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明君-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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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然。”朱祁钰的头不由得又埋低了几分,心里边很清楚,自己自登基以来,少有前往孙太后处请安,不是不去,而是总觉得见到了这位宣宗皇帝的正妻,会让自己很不自在,而且自己干的那些与朱祁镇有关的事情,也让他有些不太敢面对孙太后,总觉得她那双眼睛仿佛一眼就能够看穿自己所想所思。
“是啊,人人都知道,仁孝,可是,真正做到的,又有多少呢?呵呵……”孙太后很是意味深长地淡淡一笑,此刻,大殿之中的文武诸臣全都摆出了一副低眉顺眼的表情,心里边都跟揣了明镜似的,怕是这位孙太后真是有些忍不住了,要站出来,替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说句公道话了。
“太子乃是国统之重,这不假,不过,太子离京师,也不是没有,当年世祖在时,身为皇太孙的宣宗皇帝就曾代世祖皇帝前往南京,祭祀太祖陵寝,这不是有前例可循吗?”孙太后这话一出口,就算是再傻的人也明白孙太后今天是要干吗了,只是不知道,朱祁钰这位当今天子能不能顶得住压力,不过,若是那样的话……
“回禀母后,先皇乃是去南京,而非宣府这等边陲苦寒之地。”朱祁钰只能强自辩道。
“哀家读的书不多,但多少还记得亚圣说过的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孙太后吟诵起了这孟子的名篇,让厅中的所有人心里边都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奇怪的感觉,这话,不像是说其他人,似乎觉得放在太上皇的身上,却显得份外地恰当似的,当然,也只是稍稍冒起点念头,都纷纷掐熄掉,毕竟,当今天子可就蹲在跟前。
“特别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段话,哀家觉得颇有几分道理,不知诸卿家以为如何?”孙太后目光一转,落到了群臣身上。
群臣再次齐声道:“太皇太后圣明。”嗯,这话不仅仅是读书人推荐的亚圣说的,而且又还是从太皇太后的嘴里说出来的,哪个要说没道理,那就是自己活腻味了,想要打灯笼进茅房玩游戏。
“太子年幻,方出襁褓,可是,也到了读书识字,该懂是非和道理的时候了,哀家当年,太过宠爱太上皇,教诲多有懈怠,方使太上皇有今日之厄,幸好得苍天护佑,终能归明。”
“哀家心中有愧,愧对先皇帝,愧对我大明列祖列宗啊……”说到了这,孙太后不禁眼圈隐隐有些发红,语气也显得哽咽了起来。
“还请太皇太皇节哀。”听到了这话,那些个历时几朝经历过永乐盛世,仁宣之治的老臣们亦纷纷红了眼圈,拜伏于地连声称道。“还请母后节哀。”朱祁钰也口不对心地劝道。
“而今,太上皇知错能改,愿意担负起严父之责,哀家心甚喜之,不知皇帝,可愿意全其父子仁孝,全哀家的心愿?”
第一百七十六章 抽梁梯,绝户计
太皇太后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仍旧清晰地在安静的大殿之中散溢开来,所有人都静心屏气地沉默不言,都想听一听,朱祁钰能够给出何种的答案。
听到了这话,朱祁钰的脊背不由得一冷。霍然抬头,看到了太皇太后那双清冷中带少一些期盼的眼睛。
朱祁钰记得这双眼睛,从小,每一次看到这双眼睛,都会让他不舒服,浑身都不舒服,觉得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钉在自己的身上。记事起,朱祁钰就不愿意面对这双目光,等到长大了一些,才明白,她对一切会对自己那位兄长,也就是朱祁镇的太子之位构成威胁的任何人人事物都保持着强烈的警惕和戒心。
当朱祁镇成为了大明天子之后,她的目光改变了一些,但是,那仿佛看你一眼,仍旧能够看穿你内心所思所想的目光,那仿佛永远都高高在上的表情,让朱祁钰仍旧很不舒服很不自在。
而现在,她仍旧没有太多的改变,哪怕是那天,亲手将朱祁镇写下的传位诏书拿出来的时候,她的表情也没有太多的变化,仿佛仍旧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是的,的的确确,当时一切都在她的掌握里,先是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后,先行立下了皇太子,将新皇血脉的后路先断掉,然后,这才将那那份血诏拿了出来。至少,朱祁钰觉得,真相肯定是如此。
或者太皇太后觉得自己登基之后,还会是那唯唯诺诺的郕王,不过,她只猜中了开头。
但是自己原本以为已经挣脱了枷锁,成为了一条真龙,大明朝的真命天子,天下尽在掌握的时候。朱祁钰悲哀地发现,一道道,一股股无形的力量,犹如密密麻麻的铁链与绳索,不知道何时,已经缠绕到了自己的身上,让自己觉得仿佛身陷在一个巨大的囚笼里边。
这里边,除了远在宣府的太上皇是最大的元凶之外,殿中的文武百官,还有跟前这位太皇太后,亦是元凶之一,虽然朱祁钰不明白她是如何做到的,但是,凭着本能和直觉,朱祁钰觉得,肯定与她有关,甚至那太子宫所发生的事情,说不定她才是真正地幕后主指者。
太皇太后也静静地看着跟前这位表情复杂,目光闪烁不定的朱祁钰,很有耐心地等待着,至少,她今天既然到了这里,那么,早一刻,晚一刻知道结果,又有什么分别,但是,这个结果,必须让她满意。
“母后,儿臣以为,太子在京师,会更安全,何况,儿臣会请我大明巨儒为太子师……”朱祁钰到底没有敢跟孙太后硬扛的胆量,最终还是垂下了眼帘,有几分不甘,也有几分挣扎地为自己留住太子而辩驳。
“皇帝的意思,是不愿意全皇太子在太上皇的膝前尽孝吗?……”孙太后抚了抚精心修剪的眉角,嘴色轻轻地扬了起来,仿佛一切仍旧尽在掌握之中。
