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宋-第4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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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的试探中,凌鹏越坦然张叔夜心中越不安,他想了想,又问:“时长卿给你什么指令?”
凌鹏咧嘴一笑,回答:“家师发的几分奏章,我已经在路上读过了,家师的吩咐我原先不懂,看了奏章后都明白了——家师让我在朱雀门立营,谁的命令都不听,只管守住朱雀门,保证京师水路畅通。”
张叔夜心中一震,冷冷的说:“怕是连老夫的命令,你也不会听吧?”
张叔夜说罢,目光落在凌鹏腰间的手铳上,这种燧发手铳以前未曾见凌鹏佩戴过,如今他明晃晃戴在身上,意味着——凌氏与时穿的关系,已经不需掩饰了!
凌鹏感觉到张叔夜的目光,哈哈一笑,手轻轻一拍腰间手铳,轻松地说:“老大人,如今整个北方只有京东两路完整了战略准备,家师已经提兵向北,老大人也该动动了。”
张叔夜大儿子张伯奋神情激愤,但他身子才一动,凌鹏微笑着继续说:“老大人,自你整军以来,京东东路支援你钱四十万贯,铠甲三万付,以此推测,老大人手下具装士卒当为三万人——我家大人昨日已经通知那些帮助老大人整军的教官,林冲林都监今日下午将率万骑入城,老大人若不去勤王,家师欲商借三万士卒一用!”
“好好好!”张叔夜气的说不出话来:“我曾是你昔日主人,时长卿曾受我提拔,如今你等居然如此待我?”
“咳咳咳,老大人,我乃良人,不是贱奴。受你雇佣原是出于家师请托,在下受雇期间也竭精殆力,对得起那份薪水……罢了,如今说这些没有,家师说:他如今行走于刀刃上,虽然他相信老大人不会背后捅他刀子,但家师说:与其将希望寄托在他人的品德期待上,还不如把事情做得明明白白,将所有的漏洞都堵住,这样,大人才能对‘友军’彻底放心。”
“你现在是什么官位?”张叔夜截断凌鹏的话。
凌鹏坦然回答:“在下原本密州人士,而密州乃北方最大市舶司,之前女真人贩售货物,都经过密州,在下守家师所托,以密州团练副使身份监督曾经的梁山盗匪李逵,最近发现梁山盗、密州守将李逵与女真人接触频繁,在下已经斩杀李逵,搜出其与女真人勾结的信函,奉家师任命,担任密州镇将。”
张叔夜沉默片刻,冲儿子张伯奋摆摆手:“罢了,当初时长卿以士官指挥军队,如臂使指,咱们新编团练嘛……你刚才没听说,士官已被他们说动,咱们若不低头,下午林都监入城,还不知道把什么罪名加到我们头上——那李逵,真的叛乱了吗?”
凌鹏答:“谢珍谢宝已将占据济南山口,回到太行山的几位昔日梁山寇也在蠢蠢欲动,李逵与女真人接触密切,虽无明显叛迹,但这些年上下其手,不知搂了多少钱。若战事一起,相熟女真商人从中沟通,焉知其不献城?此时国内动荡,便以贪贿罪杀了李逵,他也不冤。”
张叔夜默然不语。
当日下午,其大儿子张伯奋、二儿子张仲熊与召集相熟将领反抗,被张叔夜阻止,张叔夜淡然说:“时长卿如今正在全力攻击皇权,越在这时候他品德上越不敢出瑕疵——朝中那些文人,经常是对人不对事,道理说不过你就骂人。所以时长卿绝不敢动我这位师长。
今日他所作所为,不过是想为自己加一分保险,防备我投靠新皇对他背后下手,只要我表态支持他,咱家就安如泰山……拿笔来,我上书要求封赏燕王,表彰燕王毁家御国难的行为。“
