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宋-第3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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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等海州团练右厢调上来助战,加上时穿有意纵容衢州、婺州团练加入战团乘火打劫,导致局面更加混乱。此刻,深处战场心脏的团结兵,更是像被包围在方腊军中的孤舟,四面八方遭受挤压,遭受持续不断的生死搏杀。
朝廷重赏之下,上了战场的士兵不留俘虏。海州兵还好点,他们的记功方式是完全数字化的,遭遇一场战事之后,连炊事班的伙夫也能获得“战时积分”,所以他们并不刻意割首级。因为首级对他们无用,时穿特别强调战场军纪,军队不解散,谁都不能离队去割首级,违反者即使割取首级,反而有罪无功。
在这种情况下,战场上唯一保持队形的就是海州兵。这群凶悍的士兵在“瞎指挥”首领的带领下,继续保持者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攻击,等他们转去了其他方向,跟在后面的团练兵纷涌而上,割取首级记功。
当然,海州兵的便宜不好占,不一会儿,海州辅兵上来了,他们要求自己割首级,而后内部统一分配。而作为战场最高指挥官,时穿要求跟在海州兵后面割首级的杂兵交出一半的首级所获,否则不予记功……一半就一半吧。好歹自己没咋出力,就跟在后面瞎吆喝而已。
稍后,那些愿意占“一半”便宜的懒士兵继续跟在海州兵后面捞汤,而自觉有勇力的人,则转而去其他方向,寻找独立攻击的机会,好独占所有战场所获……因此,战场的攻击方向越发变化多端。
傍晚时分,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时穿的部队终于攻击到辛兴宗所在的位置,原本带着万余人攻入战场的辛新宗身边,只剩下数百人,这些人个个带伤——他们还是幸运的,大多数倒在战场外围的团结兵,现在已经变成士兵的“胜利首级”,杀红眼的士兵才不管对方怎么声辩,反正首级交到时穿那里就能得到承认。
而对于时穿来说,首级是别人割得,友军是别人屠杀的。而他“亲眼”看到士兵在搏斗中格杀对方,暮色苍茫之下,乱战之中分辨不出“首级”才是正常——更何况他压根不想分辨清晰。
等到辛兴宗看着左右围过来的士兵各个赤红着眼珠,再低头见到那些士兵腰上累累的首级,他真是欲哭无泪啊——刚才的搏杀过于激烈,因为首级挂在身上影响身手,所以活下来的团结兵都丢弃了累赘,现如今,他的队伍伤亡最惨,收获最小,你说他出来抢攻,还抢的什么劲?
“我,我我……想我辛兴宗抢攻,什么时候吃过亏?当初在方腊水营中,我占了方腊水寨,时长卿不是照样乖乖出去别立一营。我辛新宗在陕西一带抢攻毫无对手,这才抢到了‘东南第三将’的官衔,来这东南任职。这地方简直是天堂,相比山西,富裕的没了边啊……可我怎么刚来东南,就在抢攻上吃了这么大闷亏?我,我这还是抢攻吗?”
