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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关原合战-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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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喜多秀家出征伊势时曾邀他同往,但他却未听从奉劝,而于八月十七进兵近江,驻扎于石部。随着疑虑的加深,他甚至变得有些自暴自弃,想尽量不加入任何一方,在一旁坐山观虎斗。
  正在他彷徨不已之时,八月二十八,他的密友、德川一方的浅野幸长,和黑田长政联名给他写来书函。
  浅野幸长与黑田长政联署的这封书函,最终让秀秋内心彻底动摇。书函写道:“……此前曾去书表明心意,今再次致书。如今正是大人表明忠节之关键时刻。内府将于二三日内抵阵,大人之去留,务痛下决断。吾二人如此行事,只为慰高台院夫人。恳请早日回复。务令使者口传详情……”
  这封书函乃是浅野、黑田二人从赤坂阵地写给小早川秀秋的。秀秋谎称有恙,需要疗养,以游猎为名经石部、铃鹿、近江,最后停留于爱知川高宫。书函于是被送到此处。
  字里行间不仅有浅野、黑田对秀秋的信任,还称乃是为了高台院。这让秀秋大为动摇。书函其实想说:他二人这样做,乃是为了让高台院安心,家康不日就会抵达前线,所以,在此之前,请秀秋一定明确心志。
  故,一切的前提是:家康乃是奉高台院之命征讨三成。高台院既与家康同途,已无异议,秀秋亦当向高台院尽忠才是。事情非秀秋是否支持家康,而是家康要为高台院而战。
  因被家康轻视而产生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年轻的秀秋精神大振。虽如此,他此前一直装作唯三成和宇喜多秀家马首是瞻,当然不可堂而皇之投了东军。一旦事情败露,西军定会倾尽全力,先灭了他。
  眼看两军决战临近,经过前思后想,秀秋把自己的阵地选在了松尾山,欲借此见机行事,通过浅野、黑田与东军会师。万一东军失利败退,他只作壁上观即可。
  见秀秋在松尾山上安营,流言蜚语顿时在西军中散播开来。
  “金吾中纳言果然不想参战。”
  “不,说不定他已私通家康了。”
  于是,大垣城方面立刻向秀秋派去了使者,请他立即进城议事云云。但秀秋根本不吃这一套,推道:“我病尚未痊愈,才来此静养。世上流言甚多,我洗刷不清,故要先与东军一战,以消除猜忌。”
  秀秋要先与东军一战,然后再去大垣城议事,这个回复让城里之人心乱如麻,他们已不知当守城还是野战。
  小早川秀秋率八千人,其战斗力绝不可小视。他若未开赴战场、赶不上决战,倒还罢了,但既已到了战场,却连他心思尚不知,就太可惧了。万一在战斗最吃紧时,他临阵倒戈,该如何是好?
  大谷吉继对此忧心仲忡,自不敢对秀秋坐视不理。若家康抵阵的消息为虚,吉继也不会下这样的决断。但家康已来到眼前,毛利辉元却迟迟不出。
  不弄清小早川秀秋的真意,怎能轻言决战?于是,他亲自赶赴秀秋阵营,抵达松山尾时,已是十四日夜。
  沉默寡言的吉继在三成面前从不多说话,但他的决心已如磐石。尽管眼睛已看不见,他还是不断鞭策自己,让人把自己抬到松尾山。他已痛下决心,万一察觉到秀秋真有反心,就血溅当场。幸亏由于生病,他脸上缠满绷带,无须担心心思被人窥了去。
  吉继已让三成写了一份誓书,并让诸将署名,把它带给了秀秋。誓书上列了如下四条:
  一、此次战事如能尽忠,少君十五岁之前,关白一职由秀秋担任。
  二、加封播州全境,并保筑前、筑后二地。
  三、赐近江十万石,并赐家老稻叶内匠、平冈牛右卫门各十万石。
  四、赐金三百锭,赐稻叶、平冈亦各三百锭。
  在誓书上署名的有宇喜多秀家、小西行长、长束正家、石田三成、安国寺惠琼,以及大谷吉继。这些条件怎么看都是诱饵,仿佛在戏耍一介孩童。
  吉继穿过新修的栅门,平安抵达秀秋大帐。但出来迎接的并非秀秋本人,而是稻叶、平冈二位重臣。
  “我要见金吾大人,当面将誓书交与他。”
  稻叶内匠头正成与平冈牛右卫门对视一眼,道:“这……我家大人刚刚狠狠斥责了我等一顿,现刚刚睡着。”
  稻叶言罢,平冈赖胜也添油加醋道:“近日,不知是否身体欠安的缘故,大人常常酗酒、脾气暴躁,连话都不愿多说。”
  大谷吉继觉察到,他们根本不想让自己见秀秋,可就此无功而返,他们的心就会离西军越来越远,遂忍道:“大人风寒尚未痊愈?”
