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演义-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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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此箭何来,待查明底细,再行详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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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回本旨,系欲承接上文,叙入南昌被围,鄱阳大战事。因中间有胡、耿被害,及安丰一段情节,不能不叙,故随手插入。胡、耿为有功之臣,叙其始,纪其末。安丰之行,关系尤大,南昌几乎失守,金陵几乎被袭,揭而出之,非特事实之不漏,抑以见军国事之不能稍失也。陈友谅不袭应天,专攻南昌,着手之误,不待细说。且以六十万众,攻一孤城,相持至八十余日,犹不能下,是殆所谓强弩之末,鲁缟难穿,奚待鄱阳之战,始见胜负耶?惟朱、陈二氏之兴亡,实以鄱阳一战为关键,故是回下笔,不敢苟且,亦不敢简率,阅者于此得行文之法焉。
第十一回 鄱阳湖友谅亡身 应天府吴王即位
却说陈友谅骁将张定边,正围攻元璋,突被一箭射来,正中右额,这箭不是别人所射,乃是元璋部下的参政常遇春。当下射中定边,驶舟进援,俞通海亦奋勇杀到。定边身已负创,又见遇春诸将,陆续到来,没奈何麾舟倒退。这江中水势,却也骤涨,把元璋的坐船,涌起水面,乘流鼓荡,自在游行。想是韩成应死此地,不然,大江之水,何骤浅骤涨耶?元璋趁势杀出,复令俞通海、廖永忠等,飞舸追张定边。定边身受数十箭,幸尚不至殒命,轻舟走脱。时已日暮,元璋乃鸣金收军,严申约束,并叹道:“刘先生未至,因罹此险,且丧我良将韩成,可悲可痛!”当下召徐达入舱,并与语道:“我恐张士诚袭我都城,所以留刘先生守着,目下强寇未退,势应再战,你快去掉换刘先生,请他星夜前来,为我决策,方免再误!”刘基未至,从元璋口中叙出,以省笔墨。徐达夤夜去讫。
阅数日,基尚未至,友谅复联舟迎战,旌旗楼橹,遥望如山。元璋督兵接仗,约半时,多半败退。恼得元璋性起,立斩队长十数人,尚是倒退不止。郭兴进禀道:“敌舟高大,我舟卑下,敌可俯击,我须仰攻,劳逸不同,胜负自异。愚见以为欲破敌军,仍非火攻不可。”元璋道:“前日亦用火攻,未见大胜,奈何?”正说着,只见扁舟一叶,鼓浪前来,舟中坐着三人,除参谋刘基外,一个服着道装,一个服着僧装,道装的戴着铁冠,尚与元璋会过一面,姓名叫作张中,别字景和,自号铁冠道人,元璋在滁时,铁冠道人曾去进谒,说元璋龙瞳凤目,有帝王相,贵不可言。元璋尚似信未信,后来步步得手,才知有验。补叙铁冠道人,免致遗珠。此时与刘基同来,想是有意臂助。只有一个僧装的释子,形容古峭,服色离奇,素与元璋未识。至是与元璋晤着,方由刘基替他报名,叫作周颠,系建昌人氏,向在西山古佛寺栖身,博通术数,能识未来事,刘基尝奉若师友,因亦邀他偕行。不没周颠。元璋大喜,忙问破敌的法儿。刘基道:“主公且暂收兵,自有良策。”元璋依言,便招兵返旆,退走十里,方才停泊,于是复议战事。刘基也主张火攻,元璋道:“徐达、郭兴等,统有是说,奈敌船有数百号,哪里烧得净尽?况纵火全仗风势,江上风又不定,未必即能顺手,前次已试验过了。”