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府将军-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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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的确不能留你在家里。”
“那么,这个还与大人。但是像这种东西,莫要让别人知道。要是有人造谣,说大人把山上的黄金据为己有可就大事不妙了。”
长安惊讶得合不拢嘴。
人能生于同时,便已是一种缘分。长安得遇见阿幸,更是缘分。但经她一通输赢之论,长安顿时怒上心头。这个女人随心所欲地作弄了人,竟然不觉丝毫内疚,尚微笑着若无其事坐在那里,可恶!可恨!长安险些失去理智。
“到底多大了?”
“大人您以为呢?”
“是我在问你!给我老老实实回话!”
“二十六。那么,大人贵庚?”
“我?”
“是。表兄说大久保大人看起来很是年轻,其实老大一把年纪了。”
“胡说!我和你年纪相仿。哼!你被休,难道就无半丝留恋?”
阿幸缩了缩脖子,如个调皮的孩子,“大人怎生在意这些?”
“是我先问你!”
“呵呵!您为何问这些?”阿幸一本正经。
这越发激起了长安的兴趣和怒火,他舌头打颤,探出身子,“你说你先前的婆家乃是灰屋?”
“是。”
“我与灰屋家很是熟识。你若还有留恋之意,我自会帮你说和,让你回去。像你这种女人,放任自流,只会惹是生非。”
阿幸摆正姿势,施了一礼,道:“多谢大人好意,其实拙夫还常来找我,藕断丝连,呵呵。”
长安的脸开始抽搐,猛地伸手揪住阿幸的衣领。他方醒过神来,但已身不由己。“你这个女人真是可恶!既然要和我比试,想来你必已作好了比试的准备。我怎会放过你?我大久保长安何等人物,竟然被你戏弄?我怎会原谅你?我要把你带到山上,大卸八块!”
阿幸不笑了。她眼睛瞪得浑圆,半是恐惧半是撒娇地倒在了长安怀中。
长安又骂:“可恶的女人!”
第十八章 得天下者
第二日,本阿弥光悦估摸着大久保长安已到伏见,向德川家康报告完有关金山诸事,方从家中出发。光悦知昨夜家中发生了何事,但他不欲插手。
阿幸虽是自家人,但一直在这里待下去,可怜而又麻烦,她竟想跟大久保长安去金山。矿山上历来都只有男子在拼命劳作,长安接手后,认为长此以往男人不能安定,在征得家康的许可后,在山上筑屋,男女可合居一处。
长安恐会在佐渡、石见、伊豆等地建起甚是气派的府邸,亦会在各处安排女人打理家事。阿幸必已经算计到了这些,欲操纵长安。不管怎么说,阿幸似颇合长安的胃口。两个人互相算计,却也有些惺惺相惜。
光悦猜测,长安从所司代的府邸去伏见城,然后向家康禀报金山情形,大概需要半个时辰。估摸着长安已经离去,光悦于午时方进了伏见城。他乃奉家康之命去大坂,见过淀夫人和片桐兄弟后,前来禀事。故他比长安需要更多的时辰。他心情甚为轻松,荣局一事算是办妥,想必家康亦会松一口气。若有可能,当面向将军问一问丰国祭事宜,就更好了。
到了内庭,光悦轻声询问家康的日程。今日等着见家康的人甚多。一个相识的司茶之人告诉光悦,外间还有五六位大名候着。“对不住,将军大人正在见客,请您在这边稍候。”
光悦被带到了一间屋子,以往他也常在此等着见家康。走进屋子,果然有不少人候在那里。他注意到里边有一个红发人,披黑色法衣,肩膀很宽。正诧异间,那人也转过头来看着他。
“这位是三浦按针先生,这位是本阿弥光悦先生。将军大人说,请二位先在此说说话。”司茶人甚是礼貌地对二人说完,便离去了。
这是光悦第一次见到威廉·亚当斯。他施礼道:“久闻阁下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鄙人乃将军大人的刀剑师本阿弥光悦。”|
那蓝眼睛的武士答道:“我乃三浦按针,请多关照。”日语说得很是地道,还彬彬有礼地还了一礼。
在伏见城和红发碧眼的洋人对面而坐,才是新气象,光悦心想。按针的日本话说得很好,先前光悦所见神父都无法和他相比。他的衣装也完全是和式的,虽然算不上很合身,但可以看得出,他颇为喜欢日本,这让光悦顿生亲近之感。按针腰右佩了一把武刀,前边别着一柄短刀,一切都显得很自然。
“三浦先生何时到的日本?”
“庆长五年。”
“这么说,乃是在关原合战那一年。听说您先是到了丰后的海岸。”
“正是。一直承蒙将军大人关照。”按针看了光悦一眼,接着道,“我们一开始被送到大坂城,由于葡国人的谗言,我和那些尼德兰人险些丧命,多亏了将军大人。”他语气略显生硬。
光悦也曾听说过此事。洋教也有诸多宗派,南蛮的教徒同英吉利和尼德兰的教徒不属于一个宗派,常生龃龉。英人三浦按针作为领航员上了尼德兰的轮船,漂流到丰后时,葡国的传教士上书家康,说他们是海盗,坚决要求把他们杀了。但家康救了他们。
“鄙人首次在大坂城见到将军大人,是在庆长五年三月。”按针道,他似闲得无聊,“之前我们被关进大牢,已绝望了,可将军大人却信了鄙人。鄙人对将军大人说,南蛮乃旧教之地,英吉利和尼德兰为新教之国。故他们对我们恶语中伤,但我们绝非他们所说的海盗。”
“哦。”
“那鄢之后,又在牢狱待了些时日。被放出来再次见到大人,已是五月中旬。那时大人已调查清楚,知我等并非恶人。大人问我们,是否想回到原来的船上。”
“哦,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们说想,大人便立即应允,让我们去堺港。那时,我们来时乘坐的博爱号已经到了堺港。在那里,幸存之人互相拥抱,喜极而泣……”
光悦注意到按针的声音开始颤抖,忙转移了话题:“您此次从江户到伏见是……”
“大人说,让我抽空来教他天文和几何。”
“天文我知一二,几何是一种什么样的学问?”
