥儿,怎么大家服他?”赵半山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大哥您再休息一会,待会儿我们一面赶路一面谈。”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镇远镖局镖头童兆和兴冲冲的引导张召重等一干好手,七八位捕快,赶赴铁胆庄来。他这次有人壮胆,不再偷偷摸摸了,走到庄前,向庄丁喝道:“快去叫你家庄主出来,迎接钦差。”庄丁见这干人神气十足,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转身就走。张召重知道周仲英名声极大,心想这是西北武林领袖人物,可得罪不得,当下说道:“这位大哥且住,你说我们是京里来的,有点公事来请教周老英雄。”他说罢向吴国栋使了一个眼色。吴国栋点点头,率领捕快向庄子后面绕去,以防文泰来等从后门逃走。
孟健雄一听庄丁禀告,知道这批人定为文泰来而来,叫宋善朋出去敷衍一下,自己赶到文泰来室中,说道:“文爷,外面有六扇门的鹰爪子,说不得,只好委屈你们三位暂时避一避。”当下把文泰来扶起,走进花园的一个亭子,和余鱼同两人合力把亭中的一张石桌搬开,露出一块铁板,拉位铁板上的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