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耐庵-绝代奇才-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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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他藏到王八肚里,也能循迹找到。而且此丸的气味,只有常常习闻久嗅,方能寻出那股异味,敌手自身因体气掩盖,反而难以察觉。当时,俺循着那股臭气,疾步追踪,一直追到离衙署四条街巷的一道小土坡上,果然见几个元兵拥着一乘小轿在疾步飞奔。俺知道,一翻过这道土坡,便是元朝杭州将军的大营,那里千军万马,禁卫森严,再擒这狗官便不容易了。于是几个纵跃,抢到轿前,一路‘翻江剑’撂倒了轿夫卫兵,伸掌击碎轿身,揪出了那个狗官!”
满厅会众立时欢呼:“大龙头智勇超人,可喜可贺!”
刘福通得意地点点头,说道:“喂,时间紧迫,当时俺在早已被开山掌击得半死的狗官身上搜出了那本秘籍,只见黄缎面上绣着两行字,道是:“‘绝世秘籍,万古警诀’。俺当时也顾不得细看,施展轻身功夫,迅即离开那道土坡,改形换貌,奔走两日两夜,到了扬州渡口。秘籍到手,俺急不可耐,藏在江边芦丛之中,乘着月色明亮,打开了那个黄缎面包着的秘籍。”
讲到这里,刘福通故意卖了个关子,叫道:“拿酒来!”随从捧出热酒,刘福通笑盈盈地替施耐庵斟了一杯,然后自己斟满,慢慢品尝起来。
听到那绝世秘籍到手,满厅会众心痒难搔,而大龙头此刻却慢条斯理地品起酒来,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只见掌坛总管走上一步,禀道:“太师父,弟子们都等着瞧那本秘籍,敢请太师父及早赐众位会首们一观。”刘福通品一口酒,美美地咂了咂嘴唇,说道:“忙个什么?早忙,你都添了儿子娶了亲,省得偌大个汉子还是条光棍!”一句话说得掌坛总管哑口拙舌,不觉朝左侧末位上的花碧云瞟了一眼。花碧云霎时羞红双颊,投来嗔怪的一瞥。
刘福通一杯酒下肚,兴致又起:“众位兄弟,那日俺在江边芦丛打开黄缎包袱,只见里面又用牛皮紧紧包着数层,扎着密密的麻绳,俺一一解开,最里边果然是一本火漆封着的《御批千家诗》!”
刘福通说着瞟了施耐庵一眼:“施家兄弟,如何?俺可没有骗你,你却骗了俺这堂堂总坛大龙头!”
施耐庵连忙起身打躬:“大龙头息怒,晚生委实是为了脱身!”
刘福通笑道:“罢了,这便是弄假成真、歪射正着,要不是你瞎说,俺只怕要去翻遍你施家的坛坛罐罐!”他接着讲述道:“待俺打开《千家寺》一看,不觉大叫上当。原来那书里除了什么‘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一类的老古董之外,哪里有一个字的武学秘诀?”满厅人一齐失望地“啊”了一声。
刘福通续道:“当时,俺一遍一遍地翻找,也没找到一个有用的字句,一气之下。几乎将这本破书一把撕得粉碎,撒进那茫茫大江之中!事后一想,这本书既然举世瞩目,那狡黠的狗官铁尔帖木儿又如此珍视,只怕其中大有奥妙,只因俺书读的忒少了,悟解不出,因此捉摸不出其中精义。此时,要是有一位知书识礼的秀才在眼前,岂不甚好。想到此处,俺忽地脸红心跳,唉,怎么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些读书人被俺这把剑杀破了胆,哪还敢来撩虎须?此时,俺后悔不该把天下读书人都看成废物,胡乱诛杀,如今再去求他们,岂不是自找没趣。一路上俺自怨自艾,愧悔难当,无意中忽然想起了这位施家兄弟,如今正禁在观澜阁中,拿回去让他瞧瞧,倘若瞧出奥秘,俺便改换主意,不仅不杀他,还要重重地赏他。倘若解不出来,俺便这么一剑,喀嚓斩下他的头颅,以消俺这晦气!”
