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金瓶梅-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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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风流秀士、有趣文人和那浮浪子弟,也不讲禅,也不讲道,每日在三教堂饮酒赋诗,倒讲了个色字,好个快洁所在,题日“三空书院”,无非说三教俱空之意。有一名人题词日:圃苑流洲,金谷琼楼,算不如茅舍清幽。野花绣地,剩却闲愁,也宜春,也宜夏,也宜秋。
酒熟堪苔,客至须留,更无荣无辱无忧。退闲一步,着甚来由,但倦时眠,渴时饮,醉时沤。
短短横墙,矮矮疏窗,讫值儿小小池塘。高低叠障,绿水边旁,又有些风,有些月,有些凉。
此等何如,懒散无拘,倚阑干临水观鱼。风花雪月,赢得消除,好注些香,说些话,读些书。
万事萧然,乐守安闲,蝴蝶梦总是虚缘。看来三教一空拳,也不学仙,不学圣,不学禅。
却说这金国喇嘛教中有一胡姑姑,年纪六十余岁,名号百花宫主,系西番回回之妇。后因老回回殁了,与这些喇嘛往来,皈了邪教。头上缠着西域昆卢旋螺黄锦佛帽,耳上两个金环,项挂一串一百八颗人顶骨数珠,胸前缠着西洋火锦一口钟的戒衣,遮过了双足。手里摇着铜鼓儿,口里念着番经。他传的一个法术,名日“演折牒法儿”,又曰“大喜乐禅定”,专以讲男女交媾为阴阳秘密之法。又有一种邪药,男子吃了通宵行乐不泄,妇人吃了身体酥软昏麻,能使人醒了又迷,迷了又醒,一似酒醉相似。又供奉一尊铜佛,俱是二身男女搂在一处,交嘴咂舌,如画的春宫一样,号日“极乐佛”。因此,这金营大小营官、宫里府里娘娘太太,敬如活佛,口称做百花姑娘娘。但行动是八人大轿,从着三二十女人,俱是一样喇嘛僧打扮,也有喇嘛僧在内,吃的是牛肉大荤,宿卧不分男女,自说是大道原无彼此。也有生出儿女来的,在怀抱中就扮做喇嘛模样儿,西番习以为常。他实有一种法术,凡遇毒蛇恶兽、邪鬼魔魅,请到了百花姑娘娘,摇着铜鼓,不知口里念些甚么经咒,把那毒虫伏住,全不敢动,妖魅也消了。因此法术,人人畏敬他。先是番国的官员妇女,尊奉喇嘛的教,奉他如神。后来,中国妇女也有投拜门下,学这个折牒法儿,拜做徒弟的。那男子汉没有本领奉承妇人,也有投做徒弟,暗暗请尊佛来,供养在卧房内,要夫妇三更赤着身子,不穿中衣,起来参拜此佛,求子求寿,无不响应。这个道原是人人喜的,况且又不费银钱,不费工夫。因此,人人都道百花姑果有灵圣,某人得了子、加了官,俱是大喜乐禅法的灵验。
听得说这尼姑福清在四太子官里娘娘舍了师师府做香火院,他就起了一个贪念,要来夺此地做喇嘛僧的经堂。不料满城士女,抬了三尊大铜佛,安了佛座。不消一月,贴起金来,盖阁修寺,造的个师师府如西天道场一般。但见:香烟稷动,幡盖飘扬。五间佛阁,上安宝藏法轮,四面回廊,塑设须弥罗汉。粉壁泥金,三十三天画出菩萨狮子座,画梁山塑,九千丸百移来鹫岭象王身。说非法非非法,直至万法皆空,言无如无无如,到底一如不着。又有那三十二应现化身,观音普度,五十三参游法界,童子寻师。琉璃高照虚空界,是色非色,那分十万由旬;丹檀香满姿竭海,是闻非闻,只在刹那净土。黄花翠竹尽天机,墙下林枚结果,燕语莺啼皆正觉,阶弧涪葡生花。木鱼唤醒利名人,金磐敲回尘土梦。
