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新传-第4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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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外围的众贼兵已经重整阵势,四面八方地围攻上来,号角声喊杀声在空中回荡,羽箭破空的嗤嗤声响听得人心里也发麻,如叶梦得这类文人到此实无半点用处,只是禁不住地瑟瑟发抖。
好在这车阵结得甚牢,敌骑冲突不动,阵中弓弩甚是劲利,敌兵又多是盗贼之属,甲盾不完,余睹督军力战,居然挡住了头一次冲击。牛皋领兵守东面一隅,并没有再使用麻雷子,而是仗着长枪和劲弩牢守车阵,虽然死伤了十七八人,脚下却不曾后退半步。
待敌兵暂退,时迁提着铁片刀凑上来,向牛皋轻声道:“牛哥,挡的住否?”身为资深盗贼,对于这样刀刀见血的场面,他也着实是有些软了,不自禁地要向牛皋寻些宽慰。
牛皋神色如磐石般不动:“挡的住!只不晓得契丹那里挡不挡的住!”契丹兵有五百余人,负责了大半的防守区域,但适才已经两次出现不支之态,仗着余睹亲自率领其属兵反击,才算稳住了阵线。他的心中还有一丝隐忧:带甲行军,士卒的疲惫不言而喻,就算他牛皋平日督军甚严,这般力战之下,士卒的体力还能支撑多久?前队,前队为何还不回援?
正在暗暗焦急,却听外面贼阵中又是号角连连,显然又是一波攻势发动,牛皋目光一凝,沉声道:“持弩!”
待敌兵步步接近,以牛皋的沉稳也不禁面色一变:这一波敌兵居然全都下了马,手中持着利斧,不问可知,这是要强行破开车阵,闯进内围,到那时,以双方众寡悬殊的兵力,纵使再如何力战,胜负还有什么悬念?
情知这或许就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阳光了,牛皋不自禁地仰头看了看天,而后低下头来,看着手中的枪和铁锏,用力地握紧,牙关不自主地咬得死紧。当他抬起头来,看见的是万里相随的汝州子弟兵们道道目光,这位平日治军严整、为人宽厚的牛虞候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当死战,不负常胜之名,众儿郎可愿随我?”
毕竟是头一次打这样的硬仗,见到牛皋的神态,众兵士已知大势不妙,有几个年纪较轻的已是轻声啜泣起来。牛皋走过去,抓着一名哭泣士卒的手,紧紧握住,再拍拍他的肩膀,就这么慢慢从阵中穿过,几乎是奇迹一般,就是被他这样从身边默默地走过,众士卒便重新安静下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牛皋口中,轻轻唱起这首军歌来,面临着即将到来的死亡,他心中竟是无比的平静,以这条性命报效了大宋,报效了待他有恩的高枢密,此生何憾?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只唱了半阙,敌兵已经如狼似虎地冲了上来,牛皋纵声道:“麻雷子,点火!”此时弓弩已经不及再发,弓弩手们纷纷抛下弓弩,从朴刀手那里接过麻雷子,等候着牛皋的号令。
眼见敌兵近在眼前二十步,牛皋正要发令,忽听千步外山冈上一声长长的号角响起,随即便听见无数人齐声高喊着战号,马蹄声如雷般响起,山崩地裂地杀了下来。
“援兵,援兵到了!”即便不晓得来者到底是敌是友,但对面敌人脸上不知所措的表情却看得分明,牛皋不失时机的号令投弹,近百枚麻雷子一齐投了出去,轰然巨响伴随着弥漫的烟雾,顿时把面前百步方圆的敌兵尽数笼罩在内,那麻雷子爆炸后迸射出的陶瓷蒺藜碎片,打到车阵上都噼啪作响。
眼见对面的敌兵再次乱作一团,牛皋把心一横,腾身跳上一辆大车,喝道:“众儿郎,随我杀贼!”跟着一手从地上拔起固定车阵的长枪,倒提在手中,纵身跳到车外,绝不反顾地向着敌阵冲了过去,身后是推开车阵杀出来的百名士卒,连那弓弩手在内,也都拔出腰刀,呐喊着冲杀向前。
近百枚麻雷子同时爆炸,造成的冲击力无论是物理上还是精神上,都令人无法抵挡,即便这些贼人许多穿着甲胄,杀伤的蒺藜碎片并不能造成致命的损伤,但慌乱和震动却无法避免,被牛皋这一拼死冲杀,顿时波开浪裂的败退下去,有那逃不及的便被牛皋等人追上打倒,砍了首级去。
一口气杀出数百步,牛皋身着重甲,又激战了许久,也有些支持不住了,全仗着一股猛劲撑着不倒。猛可里觉得四周一轻,一愕之下,才发觉身前已无敌兵,遥遥只见百步之外有一队马兵如飞般卷来,马上人都穿着辽兵的装束。
他一手拄着铁锏站定——那支枪早不知丢在哪里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睁睁地看着那队马兵四下砍杀乱窜乱逃的贼兵,当先一小队来到面前,待看清楚为首一骑的面目时,牛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员外?!你怎么会到了此间?”