说至此,铁冠道人忽大笑起来,元璋惊问何因?铁冠答道:“真人出世,神鬼效灵,怕不有顺风相助么?”元璋道:“何时有风?”周颠插入道:“今日黄昏便有东北风。”此系测算所知,莫视他能呼风唤雨。元璋道:“高人既知天象,究竟陈氏兴亡如何?”周颠仰天凝视,约半晌,把手摇着道:“上面没他的坐位。”元璋复道:“我军有无灾祸。”周颠道:“紫微垣中,亦有黑气相犯,但旁有解星,当可无虑。”都为下文伏线。元璋道:“既如此,即劳诸君定计,以便明日破敌。”周颠与铁冠道人齐声道:“刘先生应变如神,尽足了事,某等云游四方,倏来倏往,只能观贺大捷,不便参赞戎机。”不愧高人。元璋知不可强,令他自由住宿,复顾刘基道:“明日请先生代为调遣,准备杀敌。”刘基道:“主公提兵亲征,应亲自发令为是,基当随侍便了。”元璋允诺。基复密语元璋道:“如此如此。”元璋益喜。遂令常遇春等进舱,嘱授密计,教他一律预备,俟风出发,常遇春领命而去。
转瞬天晚,江面上忽刮起一阵大风,从震坎两方作势,阵阵吹向西南。友谅正率兵巡逻,遥见江中来了小舟七艘,满载兵士,顺风直进,料是敌军入犯,忙令兵众弯弓搭箭,接连射去,哪知船上的来兵,都是得了避箭诀,一个都射不倒,趣语。反且愈驶愈近。此时知射箭无用,改令用槊遥刺,群槊过去,都刺入敌兵心胸,不意敌兵仍然不动,待至抽槊转锋,那敌兵竟随槊过来,仔细一看,乃是戴盔环甲的草人。大众方在惊疑,忽敌船上抛过铁钩,搭住大船,舱板里面的敢死军,各爇着油渍的芦苇,并硫磺火药等物,纷纷向大船抛掷,霎时间烈焰腾空,大船上多被燃着。友谅急令兵士扑灭,怎奈风急火烈,四面燃烧,几乎扑不胜扑。常遇春等又复杀到,弄得友谅心慌意乱,叫苦不迭。所授密计,一概发现。恼动了友谅两弟,一名友仁,一名友贵,带领平章陈普略等,冒火迎战。友仁眇一目,素称枭悍,普略绰号新开陈,也是一条胆壮力大的好汉。偏偏祝融肆虐,凭你甚么大力,但教几阵黑烟,已薰得人事不知,所以友仁、友贵等,接战未久,已陆续倒毙水中。友谅知不能敌,麾兵西遁,无如大船连锁,转掉不灵,等到断缆分逃,焚死溺死杀死的,已不计其数。只元璋部将张志雄等,舟樯忽折,为敌所乘,竟被围住。志雄窘迫自刭,他将余昶、陈弼、徐公辅皆战死。还有丁普郎一人,身受十余创,头已脱落,尚植立舟中,持刀作战状。及援兵四至,救出那舟,将士大半伤亡,只夺得尸骸,令他归葬罢了。战虽获胜,尚伤亡多人,是之谓危事。
友谅逃了一程,见敌舟已远,顿时咬牙切齿,与诸将计议道:“元璋狡狯,用火攻计,折我大军无数,此仇如何得报?我见元璋坐船,樯是白色,明日出战,但望见白樯,并力围攻,杀了他方泄我恨。”恐无此好日。部众领命。到了翌晨,又鼓勇东来,只望白樯进攻,谁意前面列着的船樯,统成白色,辨不出甚么分别,不叙元璋这边,含蓄得妙。顿时相顾惊愕;但已奉出战命令,不好退回,只得上前奋斗。元璋自然麾众接战,自辰至已,相持不下。忽刘基跃起大呼道:“主公快易坐船!”元璋亦不遑细问,急依了基言,改乘他舟。基亦随至,并用双手虚挥,面作喜色道:“难星过了。难星过了。”言未已,但闻一声炮响,已将原舟弹裂。元璋且惊且喜,复语刘基道:“此后有无难星?”基答道:“难星已过,尽可放心。”既写刘基,亦回应周颠语。于是元璋麾舟更进,时友谅高坐舵楼,正辨出元璋坐船,用炮击碎,满疑元璋必死,不想元璋又督兵杀来,很是惊骇,没精打采的下舵楼去了。