正常的历史上,辛兴宗的抢功本领是连韩世忠都吃了闷亏的。最后擒获方腊的是韩世忠,但辛新宗用刀剑威胁韩世忠,硬是将擒获方腊的功劳算在自己头上,事后还威胁韩世忠不要说出去。而韩世忠只是位“准备将”,为了活命只好听从辛兴宗的威胁……如果不是他后来成了“中兴四将”才得以翻案,估计史书都要书写是辛新宗擒获方腊。
这个时候,辛兴宗又恨又恼,但他稍一琢磨,这事自己只能吞下哑巴亏——时穿是战场指挥,他不曾下令自己出击,自己私自调动兵马出击了,这如果是胜了,自己到童贯那里可以说:时穿是书生,不懂军事,自己觉察到胜机,因为来不及请示而抢先出击……估计时穿再是恼怒,也拿自己没办法。
可现在自己伤亡惨重,那时穿就有话了,他可以说:当时他觉得还要僵持一会,消磨敌军士气,没想到自己不听号令私自出击,结果导致如此大的损失。因此,他辛兴宗犯下了“乱军罪”,是要杀头的。
惨啊,刚刚组建的两浙路团结兵,自己挑选的还是最中眼的士兵,剩下的基本是杂碎,可如今,在这场人人有功的胜利中,自己违令出击导致精锐尽失……辛新宗喘息着,脑海中急速转动,考虑着对策,正在此时,他听到一个渺渺的声音,向得意洋洋走来的时穿汇报:“大人,方腊大营已全部拿下,我军几乎没有损伤……”
辛新宗翻了个白眼,顿时昏了过去。
刚开始,辛新宗是想借伤重昏迷逃避责难,但随后,一阵阵疲惫涌上来,他觉得头越来越昏。正在此时,他感觉到时穿的手摸上了他的脖子,只听时穿温柔的说:“辛将军满身血迹,不知伤在哪里,我来给他号号脉……”
“有伤,有伤!”辛新宗的亲兵知道长官的处境,这个时候长官伤的越重,越有可能送到后营疗伤——那么辛新宗就可以见到童贯童使相了。
此刻的时长卿似乎犯了文人心软的毛病,他语气温柔的说:“哦,脉象紊乱的狠,看来是力竭造成的内伤……”
辛新宗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昏沉——他不知道时穿食指按压的是颈部大动脉,这句话过后,辛新宗彻底晕了。
时穿收回了手,淡笑着说:“我现在明白陕西的胜利都是怎么来的?”
第416章 害人都弄得自己正气凛然
“壬寅月甲辰日,西路军遇方腊,东南第三将辛新宗阵亡,我军大胜,斩首三万余,广德军解围,方腊连夜宵遁。”
以上简短的几句话就是时穿的军报。西路军统帅刘镇见到这份自相矛盾的军报顿时碉堡了。怎么辛新宗阵亡了,反而我军大胜,连方腊的营寨都夺了,还让方腊连夜逃跑?
东南第三将辛新宗的阵亡可是件大事,想哪团结兵才恢复多久,新任头领居然又阵亡了,多么晦气啊。
刘镇询问了传递军报的信使,信使有点扭捏,话说不清楚。刘镇坐不住了,赶紧带领后勤人员连夜向广德军移动,等他到了广德军,江南尚存的朝廷官员基本上都到了——越州知州刘韐,童贯的亲信,崇宁年间河湟战役供应军需有功,以后步步高升。
苏州知州应安道乃是朱勔的家奴,原任两浙转运使,为采运花石而用尽各州县库藏,因而得到提升。
两浙提刑王仲闳,乃原丞相王硅的儿子,一直受蔡京的压制,自从拜认童贯为他的同父异母的兄长之后,牛气十足,此后步步高升,是个经常半夜歌唱“天上掉下个童哥哥”的人物。
现任两浙转运使陆寘,是名臣陆佃的儿子,越州山阴人,陆佃被蔡京列为元祐党人流放后,他赋闲在家。越州刘韐为童贯扩充实力,推荐陆寘出任两浙转运使,由此他成为童贯党羽。
好吧……这个时候大营内一片童贯党羽,而身为长溪知县与海州主薄的西路军正副指挥反而成了小字辈,说话都不响亮,大营内如今两浙提刑王仲闳、两浙转运使陆寘做主,时穿变成了倒茶递水的伙计,刘镇到了此处放屁都不响亮,被指使得团团转,好不容易寻到空隙,只来得及问时穿一句最感兴趣的问题:“方腊大营……的缴获,封存了吗?”
“放心!”时穿低低的回应了一句:“从我时某人嘴里抢食的人,还没出生呢!”