回应他的是李应的一阵大笑:“牛虞候,好一场厮杀,某家佩服!”
第十三卷 燕云下篇 第二〇章
几乎就在李应和召和失这一队人马杀入阵中的同时,牛皋引颈期待的前队萧干大兵也终于赶了回来,两下里一夹击,顿时打得那伙贼兵阵形七零八落,纷纷向四外溃退。萧干等人急于护卫使团,亦不能放手追击,只是逐出数里便止。
两下会合,检点人数,大宋使团中折损了随员数人,辽国则因承担了较多的车阵防守,因而随员折损数十人,双方的护卫兵士折损合计逾二百之数,带轻伤者犹不在内,可谓伤亡惨重。不过,损失最重的还是萧干所部的大队人马,因为事起仓促,大多士卒都不及披甲就投入战斗,流矢尖枪中伤亡甚重,单单阵亡者便不下五六百人,伤者更倍于此数。
“夔离不!此间中京地境乃是你奚王府家帐,竟有如此大队贼兵围攻使节,你这护卫是怎么当的?”辽国南面宰相、使团正使张琳怒不可遏,指着萧干的鼻子直呼其番名。
萧干面色不变,徐徐道:“近年岁时艰难,盗贼四起,中京道亦非乐土,何足为奇?只是我等大队数千人,又有使节为记,而贼人预伏道左,显然是有的而来,这伙贼人身后必有主使之人。以某之见,张相公还是好生思量思量,到底国中有何人非得使节而后甘心的为是。”
张琳脸色一变,事前决意派遣使节赴南朝时,契丹朝廷中就有了极为激烈地争执。只因如今朝中掌权的两派,萧奉先与余睹等宗室大臣双方,都较为倾向先不与南朝撕破脸面,因此才同意派出使节。如今还未到燕京就遇到大规模的伏击,要说没有人主使,单是一群逼于生活的蟊贼干了这样大事,说出去谁能相信?