且说元璋部将廖永忠、俞通海等,驾着六舟,深入敌中,舟为大舰所蔽,无从望见,好似陷没一样。俄顷见六舟将士,攀登敌舟,逢人便杀,见物即烧,那时元璋所有的将士,益觉勇气百倍,呼声震天,波涛立起,日为之暗。敌船大乱,怎禁得元璋部下,杀一阵,烧一阵,刀兵水火,一齐俱到,害得进退无路,只好与鬼商量,随他同去。最可笑的,舟高且长,操橹的人,不识前面好歹,兀自载了同舟敌国,呐喊狂摇,到了火炽,已是不及逃命。大舟之害,如是如是。友谅到此,狼狈已极,亏得张定边拼命救护,才得冲出重围,退保鞋山。元璋率诸将追至罂子口,因水面甚狭,不好轻进,便在口外寄泊,友谅亦不敢出战。相持一日,元璋部将欲退师少休,请诸元璋,未得邀允。俞通海复入禀道:“湖水渐浅,不如移师湖口,扼江上流。”元璋因问诸刘基。基答道:“俞将军言之有理,主公且暂时移师,待至金木相犯的日时,方可再战。”乃下令移师,至左蠡驻扎。友谅亦出泊渚矶,两下又相持三日,各无动静。元璋乃遣使遗书友谅道:
公乘尾大不掉之舟,顿兵敝甲,与吾相持。以公平日之强暴,正当亲决一死战,何徐徐随后,若听吾指挥者,无乃非丈夫乎?唯公决之!尽情奚落,令人难堪。
使方发,忽报友谅左右二金吾将军,率所部来降。元璋甚喜,接见后,慰劳备至,问明情由,乃是左金吾主战,右金吾主退,俱不见从,两人料友谅不能成事,因此来降。元璋道:“友谅益孤危了。”既而复有人来报,说是去使被拘,并将所获将士,一律杀死,元璋道:“他杀我将士,我偏归他将士,看他如何?”遂命悉出俘虏,尽行纵还,受伤的并给药物,替他治疗;此等处全是权术。并下令道:“此后如获友谅军,切勿杀他。”一面又致书友谅道:
昨吾舟对泊渚矶,尝遣使赍书,未见使回,公度量何浅浅哉?江淮英雄,惟吾与公耳。何乃自相吞并?公今战亡弟侄首将,又何怒焉?公之土地,吾已得之,纵力驱残兵,来死城下,不可再得也。设使公侥幸逃还,亦宜却帝名,待真主。不然,丧家灭姓,悔之晚矣!丈夫谋天下,何有深仇?故不惮再告。嘲讽愈妙。
友谅得书忿恚,仍不作答,只分兵往南昌,劫粮待食。偏又被朱文正焚杀一阵,连船都被他毁去,嗣是进退两穷。元璋复命水陆结营,陆营结栅甚固,水营置火舟火筏,戒严以待。一连数日,突见友谅冒死出来,急忙迎头痛击,军火并施。友谅逃命要紧,不能顾着兵士,连家眷都无心挈领,只带着张定边,乘着别舸,潜渡湖口,所有余众,且战且逃。由元璋追奔数十里,自辰至酉,尚不肯舍。蓦见张铁冠自棹扁舟,唱歌而来,元璋呼道:“张道人!你何闲暇至此?”铁冠笑道:“友谅死了,怎么不闲?怎么不暇?”元璋道:“友谅并没有死,你休妄言!”铁冠大笑道:“你是皇帝,我是道人,我同你赌个头颅。”趣甚。元璋亦笑道:“且把你缚住水滨,慢慢儿的待着。”彼此正在调侃,忽有降卒奔来,报称友谅奔至泾江,复被泾江兵袭击,为流矢所中,贯睛及颅,已毙命了。张铁冠道:“何如?”言毕,划桨自去。身如闲鸥,真好自在。
元璋又追擒败众,共获得数千人,及一一查核,恰有一个美姝,及一个少年,问明姓氏,美姝系友谅妃阇氏,少年系友谅长子善儿。越日,复得降将陈荣,及降卒五万余名,查询友谅死耗,果系确实。已由张定边载着尸身,及友谅次子理,奔归武昌去了。友谅称帝仅四年,年才四十四。初起时,父普才曾戒他道:“你一捕鱼儿,如何谋为大事?”友谅不听。及僭号称帝,遣使迎父,父语使人道:“儿不守故业,恐祸及所生。”终不肯往,至是果败。
元璋方奏凯班师,至应天,语刘基道:“我原不应有安丰之行,使友谅袭我建康,大事去了,今幸友谅已死,才可无虞。”回应前回,且明友谅之失计。于是告庙饮至,欢宴数日。元璋亦高兴得很,乘着酒意,返入内寝,偶忆着阇氏美色,比众不同,遂密令内侍召阇氏入室,另备酒肴,迫她侍饮。阇氏初不肯从,寻思身怀六甲,后日生男,或得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