“那就好,那就好!”刘镇拍拍胸口。只听时穿又低声说:“刘大人那份,我已经派人装在船上……哦,东路军大胜,我的水军刚好可以抽调出来,他们即将赶到洞庭湖。”
“那就好!”刘镇兴奋的直搓手。
隶属海州团练的水军那惊人的运输能力,刘镇在江宁府见识过了,一次运载千吨物资的战船,将东路军快速投放到了秀州战场,等这支水军赶到广德军……咳,再多的缴获也能一次运走。
刘镇还想问几句,只听座上两浙转运使陆寘一声轻咳,说:“刘知县,如今江南方腊匪患略定,官军尚需加快清剿,还江南一个朗朗晴空。”
“什么!”刘镇原本拱手倾听长官训话,听到此处,车转身望向时穿。
时穿拱手向刘镇解释:“宣抚司统制王禀率侍卫亲军战于秀州,以步骑配合,神臂弓齐射,娴熟地运用和党项骑兵较量的招数,方七佛数次冲击不胜,被王禀围于秀州城下。不巧,苏州的摩尼教首领石生奉方七佛之命,在官军后方纵火焚烧军粮和辎重,官兵惊恐回救,才使方七佛突破包围,向杭州撤退。官军此战大胜,斩杀方七佛,斩首九千,筑京观五。并顺势向杭州追击。”
“那方腊呢?”刘镇此时才得空询问西路军战况。
相比王禀的胜利,西路的的小胜似乎黯然失色:陈箍桶与童打鼓都跑了,从此他们不曾与方腊汇合,而是躲入歙州群山中,在方腊死后三年,金国入侵前夕才被当地团练剿除。而方腊遇敌退却,逃入杭州继续伟光正的掳掠当地妇女玩弄,那些乘方腊“起义”乘机残害农民的“农民起义军”,在官军的大胜下纷纷偃旗息鼓躲藏起来,得住机会便高喊“我本良民”,于是,原先蛰伏的官员们这才来到广德军聚会。
方腊没抓住,陈箍桶与童打鼓跑路了,虽然斩首数量超过东路军,但阵亡了辛新宗……想到这儿,刘镇马上问:“辛新宗怎么死的?”
这个时候,时穿显得很厚道,他只说:“陷入敌阵,力竭而亡。”
旁边一个生硬的语气补充:“违令出击,致陷敌阵,我军虽拼死解救,奈何……”
还有“违令出击”这茬?
刘镇听出说话的是杨惟忠,这个党项人与辛新宗关系密切,如今连杨惟忠都不替辛新宗遮掩,可见辛新宗当初的作为是多么天怒人怨。
可惜刘镇是不知道:杨惟忠已经彻底被时穿收买了。
两军交战,战至酣处,孙立得到时穿用军号传达的指示,他当先转身向方腊营寨突进,而杨惟忠并不了解时穿的军号,只是见到孙立跑路了,方向似乎不对劲,他连忙催促本军跟上——实际上,杨惟忠才是首先违令出击的人。只是杨惟忠成功了。
等两军赶到方腊营寨,处于盗匪本姓,孙立留了个心眼,稍稍落后于杨惟忠。而杨惟忠与西夏人打老了仗,见到这样不立营寨,散乱布置的军营,才不管对方是否人多势众,当先冲进了方腊营中,孙立则乘机跟进……
党项骑兵对于这种驱散人群,劫夺营寨的事情干惯了,杨惟忠冲入大营中,见到防守空虚,立刻四处纵火,并发散人手狼奔豕突,造成处处有本军小分队的景象,大营中群龙无首的方腊军立刻炸了窝,四散逃亡——这些人后来都被陈箍桶收容,并成为陈箍桶的主要力量。而陈箍桶的继承者是洞庭杨么杨老爷,杨老爷躲在洞庭专门劫夺朝廷抗金军需的输送——此人最终被抗金英雄岳飞剿灭。
占据方腊大营后,党项兵立刻开始劫夺物资,不过杨惟忠也知道不能吃独食,当然,没有时穿的帮助,这么多金银财宝他也搬不回陕西。所以杨惟忠抢够之后立刻将大营移交随后进入的孙立。见到杨惟忠如此上道,孙立自然在时穿面前美言了几句,于是,时穿没有追究杨惟忠的违令出击。随后在瓜分战利品上,时穿还特地将自己看不上眼的江南丝绸送给杨惟忠。
投桃报李,杨惟忠立刻倒向了时穿,表露出对辛新宗“违令”的不满——党项人原本崇尚强者,说不好听点就是有点“有奶就是娘”,辛新宗的军队溃散,精锐尽丧,自己陷入昏迷,如果在他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