只是心中尽管生疑,目下也不好细查,毕竟当着南朝的使节,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呐……张琳将袍袖一拂,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余睹与萧干倒有些交情,见两人说的有些僵了,只得上前来宽慰萧干几句,又道:“萧兄。张相公言语是莽撞了些,然你身负护卫使团重责,如今使团伤亡如此之众,险有覆没之危。你却无论如何脱不得干系了。我自家使节,倒还容或说得,那南朝使人却是伤损不得,如今死了十数人,如何是好?前路如何行得,你我还需细细商议才好。”
萧干阴沉的脸色就好似春天塞外的大风沙一般,冷声道:“余睹兄,今番被袭,皆是我行军无方之故。朝廷若要怪罪,我一肩承担就是。至于前路如何,我萧干一身担保,若再让使团折却一人,便取我萧干项上人头便是!”硬邦邦地甩下一句,转身便走,把余睹丢在当地,脸上亦是铁青。
那边大宋使团却是另一番景象。死里逃生的众人百态毕呈,哭的哭、笑的笑,滚的滚、抱的抱,一时乱作一团。叶梦得在交战时吓得不轻,此时恢复得倒快,大抵是惦记着身上的使节身份,总不能纵情忘我,当下向牛皋等力战将士一一道谢,又去谢了前来赴援的李应等人。至于李应等人的身份,时迁只说是大宋商旅,日常往来北地行走,在河北时便已结识。今日偶然路过,见到大宋使节被袭,便仗义援手。
这话其实有些破绽,比如这一伙商旅怎么会穿着辽国官兵的衣甲的,但叶梦得一听说李应是大宋商旅,便认定了其私商的身份,要知道当时宋辽之间的贸易都只能局限在边境的榷场中,不允许双方的商旅自行入境的。不过在大宋的朝廷来说,民间走私交易的存在也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况且刚刚承了人家的救命之恩,叶梦得怎么还好计较这些?当下只是没口子地称谢。
待应酬完了叶梦得,召和失拉着李应和时迁牛皋二人到了无人处,低声道:“几位官人,适才战阵之中,小人曾恍惚见了一个熟面孔,好似完颜女真族中贵人,后来贼人败退,这人在乱军中也倏忽不见了。小人以为兹事体大,当与几位官人密议。”
李应面色凝重,他久在北地行走,又参与高强关于北地的诸般计谋,自然晓得这其中的利害:“召和失,你可当得么?此事不比寻常,莫要轻言。”
召和失急道:“李官人,小人在女真虏中陷了数月,日常随着马扩主公在女真国主阿骨打左右行走,那女真贵人亦多曾见来,如何会认错了?那人我见得甚明,极似国相撒改之三子斡鲁,此人日常不离粘罕左右,亦曾数次与我家主公会过来,小人在一旁认得分明,可当得七八分准。”乱军之中,毕竟也不敢把话说的死了。
李应皱了眉头,正没理会处,时迁却道:“员外哥哥,此事难言,就算当真是那女真主使,如今人去无踪,却上哪里去找这一个人来对质?不过以我想来,若是女真主使,却也说的通,倒要知会衙内小心在意,只须这一路能平安入了边关,也就是了。”
牛皋亦是点头,他所在意的只是使团的安全问题,如果是女真背后主使了这次袭击的话,那么前途会不会另有伏击就是当务之急了。
李应见这二人都如是说,他也只得依从:“既是如此,我等便与使团一路同行,待到虎北口时,我等便须往东京道回返了,料想那女真纵使能买通盗贼作乱,终不能逾越虎北口而入燕京境内。我这一队身份尴尬,只怕这燕京是进的容易出来难了。”
时迁连连点头,忙即去寻萧干说话,将李应这队人马要同行护卫之事说了。萧干对于高强在北地搞的种种小动作早有觉察,哪还不晓得这队人马来的蹊跷?只是他早有自己的打算。却也不争一时,当下淡淡一笑,便即应允。
至于张琳余睹等人,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这一队辽兵也着实有些好奇,不过那召和失手中的辽兵兵符可是货真价实,须知辽国塞北兵制多有部族兵。那些都是各部族自行招募的,只须有了辽国封赠的官职便可视为官兵了。况且近年来境内大乱,盗贼四起。那些原本和平的部族也不得不组织武装自卫,或者参与抢劫,因此这一队人马从东京道跑到这里也不算奇怪。余睹见这一队兵马战力甚强,召和失亦有将才,甚尔动了招募之心,只是与召和失攀谈了几句却丝毫不得要领,也只索罢了。
休整两日之后,萧干从附近的奚王府招来了援兵,大队整顿阵形重新上路。这一次防卫更加严密,完全按照行军之法而行,远斥候,分数队,前后应援,号角相及,声势甚壮。
不过世上的事往往不由人意,越怕的越要来,越是不怕的反而就不来了。大队一路行了二百多里,从中京大定府附近的芹菜岭直抵虎北口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