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宋-第2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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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穿连续拜访完毕后,开始调派人手,先是崔小清乘轿一路狂奔到了桃花观,抢先将桃花观观主沟通,紧接着,时穿领着两百余名团练社兵气喘吁吁赶到,打听到褚素珍的轿子还没有到,他不管崔小清与观主的沟通结果,立刻以强硬姿态下令团练开始在桃花观布防。
半夜,褚素珍被两名衙役护送(监管)着,乘一小轿抵达桃花观时,整间庙里除了尼姑还是原来的,其他的人都已经是时氏崔氏的人手了。褚素珍下了轿子,一眼瞅见出迎的观主身边站着崔小清,自己熟悉的两位黑人仆妇则赶过来搀扶自己,她轻轻的松了口气,悄悄的把身子侧过去,冲两位黑人仆妇丢了个眼色。
押送的牢头轻咳一声,上前把官府文书递给桃花观观主。
借助庙观拘押犯人,也是大宋朝常有的事情。昔日黄庭坚就是被关押在庙里的,张耒还被关押在城楼上——而宋代这种“被关押”举措,有点画地为牢的意思,意思是指一个地方让你居住,周围并没有看押与监禁的人员,你可以在里面自用活动,但不能走出划定范围。
桃花观隐藏了太多秘密,观主对官府这一行为并不情愿,她接过文书,迟迟不愿打开。正犹豫间,观主背后的黑暗中传来时穿重重一声咳嗽——他刚好布置完岗哨回来,见到观主拿乔拿调,顿时火了。
观主陡然间这次听到这声熟悉的咳嗽,猛打了个哆嗦——多少次了,每次听到这声咳嗽,观里就没有好事,最早这样一声咳嗽,庙里的道姑丢了随身物品。而后,每次观中想起这声充满杀气的咳嗽,基本上都是杀完人的示威,第二天准能发现,那些秘密集结在观中的拐子后续人马都以神秘死亡,连带着,他们随身的个人物品都被洗劫一空。
连续听到数次这样的客商,观主终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她再也不曾接纳过拐子——这次,她也明白该怎么做,立刻皮笑肉不笑的敷衍道:“几位上差,犯人我收下了,两位还有什么事吗?”
观主背后传来的那声咳嗽是一个男人的嗓门,两位牢头听了也觉得有点耳熟,但是,把无官无品的褚素珍送到庙里关押,那是知县大人亲自交代的,蒙县尉也过来反复叮咛……这里面水太深,两位牢头只好假装听不见,赶紧嬉笑着拱手告辞。
才走出桃花观几步,还没有走入桃花林中,陡然间,附近的林子里亮起了几只火把,两位官差心中惊恐,反身回去推庙门,可惜,庙门已经关上了。
这时,火把底下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这声音传得很远,他很自信。“莫怕,两位官差,我是五乡团练教头名下弟子凌飞,我师傅说了:半夜三更还要出差,两位官差幸苦了,在下奉师傅之命,特地来拜谢两位官差。”
两位官差情绪稳定下来,凌飞举着火把照了照自己的脸,而后走到庙门口,给两位官差一人递上一份十两银子的仪金。过后也不说话,只咧着嘴冲两位官差笑,这两位押送褚素珍的牢头掂了掂手中的钱袋,立刻眉开眼笑,智商蹭蹭上涨,讪笑着说:“晓得晓得,我们老公事了,这点道理明白,咱这趟来,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凌飞举着火把让开了道路,两位官差喜滋滋的走入林中,边走边议论:“都说那时大郎是个人物,跟着他混,有肉吃;跟他作对,铁定家破人亡。咱今天有幸,搭上了时大郎这条线,以后有什么好处多想着时大郎点,时教头总不会亏待我们。”