那自,百花姑坐着大轿,簇拥着一群喇嘛女僧,进的大觉禅林。早有知客报与福清知道,披了戒衣,迎进禅堂。看那百花姑虽是六十余岁,粗眉大口,厚臂宽腰,满脸铅粉,使胭脂抹的个嘴唇和鹦哥相似。到了大殿上,也不参佛,只将手里铜鼓一摇,捏了个印诀,弹了三下,走去禅堂讲座上坐下。这些众女僧都来问讯,磕下头去。他稳坐不动,不知说了几句番语,那跟随的喇嘛妇人,有带的大银提梁扁壶,盛着奶子茶,斟过一碗来,一吸而荆那些番妇每人有大鼓一面,即时打起来,口里念动番经,如鸟语一般。番经念毕,方才下坐,福清请入师师卧房改成的方丈内,捧上松仁果茶来,就是素果点心,香菇面筋,粉汤蒸饭。百花姑不坐高桌,自己铺下一路红毡,和这些妇人一带而坐,方才用点心。
吃毕,又是奶子茶罢,坐着不肯起身。福清不知其意,只见随的喇嘛妇人,也有汴京人扮成假喇嘛的,言语一样,传百花姑的言语,说要收福清做个徒弟方才起身。这福清见百花姑人人敬重,是金朝供养的一尊活佛,必然有些道行,闻知要收他做徒弟,欢喜不尽,忙忙取了戒衣,披在身上,铺下展具,向百花姑合掌问讯,倒身三拜。这姑姑用手摩顶,摇着铜鼓,捏他耳朵鼻子,上下搂抱,和亲女一般,即时取了一串西洋琥珀数珠来,挂在福清项下。起来上轿,口念番经,摇铃去了。
这福清只认做寻常结拜师傅,指望传他些西方佛法,那知道百花姑要他拜了徒弟,好行他的邪教。把这大喜乐禅定的法儿,先要把福清迷惑了,勾引这些番僧邪女来,占了大觉寺为行淫乐地。今日这西洋数珠,做了福清的媒礼,从今再不敢推辞了。可怜一个道场,惹出一伙邪魔,造孽不校有分教:白莲池畔,又添上几丈污泥,紫竹林中,忽燃出千重烈火。
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大觉寺淫女参禅 莲花经尼僧宣卷
词曰:
试问禅关,参求者无数,往往到头空老,积雪为粮,磨砖作镜,误了几多年少。毛吞大海,芥纳须弥,金色陀头微笑。无荫树下,绝想台前,杜字一声春晓。
鹫岭云深,曹溪路险,是处故人缈。冰崖千丈,五叶莲开,古殿帘垂香袅。那时节,识透源流,才见龙王三宝。
这首词单说禅宗易误,佛理难参。休说这些失迷的凡夫、贪淫的死汉没处下手,就是那夙学的善知识、传宗的老和尚,饶你百灵透过,一窍少迷,就是念完了四十八万卷全藏,只当做老鼠偷佛灯的香油,盲禅瞎棒,与成佛作祖,总是望风捕影。到了上得讲堂,说两句禅宗的语录,度世的口头禅,你参我应,打两个冷哈哈,好似隔靴挠痒,丈母心疼去灸那女婿的腿。看那参禅熟套一场好笑,到不如鲁智深吃狗肉,鸠摩什生儿,实实受用,不碍他坐化成佛。今日因师师府改做禅林,正是火池变作莲池,欲海翻为香海。宗语上说“百花丛里过,一叶不沾身”,又说“淫房酒寺寻弥勒,满目青黄知是谁”,看官细参。
单表这孔寡妇、黎指挥娘子领着两家女儿梅玉、金桂二人,因在汴河桥住着福清庵上几间净室,时常往来,甚是亲热。尼姑们喜他寡妇子女替他做鞋脚、缝衣服,这两个寡妇喜这尼姑们要茶要水方便些。住有半年之外,忽然尼姑福清奉了王爷令旨,搬在师师府造寺修佛,一时热闹起来,把这小庵子撇下,另招了一个老聋姑子看守香火。
这两个寡妇和女儿领着一个痴哥,甚是孤凄,又没个男子,把酒店本钱都被人赊骗下去。虽是一个院子住着,依旧两家过活,时常包揽些鞋面花朵,将针指来度日。听得福清新修起大觉寺来,要去随喜。两家商议,不好空手去得,等了半月,凑起钱来,买了一盒挂面、一盒京枣、一盒白糖素饼、一盒油炸的蜜糕,使痴哥担了。又借了邻舍家几件衣服,把两个女儿打扮齐整。母子四人锁上房门,痴哥引路,和这些烧香妇女,走过汴河桥来。
