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宋-第1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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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穿被黄爸热情的拉着,迈步走进门内,猛然间,他明白了,他想起了当初与豆腐西施关于宋代妻妾的那番问答——妾婢的服役年限最长十年,十年到期后,必须放妾婢出门,如果彼此有感情了,不愿分离,那女人就当不成婢女了,要做养女,而后继续待在家中。
宋代,“义女”是个很暧昧的词,这位徐娘大约就是其中一名义女。
奶奶的,都穷成这样了,子女已经离心,甚至怀疑父亲为了赖母亲的嫁妆而故意谋害,他养不起亲生女儿,却还养得起“义女”——见过好色猥琐男,没见过这样无耻的。
仆人们拉着满满三马车的东西,往门里赶。门内,一位吊梢眉、眯眯眼、高颧骨、薄嘴唇、招风耳,神态很威严的妇女,望着时穿这几个肤色各异的仆人心驰神往,不由分说的吩咐:“侄儿,你这几个仆人干活利索的很,恰好过年了,我这里事情多,你又要回海州,就把他们留下来,与我招待来往客人。”
时穿没有吭气,黄爸介绍:“这是娥娘的继母王氏。”
时穿乖巧的鞠躬:“伯母好,小侄来的匆忙,唯有这些草礼,不成敬意,请笑纳。”
王氏扬起吊梢眉,喝斥印度管家:“呦,眼瞎了吗,看着点脚下,那可是新买的铜盆,别踩坏了。”
时穿愣了一下,看了看那只充满铜锈简直像有一百岁的铜盆,心里暗自嘀咕:“原来是个二手货。”
“继母!”就是二手货,时穿突然用印度语吩咐管家:“把那些碍事的东西踢到一边,别理他们,把东西卸下来堆到院子中,小童留下,你们直接告辞。”
印度管家神态很倨傲,听了时穿的话,很有派头的用脚一拨拉,将铜盆踢到墙角,而后命令黑人健妇开始卸货,王氏见纳什不肯理会她,陡然发出一声高分贝的叫喊,但当她扬起手来准备发飙时,眼角突然瞥到一丝金光,她的声音像高速行驶的列车突然刹车一样,陡然刹住了尖叫。
时穿手里提着两串用红色璎珞串在一起的金鼠与金蛇,每串六个,笑眯眯的问:“听娥娘说她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各自属鼠与蛇,哪位是旋儿?”
一名约十岁的小男孩走上前来,伸手去夺时穿手中的金鼠,嘴里嚷嚷:“娥娘这丫头片子还记得我这弟弟……不行,妹妹是六个,怎么我也是六个,我可是嫡长子啊。”
时穿手一翻,手中只剩下那串金蛇还提溜着老高,骄横的男孩一见,扑上去抢夺那串金蛇,大喊:“给我给我。”
喊声刚落,小男孩身子一倾,时穿已经单手掐着他的脖子,神态轻松的将小男孩拎在半空,任对方手脚乱踢也不放手,脸上依旧笑眯眯的,和蔼可亲的问:“哪位是蓉娘?”
一名五六岁的小女孩站了出来,抬头仰望着时穿,开口问:“大哥哥,娥娘还没有死吗?”
