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宋-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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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展读着几份文书,书记官赶忙拿过来几份卷宗对比了一下,低声说:“是海公子的笔记,瞧着墨色,应该是几年前立的契约,如果翻一翻档子,也许会找见原来的文书。”
官场上讲究官官相护,如果确认这批奴隶是海公子最早雇用的,那么否定海公子的雇用关系,就是否认前任的工作,而前任通判必定是升官而去的,做官的人,怎肯得罪自己的官场前辈。
听到师爷认定这份文件确实是海公子的笔记,通判大人已经熄了追究的心思——但通判大人压根猜想不到,伪造文件是时穿的基本生存技能,如果通判大人需要的话,时穿能把联合国的文件给他拿过来,甚至奥巴马的签名,对时穿来说,不过是将一个时光碎片,印刻在一张纸上而已。
“奥巴马,你的昆仑奴怎能叫这个怪名字?”听完通译官译完羊皮卷的内容,通判大人不禁翻了个白眼。
通译官低声解释:“这几份羊皮卷,一部分写的是大食文字,一部分用的是天竺文字,文件的内容大约相仿,不过是几个称呼古怪的奴仆愿意接受事主——时穿时长卿的雇用,雇佣期为十年,合同上还书写着工作时间,工作假期,以及薪水标准。
哦,这几份羊皮卷上没有盖官府的印信,说明这些羊皮卷不是红契,似乎在我大宋境内无效,但那几份海公子订立的转聘契约却是有效的,都上了契约税,盖上官府印信,大人,需要查一查档子吗?“
通判大人想了想,懒懒的摆了摆手——今年正是官员换届的关键时期,黄娥的父亲即将来海州县担任知县,而海州县上上下下的官员也基本准备转任他乡,唯有知州张叔夜获得原地连任。本已打算年底卸任的通判,不想过多的操心,如果不是这件事有可能牵扯下一任海州县、黄娥的父亲黄和尘,他时穿一名大将,眼屎大的官,身为一州通判,都懒得正眼瞧过去。
查档案是一种什么工作?宋代官府档案大多数用的是竹纸,这种纸特别脆,翻阅多了,纸张就成了一堆渣——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宰相蔡京不久前才下令,改用更好的纸张记录官府档案,并规定官府档案一定用一种标准字体书写,这种字体就是现代称之为“仿宋体”的字体。
宋代没有文件分类学,档案归类并没有一定的秩序,在这种情况下,翻检一份档案需要大量的人手,一份份尽心检查,而记录档案的纸又是竹纸,一不小心就会毁去档案。海州通判没有几个月的任期了,如果他想求证时穿手中的档案是真是假,也许没等到查出官府存档的那份档案,他就必须离任了。
现在,有掌书记鉴定时穿手中的档案,笔记是真的,官印是真的,通判想了想,决定不要太劳累自己,他脸色一变,和蔼可亲的说:“好吧,我当初就知道不应该听信无头贴,现在真相大白了,时大将只管出去,本官不送了。”
时穿不满意了,他满脸不高兴的站起身来,嘟囔道:“连句安慰话都没有。”
案子审完了,既然决定不为难时穿,掌书记也语气轻松:“时大郎,你真是个傻子,判官大人从五品,你算什么,没有品级,判官大人找你来问几句话,事后需要安慰你吗?”
“不需要啊?”
书记冷笑:“需要吗?”
对面这几个人不懂幽默啊,时穿边向外面走,边嘟囔:“我只是跟你探讨一下,你一脸严肃干什么,不需要就不需要嘛,何必认真?”
通判在背后大笑:“真是个傻子!”