花碧云望着施耐庵,眼里透出欣慰的目光。心想:一定是施耐庵早已解出书中的无穷奥秘,大龙头才如此优礼相待,他才能从阶下死囚变为座上宾。
刘福通又道:“昨夜五更左右,俺到底赶回了乌桥,不及喘息便直奔‘观澜阁’水榭,找到了这位施家兄弟。”他说到此处,忽然站起身来,走到施耐庵面前,抱拳齐眉,说道:‘施家兄弟,往后的事,文绉绉疙里疙瘩,就请你代劳了。”
施耐庵连忙回了一揖,慢慢清了清嗓子说道:“太师父、大龙头、刘老伯!”
一句话未说完,满厅会众竦然一惊:“什么刘老伯?!这书生一介寒儒,何德何能,竟然与总坛大龙头攀起亲戚来了,好大的胆子!
施耐庵倒不在乎,朗朗说道:“众位会首、旗首,昨夜五更,只见刘老伯匆匆而至,一身风尘,倏然来至晚生面前。斯时矣,刘老伯掸几案、展黄袱、解丝绳而展秘籍——”
会首中几个急性子的大汉早已听得又腻又烦,不觉大叫:
“兀那秀才,休要咬文嚼字,快讲快讲!”
大龙头刘福通闻言大怒,拍案而起:“哪一个兄弟如此放肆?俺就爱听施家兄弟这如珠谑语。你们这些人,只会刀枪会友,出口伤人,哪一位能诌出施家兄弟这样的文章来,俺刘福通跟他磕三个响头!哼哼,还不跟俺老老实实听着。”说着,回头对施耐庵和颜悦色地笑道:“好兄弟,讲!”
施耐庵点点头,续道:“四目对视,一番琢磨,便将那《御批千家诗》中的奥秒,彻底揭开!”
满厅会众一时又惊又喜、又妒又恨。喜的是这“绝世秘籍”终于揭出奥妙;恨的是,区区一介穷酸,竟然压倒了大龙头。
施耐庵对刘福通说道:“刘老伯,请将那本《御批千家诗》赐晚生一用。”
刘福通说声好,从怀中掏出一个黄缎子包袱,捧给施耐庵。施耐庵慢慢打开,露出一本赭色书皮,徽州熟宣装订的《御批千家诗》。
施耐庵翻开数页说道:“众位会首、旗首,相传这《御批千家诗》出于宋朝徽宗皇帝手笔,乃是攻书入门的必读之书,故尔人称;只须诵熟千家诗,不会吟诗也会吟!不过,这本标着‘大宋宣和元年刊印’的《御批诗》,却是一本假冒的书!凡是读书人都知道宋徽宗书法天下一绝,飘逸饱满、铁骨银勾,大有上追虞、王,下比颜、柳之慨。可是这些批笔,形似而神非,外逸而内不劲,故尔晚生知它是一本假冒皇帝御批之书!”
这一席话说得深入浅出,在列会众听得十分有兴味,就连那几位胸无点墨的会首也对这竟敢假冒皇帝批文的印书人大感敬佩。
施耐庵续道:“于是,晚生便在这御批之中寻找奥妙,竟然发觉那些批语不仅不是颂扬皇帝功德、宣扬伦理教化,竟是处处隐着反叛朝廷的意思!”
他翻过几页,说道:“比如这首李白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下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明明是见月思乡之意,这批语竟写着:‘月是清平世界,霜如昏君奸相,不除贪官污吏,英雄誓不还乡’!”
厅下会众中听了这段批语,竟有人大叫:“好一个读书人,写得解气!”
施耐庵又翻了几页,说道:“再看这一首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上面批道:
‘民如春草,岂惧焚燎,一旦点着,烧尽蔡高!’”
“晚生一番诵读,终于猜出这本书的来历,此乃当年梁山泊义军所编!”
众会首一听此言。不觉纷纷议论起来。大多数都道:梁山泊好汉劫富济贫,尽是三山五岳的好汉。整日大碗酒大块肉,白刀进红刀出,几时听说还编过什么《千家诗》?施耐庵笑道:“晚生揣摸,一是只有北宋人熟识徽宋笔迹,熟识方能草仿;二是这批语中的蔡、高,必是指奸相蔡京、高俅,别无他解;第三,传说梁山泊上有一位圣手书生萧让,惯会摹仿他人字迹。这包书的牛皮封套,至今已经绝迹,乃是当年梁山泊大破连环甲马之时缴得牛皮韧甲所制,有此几宗,这本《御批千家诗》,必是梁山大寨传下之物无疑!”