时穿扭过脸来,笑眯眯的对黄爸说:“我最近听人说起过《户婚律》,我听到里面有‘义绝’这个词,黄伯父乃当官之人,一定比我精通刑律。”
《户婚律》是唐宋时代的婚姻法,到了明清时代,其中很多条款已经被废除。按照《宋刑统。户婚律》的规定,唐宋时代离婚有三种状况,分别是:出妻、和离、义绝。
所谓出妻,也就是休妻。
古代社会对于“出妻”有各种限制条件,但这三种离婚状况中,在离婚时关于财产的分配方面,“休妻”可算是中等的,被休的一方可以拿走自己的全部嫁妆,而后离开男方——古人并不傻,你把一个女人娶进门来,扣下对方的嫁妆拿出一份休妻文书,这不是骗婚吗?古代社会不容许这样的现象发生。
所以,古人用法律规定,在休妻的情况下必须完整的归还女方嫁妆,以表示自己不是骗婚不是骗钱。
“和离!”则稍稍对提出离婚的一方不利。按户婚律规定,和离是夫妇双方协议分手,谁提出分手的,要对另一方作出补充——在男方提出离婚的情况下,女方不仅能保住自己的全部嫁妆,还能分享男方的夫家财产,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只有一种状况,女方完全保不住嫁妆,男方有权剥夺其所有,将其“净身出户”——这就是“义绝”。所谓义绝,就是夫妇双方中,有一方对另一方母族、亲族有打骂侮辱现象,或者下毒残害、迫害等等状况,那么受害方有权剥夺其所有,将其赶出家门。
继母王氏生下一对子女,旋儿与蓉娘。刚才这一对子女对娥娘有侮辱言词,孩子小不知道事情,这肯定是父母教导的。时穿如果把这事赖到黄氏身上,那么黄氏就犯下可以被“义绝”的罪行——以前她对黄娥的舅舅林氏不恭,可以算成相互争产所形成的纠纷,清官难断家务事,或许她就可以混赖过去。但此刻,只要时穿认下自己是黄娥的未婚夫婿,那么侮辱黄娥就是侮辱他,王氏依旧犯下了足以“义绝”的罪行。
黄爸身子哆嗦了一下,王氏的声音高亢起来:“哪来的混小子……”
“住嘴!”黄爸厉声呵斥。
身为继母骂嫡长女的未婚夫婿为“混小子”,这是实打实的“义绝”罪。黄爸收了时穿的金条,当时林翔站在旁边看着,他不能抵赖。如果时穿嘴一歪,说黄爸收下的那笔黄金是聘礼,林翔那头,且不说对方早已经被时穿买通了喂饱了,按往日双方的关系,林翔绝不会帮着辩驳一句……不落井下石才怪。
更况且,时穿带着三大车礼物招摇过市,他还是自己的“义女”亲自迎进门的,而那黑人健妇手加快,这会功夫,马车上的东西已经卸下了大半,这时候再翻脸——谁翻谁的脸?
旋儿还在时穿手上蹬动着手脚,刚才应门的徐娘两眼亮的像灯泡:太对了,就是义绝。老爷平常畏惧王氏,不过是花了王氏的嫁妆,在王氏面前直不起腰来。如果能把王氏算成“义绝”,那王氏就要净身出户了。老爷重新娶一个当家主妇还要一段时间,这段日子嘛……以前奴家不离开老爷,是因为老爷手头紧,没什么钱财可以捞到手,如果王氏去了,奴家哄一哄老爷,骗一笔钱财到手,那就可以昂着头出门,结束“养女”生涯了。
哼,哄男人,那是奴家的职业。
旁边还高高低低占了六位高矮胖瘦的莺莺燕燕,有的妇人手里还抓着小孩,心中正埋怨时穿只给嫡支一男一女送礼物,其他人却没有份儿,如今听到时穿这话,她们不约而同想到了一起,两眼顿时变的贼亮,七嘴八舌说:“姐姐,这可是你不对了,怎么能如此对待上门姑爷呢?这可是‘义绝’啊……布拉布拉……”
时穿歪着头看着黄爸,那小男孩还在时穿手里蹬动不停。男孩虽小,可也是一大坨沉重的肉,不是吗?时穿举了这么久,大气都不喘一声……这现象让黄爸陡然想起海州举子的传言,他猛一变脸,厉声呵斥王氏:“看你怎么教孩子的,取家法来。”
王氏这时也想到了后果,她要没想到后果,刚才“义绝”那个词也提醒了她,她压低嗓门,眼泪汪汪的喊了一声:“郎君……”
时穿叹了口气——黄爸这人暂时还不想离弃黄氏,如果他真想离弃黄氏,这会不会喊着取家法教训孩子,而是书写休书!
罢了?这样罢休?
王氏并不是个美人,平常也对黄爸多有薄待,黄爸这时候还要维护王氏,说明他不是一个天性凉薄的人,时穿不想鼓励对方性格中的忘恩负义成分,毕竟今后还要相处,是吧?