出了州衙门,时穿发觉蒙县尉正在马车边,抄着手跟环娘聊天。啊,这厮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
果然,蒙县尉见到时穿出现,马上抛下环娘迎了上来:“娘也,你没事吧,没事就好……这个,其实我当初聘你为‘大将’是有私心的,原想着让你熟悉几天再给你派活,现在可等不及了。”
时穿打断蒙县尉的话:“县尉,海州城的大将似乎不止我一位。”
蒙县尉哈哈笑着,闪烁其词的回答:“大郎,本县尉也是没有法子——桃花观事件伤了五个兄弟,新补充的衙役还在甄选。然而,都知道海州县头顶上有几个衙门管着,油水少事情多……嘿嘿,大郎,海州城最繁华的十字街,其中大郎所住的豆腐巷在城西,巧了,县衙在城里唯一能管上事的就西大街。
大郎这次能把码头区平定了,县衙便多了几份收益,某可以雇用更多的大将,嘿嘿,大郎,事后我把西大街补偿给你,今后就由你承包西大街,如何?“
明白了,原来码头区比较混乱,州衙搞不定,干脆就把这片区域划给县衙,而县衙也一直搞不定这片区域,这也是可想而知的,码头区客流量很大,依县衙的人手以及行政能力,不可能理清这团乱麻。
但是,码头区的油水又摆在那里,真要把这片区域弄好了,附近几条县衙负责的街道就可以借助时穿这个东风承包出去,县衙小吏的灰色收入就能大大提高。为此,整个衙门对时穿接管码头区充满期待,毕竟这是位传说级的猛人啊,为了激励他,县衙不惜把手中仅剩的油水——西大街拿出来犒赏。
治安承包、国民警察,这似乎是西方概念。据说在现代,西方常干这事。比如政府为了节省行政费用,由通过司法考核的民间人士承包某个片区的治安维持,这些民间警察依靠收取治安费获取盈利,但必须保证雇用足够的警察执行司法任务——时穿只在电影中看过这种情况,没想到这项政策居然起源于宋代中国。
不过,想一想也可以理解,在宋代这个商品经济极端发达的社会,依靠一些赏金猎人来承包片区治安,既不用对他们发放薪水,也不用计算他们的编制,实在是一项便宜买卖——这种事,也只能发生在处处讲究效益的宋代朝廷。
与蒙县尉聊了几句,时穿安慰蒙县尉:“这么说,以后西大街的保护费由我收取,我就是传说中欺行霸市,收取保护费的头目,生活真是美好,阳光真是灿烂……蒙县尉,你等着,给我半个月时间,看我整理好码头区,哼哼,我就不信了,在这个斤斤计较的商业社会,有谁敢冒生命危险来惹我。”
这种态度是蒙县尉喜欢的,他竭力煽风点火:“娘也,大郎,这活多轻松啊,你只要确定一个标准,比如行商每天收一个铜板,坐商每天十个铜板,每月下来,单是一条街道,恐怕有一百贯的收益吧,以你时大郎的威名,街上的治安还用发愁吗?”
时穿一咧嘴:“不过,有一个疑问:咱皇宋不比唐朝,夜里不宵禁的,那就是说我白天黑夜要派人在街道上巡视,那么……”
第145章 缉拿恶贼
蒙县尉恨铁不成钢:“你可以雇人啊,大郎,那三条……啊,两条街,我把西大街给了你,码头区你让出一条街来,也算给你减少点负担。码头上那两条街,有三十一家茶舍,九间酒寮,二十多家货栈,平常茶舍里都是等待上工的扛包人,那些力汉一般人压不住,可要是整治好了……嘻嘻……
大郎,我可没半个月工夫等你,你拿了码头区的‘力钱’,按规矩,必须马上替衙门出一次官差才能服众,嗯,我帮你选个小活儿,也就是帮县衙缉拿一个海捕文书上的盗匪恶贼……
大郎啊,你可得好好想一想,这西大街可是海州城最繁华的地段,你每月能从中收百贯的‘力钱’,收了西大街的力钱,随便拿出十来贯来,雇上三五个人去码头区守着,今后便日日坐收渔利,这可不是好事吗?“
时穿摇摇脑袋:“蒙县尉,我当初需要这个‘大将’的官衔,可不是图的收取保护费,我要这个职位一是寻求一个士绅资格、免税待遇,也希望借此合法拥有武器与战马……好吧,我承认:能够坐收渔利,这种生活挺美的。海捕文书拿来,我们是不是两清了?”