半夜三更,四处黑乎乎的,但两名牢头却走在路上,大声谈论的这些话——这话不是说给夜空听的,是说给躲藏在黑夜里的那些窥视自己的社兵……果然,这段话说完之后,两名牢头平安无事的返回城中,一路上,连只狗都未曾冲他们叫过……
桃花观里,两位牢头走了之后,观主不阴不阳的吩咐尼姑给褚素珍准备客房——在她吩咐期间,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两位男子低低的争论声,那两人虽然竭力压低了嗓门,但褚素珍马上分辨出其中一人是施衙内。至于另一人,还用猜么,铁定是施衙内的走私同党,外加狗头军师、崔小清的“郎君”时穿时长卿。
桃花观里全是女人,褚素珍觉得这个深夜,实在不适合去见两男人,想必时长卿也出于这原因而拦截施衙内,她赶紧冲崔小清摇摇头,而后向观主福了一礼,尾随观主身后两名黑人仆妇消失在黑暗中。
在崔小清的陪伴下进了自己卧室,褚素珍细心的发觉被褥都是新的,房间内的器具很齐全,在明亮的琉璃灯下,她轻轻松了口气,说:“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我累了,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想,崔姐姐,谢谢你,我先睡了。”
崔小清叹了口气,边向门外走边说:“你不知道你多幸运,今夜,全海州有多少人在为你奔波……睡吧,什么也别想,会有人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的。”
褚素珍连衣服都不脱,一头倒在床上……
当褚素珍走人黑暗中时,施衙内与时穿立刻黑暗中冒出来,走到观门口的灯火之下,施衙内魂不守舍的望着褚素珍影影绰绰的背影,那背影在半明半暗的灯笼下,颦颦婷婷,风致地走向远方……
施衙内在发呆,时穿一脸奸笑,手里拿着一柄扇骨格外粗壮的折扇,他不停的打开扇面摇两下,冲观主咧着嘴微笑,但观主总觉得那笑容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只听时穿阴笑着说:“观主,老相识了,我向来主张人不惹我,我不惹人,今天我有事求到观主,观主休得惹我。”
观主哼了一声:“我们庙观的事情,海州县可管不着。”
时穿把折扇向手心中一敲,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依旧笑眯眯的说:“无论神仙与俗人,生死都归阎王爷管。但观主难道还不知道吗,我现在就是海州县的阎王爷。别说我站在这里威胁你,就是我让人死,哪怕他告到道监那里,或者告到王老志、林灵素那里,统统没有用。”
说罢,时穿有阴森森的补充一句:“死人是不会辩解的。”
在道教体系里,林灵素已经是半神的存在了,时穿提到这个名字,一副跟对方很熟的口吻,仿佛是在谈论自家菜园的大白菜……桃花观主一听,笑容像缓慢盛开的昙花一样,一点点堆积到脸上:“好说好说,施主,不就是照看一个人嘛,小事一桩,崔姑娘也曾被观中照看了多年,既然她托人递过话,观里怎敢不尽心?”