  “是。大人对世间种种流言甚是在意,热稍稍退了些,便去狩猎,结果病又复发了。反反复复,总不见好。”
  “这么说,令旗由你们掌管了?”
  “不敢。这样会影响士气,总之,我等只劝大人静养。”
  “既如此,不用特意叫起他。议事结果想必已传达了,可后来,增田大人又从大坂传书。”
  “增田大人?”
  “说明日,毛利大人终要携少君从大坂出发了。”这完全是大谷吉继随口撤的弥天大谎。他身在北国,怎知大坂详情?
  不知是谁散布的谣言,如今大坂城内,正流传此说,道增田长盛已与家康私通。这并非完全不可能,大谷吉继想,因为增田长盛并不像三成那般,对家康抱有刻骨敌意,只是在三成的逼迫下,他才不知不觉卷入其中。但这种事在大坂城内流传,对西军来说无异釜底抽薪。因为要毛利辉元无视传言,毅然从大坂出发,简直不可想象。在安国寺惠琼的游说下,好不容易才半推半就成了西军总帅的毛利,如今又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若毛利携秀赖前脚出了大坂域,增田长盛后脚就举起叛旗,秀赖该怎生是好?待在大坂城,他尚是已故太阁遗孤,可一旦出了大坂,就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儿。而且,一旦大坂城和佐和山城被攻陷,秀赖立刻就会沦为一个没有居城的流浪儿。由此可以说,在把毛利辉元钉在大坂这一点上,增田长盛与家康私通的传言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辉元已不可能出来,大谷吉继明明清楚这一点,可他还是撒了谎。他是想借此试探小早川的老臣们是否真与辉元保持着联络。
  此时,吉继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哦,毛利中纳言出师了?”二人甚是惊讶。
  “所以我才让他们写了这份誓书,金吾大人若不过目,成何体统?我看这样吧,二位先阅,待金吾大人醒来之后再转达他如何?”
  吉继轻轻把绸布包放在稻叶正成面前。对于稻叶、平冈二人,书中也曾许诺给他们十万石,对于这个诱人的条件,他们究竟会表示出多大的兴趣?
  “那么,我们先拜读了。”
  “请。”
  稻叶看后,似乎颇为惊愕。阅毕,他把誓书默默交到平冈赖胜手中,道:“说是要在少君十五岁之前,把关白一职让与我家大人。”
  吉继故意轻描淡写道:“金吾大人乃少君兄弟,天下何人能对此怀有异议?”
  平冈赖胜脸上却掠过一丝微笑:“这都是战后之事。我们定会详细禀告主公。”
  一听这话,吉继只觉得胸口如被刺进一把尖刀。“这都是战后之事”,看来,小早川的重臣们早对西军的胜利不抱什么希望,才在不知不觉间流露出不安。如此看来,只要战局没有根本性的扭转,小早川秀秋就会继续待在此处,隔岸观火。
  “鄙人先告辞。金吾大人到底年轻,希望二位提醒他,切不可轻举妄动。”
  “我们心中有数。”
  “设若你们这些老臣误导了大人,让少君有忧,让丰臣有难,金吾大人可就成了众矢之的。总之,希望大人明日务必下山,参加决战。”
  “是。明日乃我家主公雪耻的绝好机会,我家主公早就按捺不住,一战定会让公等刮目相看。”
  “如此我就放心了。告辞。”吉继在下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尽管嘴上说着放心,他的心情却正好相反:看来,关原乃埋骨之所了,三成哪里有指挥大军实战的威望?