蒙县尉呆了一呆,马上从袖筒里掏出一份布告:“大郎,你既然直爽,我就不客气了,这份海捕文书给你,上面那厮悬赏三百贯,原本我打算等你接受西大街巡防职责后再给你的,既然你这么急切,我就不客气了。”
蒙县尉扭捏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补充说:“大郎,我也知道我由吏员升为官员,这辈子无法寸进了,但人总是得陇望蜀……前不久县城郊外发生一起灭门案,大郎也知道的,我刚担任县尉不久,不想这案子陈年成为积案,影响多不好啊。但我们县衙的衙役都不全,‘都头’还由我兼任,让谁带队抓捕,个个都是推脱。
既然大郎爽快,这件案子予你——简单活儿,那厮杀人之后逃入白虎山中其姑母家,他姑母手下有十几名佃户,不知道是否会拦阻,而那凶犯本人凶残异常,一言不合,灭人满门十一户,你去把他抓来,活的不成,死的也行。“
海捕文书上,活的歹徒与死的歹徒价格不一样,蒙县尉故意忽略了这点,而时穿听到对方只是一个人,最多有几个穿布衣的农夫有可能帮忙,他也懒得细问,接过蒙县尉的海捕文书,连凶犯的名姓都懒得看,直接说:“我不识路。”
蒙县尉大喜:“我给你派一名识路的衙役,再派一名苦主指认,大郎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时穿扬了扬海捕文书:“简单活,等我收拾完码头区,马上动身出发。”
蒙县尉欣喜的点头,一指远处的码头:“大郎还需要脚力吧?其实东门外码头卖什么的都有,连战马都有,你现在也有资格骑马了,去买几匹马代步吧。”
时穿拱手:“蒙县尉好走,其他的事交给我了。”
蒙县尉告辞而去,马车顶上,正开心的吃着兽糖的环娘踢着腿,指着远处说道:“哥哥,你瞧,段小飘正在远处鬼鬼祟祟,啊,哥哥要管几条街路了,难怪环娘这几天上街,旁人老是塞给东西。”
时穿点点头,问:“环娘,你家乡也有大将吗?”
环娘踢着脚回答:“环娘过去住的是乡下,乡下没有这种大将,倒是听说府城了有……呀,想起来了,环娘幼年的时候,曾有一名大将带着两个伴当追捕凶犯,来过我们村子借宿,只是那时环娘年纪小,不记得后来怎样了。”
时穿上下打量了一下环娘:“你幼年的时候?——你现在就是幼年啊!”
环娘在车顶上大笑,笑的双脚直踢车顶……
少时,段小飘领着十几位铁匠畏畏缩缩的走过来。恰在此时,日光移到了中午,当日晷上的阴影消失的那一刹那,整个东门外响起了一片钟声,各种庙宇都敲起了洪亮大钟,不同宗教的神职人员一起放声歌唱,抒发着他们对神灵的无限赞美和敬仰。
在一片钟声与禅唱、歌颂中,段小飘嘴一张一合,听不清说的什么,不一会儿,钟声渐渐平息,歌声渐渐响亮,路边寺中的和尚们咚咚地敲着木鱼,宝相庄严地诵读着经文;道观敲响罄钯,叮叮咚咚的大声舞蹈歌唱,各种胡寺却展示自己悠长浑厚的男中音,大声祈祷着、赞美着。大批的市民和商旅也在街头驻足流连。
这就是大宋,一个开放自信的时代。
海州并不算大宋数一数二的对外口岸,它仅排在泉州、广州、杭州、密州之后,但即使这样一座不起眼的口岸,依然充斥着世界各国的不同信仰,他们相互包容,相互礼让的并存着,自信的大宋人从不斥责那些外来信仰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