时穿用折扇敲打着手心,他这回的笑容似乎和善了许多:“观主,我时某人一贯的脾气是不亏待跟随者,观主替我做了这事,每日的柴米香油钱,不会亏待了观里。”
桃花观主想了想,马上接过话题,谄媚的笑着:“教头,其实桃花观不缺钱,只是上次出了拐卖案件,世人多不愿来桃花观上香,道监那里也屡次指责,教头如果有空,能否给道监递个话……哦,若是承信郎能出面帮桃花观吹捧一下,消除那件事的影响,那就更尽善尽美了。”
时穿啪的展开扇子,目光更加阴冷,连带着,周围空气的温度迅速开始下降,只听时穿阴森森的问:“观主不能得陇望蜀啊,这么久以来,我没来找桃花观的麻烦,可不是原谅了桃花观,据我所知,插翅虎应该与观主认识吧,或许还是观主的亲戚。”
桃花观主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她踉踉跄跄的倒退几步,神色惊恐,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你怎么——鬼啊,你是什么鬼怪?……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的。”
时穿唰的合上扇子,继续威逼:“观主,如今四处无人,褚姑娘已经回房安歇了,你就是说出真相来,也只有我跟施衙内清楚——说吧,不要隐瞒。”
施衙内也惊得张嘴结舌:“怎么可能,这,这未免太神奇了,长卿,我从小在海州长大,如此隐秘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你怎么……”
桃花观主浑身哆嗦,身体缩成一团蹲在地下,语无伦次的喊着:“不可能的,天底下不可能再有人知道,知道的人都死了,除非有人从阎罗殿里告诉你,不可能的。”
时穿的话音穿透了浓重的黑暗,带着一种时间滞后的回音——仿佛是用手机打长途的那种回音,这回音一字一句的在桃花观主耳边炸响:“怎么不可能?虽然多年清修让你的脸庞祥和了许多,与插翅虎那张凶恶的脸已经很难类比了,但你们两个的眼睛、鼻梁、耳廓,都出自同一个遗传体系。
你是道姑,应该知道相术吧,拿一面镜子照照你的脸,难道你以为这件事能瞒得过天地神灵吗?“
桃花观主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施衙内听了这话,偷偷从袖子里面取出一面小镜子,暗暗的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脸,可惜天色暗黑,镜子里根本看不出什么。
时穿依旧用那种带着浓厚回音的嗓门说:“你三岁被父母送入道观,小时候的事情基本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有一位兄长,因为这位兄长曾经千辛万苦的寻找到了你,并发誓接你回家。你跟这位兄长一直有联系,期间经历过很多事情,你的父母死了,兄弟姐妹去世了,人世间只剩下你跟兄长相依为命……
哼哼,你家人死绝了,难道你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你兄长做了那么多丧天良的事情,所以灾难一次次降临你家,最终将你兄长也带走了……
直到这时候你还不醒悟,你一次次威胁拐子集团,让拐子集团来报复——说实话,我对他们那种蚊虫式的报复根本不在意,蚊子是叮不透大象皮的,我就有一副大象皮。
我怜悯你在这世上孤苦伶仃,不愿对你下手,你以为我真傻吗?你以为我真的忘记了过去吗?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在意吗?
观主,别惹我,人不惹我我不惹人。这次你还我一个情,我们两清了,你一个出家人,睚眦必报的我都能把仇恨放下,容忍你的存在,你为什么不放下呢?“
说到这里,时穿冷笑了一声,话音恢复了正常:“今世的报应你兄弟已经承受了,可是观主,你忘了还有地狱?如果你放不下,还想继续报复,那你的兄长还将在地狱里受苦,而你终有一天将下去陪伴他……所以,我劝你还是多念几句经文,替你的兄弟好好赎赎罪。”
说完这话,时穿也不管瑟瑟发抖的观主,抬起腿来向官外走,施衙内紧追不舍,等出了桃花观,他拉着时穿的袖子,眼中全是小星星:“太神奇了,我听了都觉得纳闷,如此隐秘的事,你怎能探听到?”
时穿望了一样身后的桃花观,平静的回答:“我送举人上京赶考的时候,曾经混进道教的心脏——东京汴梁城的上清观。我在那里查阅了桃花观所有道姑的度牒,我查到了这位观主出家前的本姓,另外,卷宗里记录了她的来历,以及随后的家庭变化。
之后,好奇心促使我四处查探,借助卖玻璃配方的事,我混到她家乡,私下里打探了一下,发觉她的兄长从小作奸犯科……然后,就是顺藤摸瓜的工夫。“
施衙内摇了摇胖脸,脸上突然出现一丝凶厉:“斩草不除根啊,你放心让她活下去,我还不放心把褚姑娘交到她手里。”
时穿轻轻摇摇头:“这道姑也活不久了,自从她兄长被我击毙后,这道姑一直活在自怨自艾当中,以为自己害了兄长。另外,我顺藤摸瓜,已经斩断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