两日后,张叔夜出兵三万勤王。同日,张叔夜与时穿的奏章同时抵达,时穿的奏章上大声问责,询问朝廷为什么事到如今依旧坚持赏罚不公,燕王毁家御国难,为什么朝廷迟迟不表彰?朝堂上奸臣横行,为什么如今依然不罢免……
张叔夜的奏章大约是相同的意思。而此时,黄河之北的州府,基本上都沦陷了,时穿与张叔夜成了北方仅有的两位重臣,这两位手握兵权的人物一开口,即使刚硬的李纲也不得不低头:当日,朝廷宣布罢免白时中、蔡攸、童贯、王黼、梁师成、李邦彦……等人,原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唐恪、原东宫太子詹事耿南仲,与李纲成为新任执政。同时朝廷下令表彰燕王,任命其为“东道都总管”。
“东道都总管!”这官职,听起来似乎是统管东面来的勤王兵马,但大宋官职很复杂,荣衔、禄官与实职(差遣)是不一样的,朝廷干巴巴任命一个东道都总管,又不说具体差遣,实际上,这官职还是虚的。
这时候,童贯蔡攸高俅已经追上道君皇帝,童贯强横,仗势夺走了高俅的兵权,并将高俅排挤出去,高俅无奈,孤零零一人返回家乡。而这些人争相争夺道君面前“侍驾”的机会,其实正说明这些人智商有问题。过气的道君皇帝现在是天下罪人,他们却争抢那个替罪羊身份……之后不久,钦宗罢免诏书到了,被排挤出去的高俅得以全身而退,剩下那些成功围在道君皇帝身边的几人,成为钦定奸臣,赢得斩首待遇。
诏书抵达之日,童贯无奈交出兵权,踏上了回乡的路,蔡攸出奔杭州投奔父亲……紧接着,朝廷再下诏书,基本上采用了时穿奏章中的内容:废弃新法,废弃元祐党碑,罢绝新党党徒——包括蔡京、朱勔。
同日,时穿兵进濮州,随军携带的一千名造船匠开始全力制造海鳅船……
“好了,东道都总管,现在我们,需要的是打胜仗,造声势……”,站在黄河岸边,时穿回身眺望身后绵延的大军,慢慢的说:“战争,从来就是政治的延续,只有不断取得生长,才能将你的声威推到最高点,然后……”
赵师侠缓缓的摇摇头:“如今这情景,我并不认为你能成功——赵恒在那位子上做得越久,恐怕越不容易……咳咳。你知道的,坐在御座上那人无论做什么错事,大家都会轻易原谅他,认定是他手下出的错。自神宗以来,官家已经习惯了干涉朝政,大臣也习惯了被干涉,你所说的制约,不会轻易出现的。”
时穿哈哈大笑:“那我们就逼他出现——我多年经营海州至京师的货运,在京城雇用了千余名伙计,有些人干脆就是我的耳目。哈哈,等凌鹏入京打通了那条航路后,京城便唯独我家商行有粮食有兵,到时候我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由不得他们不屈服……张叔夜大人如今到了何方?”
京东西路府治在南京——也就是现代的商丘,宋代成应天府,或称南京。
“已至临濮,居此地不过两三日行程。”
赵师侠刚刚回答完毕,探马来报:“大人,河对面出现三百金人探马,正向这里打探。”
“攻击!”时穿毫不犹豫:“咱们大声嚷嚷了那么久,与金人未开一仗,别人以为咱家是嘴炮呢,怎么也要打一场让别人看看,咱家不光有嘴上功夫。”
“不可!”军需官徐宁急忙劝止:“大人,金人虽然来了三百骑兵,但金人两百骑就灭了梁方平与何灌统领的禁军四万,且河对岸大名府已经沦陷,我们渡河而去,粮草供应全靠自筹,金兵过后,大名府不可能还有粮食。如今黄河马上进入凌汛期,过河的兵马将有一个月无法与南岸沟通……”
稍作停顿,徐宁加重语气提醒:“大人,张叔夜大人马上就到,这个时候大人渡河的话,南岸群龙无首……”
“放心,正是因为张叔夜来了,我才要打给他看,否则岂不让他小看了我,孙立,如今这天气,金兵能够纵横,你可敢与我过河走一趟?”