众人见他条分缕断,说来头头是道,个个听得频频点头,刚见面那股凌人盛气早已跑到爪哇国去了。此刻,这伙钢刀烈火临头,眼都不眨一眨的绿林大豪,犹似刚刚入塾的蒙童,深怕听漏了一个字。
施耐庵轻轻拍着那本《千家诗》道,“晚生接下来又想:梁山泊义军军务倥偬之时,金戈铁马之际,竟然如此用心摹仿,精雕细刻,印了这样一本极普通的诗集,其中必有深意。于是。晚生便循踪觅迹,在字里行间找奥秘,果果不然,那奥秘到底被晚生找到了。”
“你们看,这每道批语都是用正揩书写,但每道批语中总夹着一、两个用行草写的字迹,实在不易辨识。不过晚生幸而读了几年书史,这点学问倒是有的,一见这事蹊跷,便细细挑拣,将书中所有行草写就的字都拼了拢来,竟然拼成了一首宋词,这词牌便是岳武穆填过的《满江红》。”
说毕,他从袖内掏出一卷纸,双手捧给刘福通道:“刘老伯,这首词晚生已缮写在此,请老伯为众位会首、旗首们展示。”
刘福通倏地变得庄重虔诚,稳稳接过那卷纸,高举过头,手腕轻抖,只听得唰地一声,纸卷抖开,一首墨迹未干的《满江红》赫然展现在眼前。
施耐庵朗朗诵道:
“义薄云天,师老矣,起凤腾龙。复山河,败虎屠蛟,莫叹西风。怨海愁山今何处?兵车辚辚向垂拱。不将这热血膏荒野,精诚雄!剑似雪,与君共;笔如椽,两心同。绝域时时闻筚篥,唤得水泊飙风动。醒沉寐,举擎天玉柱,世事如钟。
人日吟于梁山之阳。”
施耐庵手舞足蹈,琅琅上口,直读得意气风发、神彩飞扬。哪知满厅会众听完之后,有几个稍通文墨的首领尚在咀嚼其中的含义,有几个兴致细腻的会首只觉这文绉绉的词儿听来有如唱曲儿似的,铿锵起伏,抑扬顿挫,十分过瘾。而那些鲁莽大汉则听得味同嚼蜡,如撞木钟。又是那个王擎天走了出来,指着施耐庵叫道:“兀那秀才,弄了半日,文绉绉、咕碌碌罗嗦了一篇臭文章,你说的什么武学秘诀在哪里,你寻的奥妙又在何处?俺瞧你只怕是为着骗这身新衣裳,混这把烂交椅,在这儿胡扯乱说,卖狗皮膏药。”他朝刘福通嚷道:
“太师父还不将这书呆子一顿好打,赶了出去!”
刘福通面色和蔼地站起来,对王擎天招招手道:“擎天兄弟,说得好,你过来!”
王擎天一副直肠,只道大龙头赏识他刚才那一席话,忙忙地奔到刘福通座前,说道:“大龙头有何吩咐?”
刘福通倏然变色,一把拧住了王擎天的耳朵,直扯到施耐庵面前,怒道:“好一个狼犺大汉,你只知三百斤傻力气胡乱使,跟施家兄弟扯衣提鞋都不配。要冲你,天下的宝贝搁在面前你都不识:如今罚你替施家兄弟掭笔磨墨,牵纸提书,看你还敢胡说八道不!”
王擎天耳朵生疼,杀猪似地嗥叫起来,连连说道:“弟子不敢乱说,不敢乱说!”
刘福通脸色肃穆,按剑说道:“众位弟兄,俺们都是生死相共的朋友。眼下,施家兄弟立即要宣读那秘籍上的精旨。请诸位向白莲圣母发誓,有谁再敢不遵号令,褒贬秘籍,休怪俺大龙头手下无情!”说毕,拔剑出鞘,寒光闪过,身后的椅背立刻断了一角。接着,他一把扯开佛龛上的帘幕,俯首默祷。众人一见,一齐匍匐在地,跟着刘福通诵道:“圣母在上,弟子倘若褒贬秘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