第240章 都不是省事的主儿
轻轻放下挣扎的小男孩,时穿冲小男孩一瞪眼——毕竟是年龄太小,刚才父亲还喊打喊杀,这会时穿再一瞪眼,吓得小男孩一屁股坐到地上,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时穿拎起那串金蛇,又狠狠的瞪了蓉儿一眼,低声说:“罢了,小侄初次上门,怎能让伯父家宅不安?伯父,这次就算了,看在小侄的面子上,便饶过这对兄妹吧……蓉娘啊,你总算是娥娘的骨肉血亲,怎么对姐姐如此刻薄。看在你年龄小,分辨不出是非的缘故,这次我原谅你,但以后出门见人,可不能如此不‘悌’。”
王氏心疼的去拉旋儿,黄爸眼睛一瞪,王氏不甘心的缩回手,另一头,时穿一翻腕子,那串金蛇重新出现在手中,他依旧笑眯眯的说:“原本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东西,就不送给你了……罢了,总归是第一次上门,我原谅你。”
小金蛇递到旋儿手中,旋儿立刻止住了哭声,黄爸在一旁叹了口气:“原是家境窘迫,没有让孩子早早读书,我又公务繁忙,顾不了内院,这才使得孩子不通孝悌,罢了,贤侄,这会儿赴任,我一定把孩子送入县学,让他多读书,多明白一点道理。”
时穿抄着手,慢悠悠的说:“那群被拐女孩当中,还有一名比旋衙内还小的姑娘,名叫环娘,那个环娘可别令公子懂事得多。”
黄爸用袖子掩住面,连声说:“惭愧惭愧。”
一场纷争似乎眨眼要平息了,刚才应门的徐娘不甘心的跺了跺脚,连忙拽过一名八岁小女孩,笑盈盈的拜见:“姑爷,这是蝉娘,也是老爷的亲骨肉,你可不能眼里只认得嫡亲的血脉,见不得这些庶子庶女。”
时穿回头对管家吆喝一声,管家小跑着跑过来,打开一只沉重的匣子,匣内一片亮闪闪的银光,全是新打制的吉祥银件,时穿用下巴指了指匣子:“来的匆忙,随便从路边店铺买了点东西,自己挑。”
另几位养女赶忙推上自己的儿女,徐娘则眼睛发亮,盯着匣子,难以置信的追问一句:“挑多少?”
时穿随手接过匣子,问黄爸:“我听说有名叫秀秀的姨娘,平常对娥娘甚好,娥娘特意嘱咐我过来问候,她在吗?”
话音刚落,一名十七八岁,体型纤巧的女子闪了出来,眨巴着大眼睛问:“娥娘还好吧?”
可怜的,连黄爸自始至终都没有问一句娥娘的状况,却让这女子问出来了。当然,也许黄爸已经从海州举子那里打听到了消息,但哪怕做样子,他也该问一句娥娘的现状吧——可惜这句话还是让人破坏了气氛,旁边的蓉娘正欣赏着手中金闪闪的小蛇,这时抬起头来插嘴:“俺娘说,姐姐的名声坏了,拖累的我们也名声不好,她怎么不去死?”
丫丫的,小小女孩如此腹黑……不过,跟我比腹黑,看我比不死你!
时穿咧嘴一笑,和蔼的解释:“娥娘不去死,是因为你父亲还不起她母亲的嫁妆,你跟你母亲说一声,让她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出钱来,归还林翔舅公,那么娥娘愿意去死。”
那边的王氏听了这话,立刻条件反射似的扬起手来,谁知黄爸比她动作更快,王氏手才扬到一半,黄爸已经侧身挡在时穿的面前,他冷着脸轻斥蓉娘:“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转过身来,黄爸僵硬着脸,对时穿解释:“童言,童言,贤侄,请屋里坐,徐娘,快领贤侄进屋。”
时穿想了想,印度管家转手递过来一份清单,用印度语请示:“主人,这份清单是否要跟他们核对。”
时穿叹了口气,接过了清单,举步往屋里走——这就是黄娥的家庭,想起黄娥做事总是那么小心谨慎,时穿心中一阵酸涩。
刚才开门的徐娘殷勤的领着时穿,黄爸依旧站在原地,跟王氏在一起,等时穿走进屋里,黄爸低声斥责王氏:“你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