孙立犹豫片刻,答:“我们若渡过去三千兵马,带足火药的话,坚持一个月不成问题,我们的冬装厚实,金人能做到的,我们应当能做到。”
“那就带一千战兵,两千辅兵,五门小炮,带足火药与粮草,咱们渡河走一趟——燕王,张叔夜来了,我跟他打交道,那老头喜欢压我一头,正好,你出面跟他打交道,我这里的军务都是你赞画的,我留在南岸的军队全归你指挥,你把张叔夜压住,争取让他屈服你。”
赵师侠眼睛一湿,拱手说:“兄长这是竖立我的威望呀,兄长待我……”
“行了,别说感激的话了,现在你没坐上那个位子,对我也许有感激之情,等你坐上那个位子,也需要起权势之心,那时候,没准你会恨我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我的妹子难堪,咱们各自坚持自己的边际,那就相安无事……走了!”
冬末春初的冰层,人踏在上面嘎嘎作响,时穿替士兵准备的渡河工具是像小船一样的大型冰爬犁,登上其中一艘船,时穿看见士兵紧张不安,问:“怕吗?”
士兵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时穿轻声说:“我听说,前阵子金人二太子进抵安利军,面对封冻的黄河,他说天下没有什么事难倒金国将士。金兵安利军全境搜索,只找到了十余条能承载五六人的,就这样,二太子宗望还是下令渡河。第一批渡河的百名精锐,到了南岸后只剩十八人——就是这十八人狂奔到了京师汴梁,吓得全城百万百姓瑟瑟发抖。
如今金人正四处砍伐木牌,联浮木做桥开始渡河,我听说最近已渡过三万人,这三万骑兵马上要前往汴梁……嘿嘿,两年以前金人还在结绳记事,你们说说,金人如今能做到的,我们敢不敢去做?“
只停了片刻,众军齐呼:“过河过河!”
“过河!”时穿简短的下令。
第456章 皇帝被咱遗忘又算什么
连续下了十数天的大雪刚停不久,这个时间正处于逆温阶段,气温罕见的回升了许多,黄河冰层上积雪融化出大大小小的沟壑,许多沟壑很深,已经可以见到了下面奔腾的河水。水流带动之下,冰层们不时发出嘎嘎作响使得冰舟不得不小心翼翼选择道路。
时穿坐的是当先的冰舟,这座冰舟造型极似爱斯基摩人的冰爬犁,方头的船头前向羊角一样弯曲着两根铁条,舟围部分稍凹进去,装了两幅小轮桨,这样,即使舟船落水也可以暂时水中滑行。
在冰面上冰舟没有驱动力,前进的动力完全来自士兵手中的长矛。这种长矛约四米长,冰舟两旁各五名士兵用长矛撑着冰面,让冰舟缓慢滑行,而冰舟正前方,三名火枪手端着上了弹药的火枪,盯着对面岸边影影绰绰的金人骑兵。两名士兵则坐在冰舟尾部轮桨旁,随时等待驱动轮桨。而时穿坐在舟中央,独自一人擎着本人的将旗。
濮阳这一代河岸狭窄,自三国时代就是黄河的渡口之一。黄河南北支流就在濮阳前方分流,分流之后江面更是窄了许多,冰舟滑到河心,已经可以看到对面金人骑兵的胡须,以及脸上的表情。
先渡河的是时穿最精锐的雷火兵——登州左厢团练。最精锐的士兵装备自然最好,这些士兵不仅战具齐全,还佩戴着淡褐色的防风镜。这时间,褐色的防风镜其实又等同于雪盲镜。如今冰面上的反射阳光虽然刺眼,但士兵们透过雪盲镜,却将对面金人士兵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
金人士兵的表情很骄狂,当然了,无论谁能用能用两百骑攻击四万人,而对面据说是最精锐的四万士兵反而不战而逃,那么他都有资格骄狂。在河岸边的金人看来,他们这三百人,足够夺取大宋京城了。
不过,对面的士兵似乎有点不对劲,平常宋军见到三百金人,军旗会当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