不上二三里路,望见河沿一带翠馆青楼,儿条小巷穿过去,却是师师府了。正值福清请了白衣庵里有道行的师姑说法,宣卷的吕师父法名如济,来宣一卷花灯佛法公案。大门首挂起高幡来,这些各庵的尼姑、吃斋的妇女,把一个大觉寺通挤不开,木鱼经声,百十众尼僧和着佛号,好不热闹。
孔千户娘子、黎指挥娘子都是老成打扮,只有两个女儿却是艳妆脂粉堆满。金桂姐是大红绉纱衫儿,蓝织金比肩儿,白绫拖地锦裙子,梅玉姐是银红宋锦斗绫衫儿,白绫比肩,月下白衣水纹绫裙子,俱是红玉一勾,金莲三寸,鞋尖上嵌着豆粒大两颗珠子,底高尖小,十分好看,一步步挪进庵里。
那些游人妇女看的人,涌将上来,真是天仙并佩凌波出,魔女拈花送供来。到了大殿上,先拜了佛像。早迎着谈能和知客引至方丈,与福清问讯了,才叫痴哥挑着四付盒子进去,揭开看了。福清道了生受,使谈能收了,摆斋在斋堂里。
母子四人吃毕茶食点心,到方丈来听讲,在长凳上坐。众女僧打起钟鼓法器,才请升座。
却说这吕姑子年将六十余岁,生得黄面长眉,挂一串金刚子数珠,穿着袈裟,手执九环锡杖。两个小小尼姑打出一对黄绫幡来,引上法座,离地有三四尺高,中间焚香,供着一尊掺金观音,香炉金磐,烧着擅香不断。两边小桌坐下八个尼姑,俱是白面缁衣,僧鞋僧帽,在旁管着打磐和佛。只见法师上座一毕,这些尼姑女众俱来问讯参拜。那法师只将掺金佛观音略一举手,便稳坐不动,把双眼闭着,搭下眉毛来,做出那坐禅的气象,得道的威仪,大声说道:“今日堂头和尚要讲甚么佛法,听老僧粗讲西来大意。”便道。
人身易失,佛法难逢。夫妻恩爱,一似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儿女情肠,好似烧瓦窑,一水和成随处去。石火光中,翻不尽没底触斗,海沤波里,留不住浪荡形海披毛戴角,转眼不认爷娘;吃饭穿衣,忘却本来面目。无明火里,生出贪淫妒狡四大轮回;无常梦中,历遍生老病死七情孽债。因此阎罗老子伤心,无法救地狱中饿鬼;释迹牟尼出世,愿度尽阎浮上众生。三藏八乘,火池处处见莲花,十地六尘,昔海沉沉流贝叶。黄氏女看经,宝盖金桥迎善女;目莲僧救母,铜蛇铁树报冤魂,持斋念佛,袁盎超几世沉冤;礼忏斋僧,郗后证三生正果。一失脚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人。
因说偈日:
如是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意。
又问:“堂头和尚,今日从何处问起,老僧放参!”只见首座有一尼僧上前问讯,说道:“佛法参禅,先讲过行住坐卧。
请问和尚如何是行?“答日:行不与人同行,出关两足云生。
为看千峰吐翠,踏翻古渡月明。
义问:“如何是住?”答日:住不与人同住,茅屋青山自去。
庭前老鹤吟风,门外落花无数。
又间:“如何是坐,”答日:坐不与人同坐,婆姿影儿两个。
雪花扑面飞来,笑我北窗纸破。
又问,“如何是卧?”答曰:卧不与人同卧,葛被和云包裹。
孤峰独宿无聊。明月梅花与我。
又问:“如何是色中人?”答日:嫫母西施共一身,可怜老少隔千春。
今朝鹤发鸡皮媪,当年玉颜花貌人。
又问:“如何是人中色?”答日:花开花落两悲欢,花与人同总一般。
开在枝头防客折,落来地下有谁看?
又问:“如何是人中境,”答日:沧海尽教枯到底,青山直待碾成尘。
又问,“如何是境中人?”答日:翠竹黄花非外境,白云明月露全身。
又问:“如何空即是色?”答日:莺啭千林花满地,客游三月草连天。、又问:“如何色即是空?”答日: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