“那是一种像算术的学问。”
“哦。”光悦支吾了一声。家康竟然对这样的学问感兴趣?
家康的求知欲远远超过寻常人。他像拼命啃食桑叶的蚕,只要一有疑问,便会贪婪地把可以解决疑问的学问啃完。不管是儒学、佛教,还是洋教、国学,只要尚未理解透彻,他就会问个不休。就连常用药物,他都试图自己配制,而不依赖医士,颇让医士们为难。这回,三浦按针也成了他的老师。这让光悦既觉奇怪,又感佩服。不定日后不久,家康亦会寻一艘船,独自去大海遨游。
“将军大人乃是罕见的人物。”按针又道,“寻常君王都颇为懒惰,要是听到谗言和诽谤,便会不分言红皂白杀人。可是将军大人并不如此。”
按针似还不知家康已对他执弟子之礼,心中仍然充满不吐不快之感。道完,他又追溯到他被监禁于大坂城的事情。此时的欧罗巴,新旧势力之间已发生过好几次战事。当然,宗教问题尤为突出。正因如此,原在日本的传教士对三浦按针及尼德兰人甚是残酷。
“尼德兰人乃是强盗,他们此来便是抢掠。放过他们,自会埋下祸根,应将漂流至此的十八人就地处决。只有这样,才能警示其余诸盗,防止他们再来寻事。”
传教士费尽口舌,劝家康动刀。但是家康经过慎重的调查,反驳了他们:“至今为止,尼德兰人并未加害子我,也无加害天皇子民之先例。将他们杀掉,实属不义、无道。即使葡班二国与英吉利和尼德兰为敌,我亦绝对不许对来此的良善之人动刀。”
家康不仅赦免了按针,还安排他和原来船上的船员再会,赠与他们五万两黄金,以补偿他们在堺港海岸被当地百姓抢去的货物。
“现在想想,其实煽动当地百姓抢夺船上货物的也是旧教徒。将军大人明辨是非,作出了公正的裁决,救了我们。像这般明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按针道,为了表示他的谢意,只要是为了家康公,他必会竭尽全力。他说话时的语气颇像旧时武士。
光悦想,家康定是想了解西洋的现状,掌握轮船、航海的知识和西洋的学问。或许,按针正是家康求知之网罩住的猎物。正这样想着,方才的司茶人走了进来。
“三浦先生虽比本阿弥先生先到,但将军大人说,想先把先生的事情解决了,然后再与三浦先生细谈。请本阿弥先生先移步。”
“您先请。”按针依然彬彬有礼。光悦同样毕恭毕敬还了一礼,进了家康房间。
这里并非家康正式接见大名的大书院,而是长廊尽头的一间小书房。
“光悦啊,此行辛苦了。听说大坂那边的事已基本解决了。”
“大人已听说了?”
“是啊,今日一早茶屋来过。”家康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道,“方才你和三浦按针说了些什么?”
“三浦先生好像一直念念不忘大人恩情。”
“茶屋说,这一点正是按针的可用之处。”
“他还提到几何学,大人是要学习那种学问?”
“不,非也。”家康笑着摆摆手,“日后与各国进行交易,不能有所偏颇。”
“大人的意思是……”
“哈哈,想来你也不会明白。不能笼统地以为西洋人便是南蛮人。西洋欧罗巴也分为两部分。葡国、班国等旧势力才是我们先前所称的南蛮人,英吉利和尼德兰这两股新兴势力乃是红毛人。必须把二者区分开来。”
“是。”
“现在得到我赏识并启用的三浦按针,生于英吉利,乘着尼德兰的轮船来到日本。他显然是红毛人。”
“哦。”
“我若宠信红毛人按针,南蛮人便会不快。他们会认为,我们与红毛人亲近,这样不利于日本的船只出海。茶屋遂建议让按针去南蛮人的据点吕宋,拜访吕宋的主君。”
光悦轻轻摇了摇头,眼睛不停地眨。他对茶屋的用意不甚明白。
“哈哈!就是说,让红毛人按针去南蛮人的据点,说明我们乃是中立的,不属于任何一方。他还说,三浦按针也绝不会对南蛮人心存芥蒂。我们要与各国友好往来,和平交易,主动派出使者。如何,茶屋所想不差吧?”
“是啊。”光悦虽然口上这样说,可仍然一脸迷惑。他道:“这样一来,就可以证明,日本乃是公平之地?”
“是,所以我才叫了按针来商议此事。”家康微微一笑,喝了一口阿胜夫人端上的茶。
光悦本以为家康会问到淀夫人,可家康一直讲海外贸易,似把大坂的事忘了。只要家康不问,光悦便不想提。
按针所言,家康为了补偿按针,送给他们五万两黄金之事是否属实?五万两黄金可非小数目,光悦想到这里,顿时亦把大坂的事抛在了脑后。
“三浦先生定会是个出色的使者,他心中充满对大人的感激,认为大人乃是世上最明智的主君。”
“他是个非常守信之人。”
“将军大人,听说您给了他五万两黄金,此事是否属实?”
“嗯,对,船要修理,还得装上货物,这些黄金亦是必要。”
“可那时不正是关原合战前夕吗?”
“是啊,在那之后不久,我便回到了江户。”
“那时急需军费,怎会给他那么多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