“儿臣终究觉得,让太子离京,实在是太过孟浪,况且,太子年幼,难经颠沛离流之苦,若是有个万一,儿子,怕母后您……”朱祁钰的头俯得更低了。但是口气,却比前一句显得更强硬了些。
“是啊,太子年纪还小,母后如何不知,可是,这紫禁城中,太子就能安危无恙吗?”太皇太后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原本显得有些清凉的大殿之内犹如钻入了一股寒冬才会出现的冷风,刺得诸人都觉得渗骨不已。
于谦的眉头轻轻地跳了跳,却仍旧不言不语,而那王文,本欲张口开言,可是方自抬起了头来,却看到了那郑能等数名勋贵冷冰冰,透着一股子狠厉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王文的心头不由得打了个突,方要脱口的话生生咽回了喉咙里边。
虽然如今勋贵集团的势力,在朝中势微,但是,掌握着大明重要军权的他们,仍旧是一股谁也不愿意轻忽,也不想要去得罪的势力,更重要的,勋贵集团里边可是有不少都是皇亲国戚,这一群人,平时对于朝堂上这点屁事向来懒得插手,可真要插起手来,天子都要惧上三分。
王文虽然功利心重,但也绝对不是傻子,他想起了一件事,这些目前站在朝堂上的勋贵,可有不少,都是朱祁镇拉下自己的脸面,弹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那伯颜贴木儿和瓦剌太师也先,方使得他们能够逃离苦难如地狱一般的战俘生活,回到大明重享富贵的。
更何况,自己开口,等于是驳太皇太后的面子,太皇太后真要惦记上自己,哪怕是天子再维护自己,怕是自己的位置也会坐不稳当。
毕竟,太皇太后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在朝多年的王文焉能不有所耳闻?
朱祁钰那双藏于袖中的手此刻已经紧握成拳,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稳定了自己的情绪这才缓缓言道:“母后,您这话实在是……出这等事情,非儿臣所愿,况且,首恶已诛,经历此事,宫中诸人皆尽胆寒,焉会有人再敢胡来?”
“呵呵,天有不测风云哪……谁知道。这天底下,有多少人,不希望太子安然无恙。”太皇太后轻轻一笑说道,而那个天字的音咬得又狠又重,而最后一句话,犹如自言自语,可是她的双目,却一直死死地钉在那朱祁钰的脸上,这句话,犹如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那朱祁钰的心头,让他的心肝险些停跳。
孙太后又缓缓凑上前了一步,距离那朱祁钰的耳朵约半尺之遥,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冷冷地道:“哀家希望皇帝答应,成全他们父子团聚的好,不然,哀家宁可现在就去宗庙,自缢在宣宗皇帝灵前,省得看到那手足相残的惨剧。”
“母后你……”听到了这话,朱祁钰不由得脸色大变手足冰凉,目光落在了那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地太皇太后身上。她那眉眼之间的果决和冷意,仿佛向是在向朱祁钰暗示,她绝对没有一丁点开玩笑的意思。
第一百七十七章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阴冷而清柔的嗓音,却让那朱祁钰觉得那是一柄狰狞而又雪亮的短匕已然出鞘,那匕首的尖端,就顶在自己的咽喉处,让朱祁镇觉得仿佛只要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反应,那么,自己的下场,怕是与横死当场没什么区别。
别忘记了,朱祁钰的皇位,是朱祁镇主动传给他的,之前发生过朱祁钰不见待太上皇的事情,后又出现在谋弑皇太子的龌鹾,而如今,太皇太后自缢而亡,哪怕是不留下一言片语,任谁都会把矛头指向朱祁钰。
朱祁钰惊恐地陡然发现,自己能登基为帝的基础,自是来自于自己所仇恨的两个人,朱祁钰的传位诏书,还有就是太皇太后的支持。
而自己如今所做的,就属于是忘恩负义的典型,虽然他朱祁钰已经是大明的天子,但是,短短大半年的时间,他做的那些破事,已经引起了绝大多数朝臣的不满和反感,太皇太皇若真自缢而亡,这个不孝的大罪,肯定会成为压弯骆驼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朱祁钰的两腿不由得一软,一撩前襟拜倒于地跪在了太皇太后的膝前。“母后,儿臣,儿臣愿意听母后的。”
“好了,皇帝快起来吧,这里可是朝堂大殿里,你才是大明的天子,你做得对,母后就会支持你,明白吗?”太皇太后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抬腕将那拜伏于地,面色灰白的朱祁钰给搀扶了起来,缓缓地言道。
然后,太皇太后转过了脸来,扫了一眼群臣清声喝道:“陛下已经答应,允皇太子往宣府,在太上皇膝前尽孝,受太上皇教诲,诸卿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听得此言,哪怕是朱祁钰还没有开口,几乎所有文武都面露激动之色地伏地高声疾呼道。
“哀家没说错吧?皇帝。”太皇太后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朱祁钰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温婉而又矜持的笑容。在那三呼万岁声中,显得那样的高傲,还有全盘在握。
“母后说的没错,朕答应了。内阁即刻拟旨。”朱祁钰也懒得再多废话,底牌都已经摊在了这里,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丝赢的可能,又何必还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