  吉继上轿之后,两位家老送客回来,同时大笑出声:“把关白之位让与大人,那毛利和石田怎么办?”二人一起到了秀秋面前。
  秀秋还在吃酒。对他来说,今宵乃是难眠之夜。伏见未陷落时,鸟居元忠就让他生了一肚子气,于是,他咬牙加入了西军,心中无比苦闷。高台院曾屡屡嘱咐他,切切不要中断与家康的联络。太阁宿愿就是统一日本,实现太平,而继承太阁遗志的就是家康,只有家康才是太阁托付大业之人。
  起初,秀秋对此深信不疑。但由于家康对他敬而远之,他亦渐被三成、秀家等人迷惑,不知不觉陷入迷惘,一步步跌入深渊。
  高台院所言均出自真心?有时,秀秋甚至对太阁产生了深深的疑问:难道他的心愿真像高台院所言,是为了天下太平?他果真那般伟大?不,未必,他或许只是为了自己的荣耀和飞黄腾达。高台院只是出于美化夫君的目的,把家康说成一个盖世英雄。
  秀秋思量,德川家康和已故太阁有多大差别?表面上,家康比已故太阁更谦虚,更能忍耐,更能吃苦,开口天下,闭口苍生,可他除了想把天下大权揽入自己怀中,还有何心?而与此相比,自己一直襟怀坦荡,但帮了家康又当如何?果真如高台院所言,人乃是为了追求高远的大志而生?
  有时,秀秋甚至对家康与高台院之间的情谊亦产生怀疑:正如淀夫人与大野修理亮私通那般,姑母高台院与家康之间,是不是也有龌龊丑事?但很快,他又责备自己纯属胡思乱想。
  秀秋正在甚是郁闷时,平冈赖胜和稻叶正成带着誓书来到他面前。秀秋道:“刑部回去了?”
  “是。”
  接过誓书,脸色苍白的秀秋笑了,“这才是人的真面目呢。如此诱人的‘画饼’,你们见过吗?”
  “是啊。看来,他们越来越离谱了。”
  秀秋冷笑一声,把誓书扔落在地:“三成粮秣吃紧,钱袋已底朝天,听说他正逼增田长盛交钱呢。”
  “是啊,才产生了长盛与内府相通的谣言。”
  “这绝非只是谣言。人一旦自己走投无路,就想把别人也逼入绝境。高台院也有这个毛病……”秀秋出了一会儿神,继续道,“高台院不也是一无所有地出了大坂城吗?她所说的话,全都空洞无物……”
  近日秀秋经常流露出对高台院的不满,这已非什么稀罕事了。稻叶正成和平冈赖胜都不安起来,事到如今,一旦秀秋的心志出了问题,事情就难以收拾了。不管怎么说,他们已向浅野、黑田二人回了函,以示好意。
  “不知刑部看破我的心思没有?”
  二人舒了一口气,同声道:“这些我们早有准备。”
  “一旦被刑部看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向我们发难。大忧不在东军,而在身后啊。”
  “大人!”稻叶正成警惕地扫了一圈周围,方道,“大人说话之前可要三思!”
  “哈哈,你怕我说漏嘴?好好,我明白。这世间的确险恶:一边向你抛出诱饵,逼你就范;一边又磨刀霍霍,大显威风。”
  “大人!”
  “呵呵……世事不过如此,无论谁得天下,无论谁坐天下,都一样,世上依然肮脏如故,永远不会变得清纯如露。”
  “是不是可把酒撤下?”
  “撤酒?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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