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新传-第4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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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罕和兀室大惊,齐齐抢出,去看那一堆灰时,都是惊疑不定,却听席上众人拍掌大笑,再看那公孙胜好端端坐在原先位子上,道袍都不曾沾污了一点,正在那里举杯相邀。
兀室面如土色,心说我萨满中虽有秘法,不过用符水医人,或者祷天咒诅而已,焉有这等陆的神仙手段?中原泱泱大朝,果然能人无数!
这正是高强所要的效果,历史无数次的证明,所谓仁义之道,通常只是在一个文明内部建立的秩序而已。若是在陌生文明相遇的时候也通用这一套,其结果很有可能是自己给自己上了镣铐。相反,实力却是外交最好的语言,惟有先令对手产生敬畏之心,才能够取得有利于自己的谈判地位。
留了一夜,次日粘罕和兀室告辞,高强怕惹人注目,便不相送,临行赠了粘罕一把解手尖刀,一张鹊画弓;赠了兀室一本道家的经书和一柄拂尘,看这个女真萨满对于异教法器诚惶诚恐的模样,高强几乎发噱。至于应许的兵器甲胄,既然已经禀报了朝廷,高强便可径自从京东等地的武库中调发,加上梁山和刘公岛等地的囤积,料想当粘罕等人“历经万里”到达登州的时候,这些货物也早就准备好了。
站在博览会高处,从望远镜里看到这两个女真人所乘的船只渐渐远去,高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头也不回地道:“贯忠,今番折冲,你看我所得几何?”
身后许贯忠笑道:“衙内自是深谋远虑,这两个女真人只怕自己也没料到,一旦打败了辽兵,他们治下的国土会有多大,这十五年的商旅究竟价值几何罢?”
高强也是一笑,转身道:“我志岂止在此?他日塞外逐鹿,我家商队既可出入女真境内,那就可以保证军需供给不受这些女真人的侵扰,那是多大的益处?”
许贯忠点头道:“衙内这般作为,怕是为了渤海郭药师等人罢?”
郭药师自从和高强定下了以辽盐换取粮食的协议之后,据李应所探得的北的消息,他这一伙的实力迅速壮大,仗着手中有粮食,很快兼并了不少族群,其控制的人口膨胀到了数万人,马匹也有数万。
这几年辽国灾荒不断,不是白灾就是黑灾。所谓白灾,就是指大雪灾,不但会冻死牲畜,更会掩盖住畜草,使得牲畜在冬天吃不到食,便会大片大片地死去;黑灾便是大风沙,将草连根都吹起,露出裸露的黑土来,牲畜在春天没有草吃,也是饿死一途。连年灾荒,若不是燕地汉人的农家有粮食出产,辽国就不用女真来打了,直接亡国。
然而燕地也是邻近塞北,岂能不受灾荒的侵袭?这几年的歉收,已经渐渐耗尽了辽国的潜力,这么一个立国比大宋更久数十年,威凌万里的大国,真的到了死亡的边缘。
“看来,这郭药师也该再次来见我了吧?”
第十二卷 燕云中篇 第三九章
四月仲夏,黄河上下春意兴发,一片生机盎然。大河之堤上,正在按照朝廷新颁发下的图样,用箱帚之法兴修河工,又有各种大小船只往来运送筑堤用料,一派繁忙景象。
几骑立马河岸旁的高阜上,四望眼前情景,其中一名大汉向另一人道:“史大哥,这河工兴发,比前些年可要严整不少。”此人正是栾廷玉,他自和史文恭并肩作战一场之后,彼此都钦佩对方的武艺胆略,结为生死之交,平时兄弟相称。若要论起官职来,招安梁山之后论功行赏,二人都已经升了两官,史文恭眼下已经是正将,统领二千五百马军,位居背嵬军统制韩世忠之下;而栾廷玉则超升为准备将,便作史文恭的副手。这也是仗着招安梁山之后,兵员极众,军官稍缺,因此二人的手下官兵称足。不过宋军历来缺马,梁山又是个水边的山寨,更没有地方养马,因此眼下虽然号称常胜军马军两万余,其实战马不过六千多,大部分骑兵都只能轮流用马操练骑术。
史文恭点了点头,向后看了一眼,花荣和徐宁正在堕后两马的距离缓辔而行,笑道:“衙内当真了得,招安梁山之后,便有这许多船只,又教都改造大船,自今黄河上下,俱是通途,眼见也不下于江南舟楫之盛了!”实则梁山那些水军船只大多是渔船,装人还可以,用来装货就大大不足了,因此高强便命人私下用钱都收买了来,拘在那里,准备等到秋冬水浅之时,在黄河上建永久性浮桥用,将梁山泊改成了一个大造船场,打造适合河湖运输的大号船只。
栾廷玉听见史文恭叫高强作衙内,脸现艳羡之色,他已知这乃是高强身边近幸人才可以叫的。史文恭这么叫法,无非是显示他与高强的关系不同一般。事实上,如今常胜军中已经开始分出派系来,上层军官基本上都是与高强识于微时,这其中又分出青州派,梁山派,梁山派中又分河北派,京东派。水军也有李俊的江州派和三青的建康派等等。自来只要有人的地方,自然就会分出远近亲疏来,好在这支常胜军中的派系头领基本上都和高强有些关系,即便是花荣这类新归顺的梁山人,也因被俘归顺而沾上点边,因此派系之间也没闹出什么摩擦来。
既然史文恭是高强的近人,栾廷玉便也想跟着沾光:“史大哥,但不知此番高相公命我等进京,所为何来?”
史文恭其实也是一无所知,只是从本军统制韩世忠那里接了军令。知道高强调他们几个进京。不过平素摆足了近人的派头。这当儿也不好撤架子,史文恭哦吟:“哦,这个,呃,衙内自来规谋宏远,往往不经意间举措,便有无限神机,我等也无需猜测,只管照着作去,过后自然得了好处,衙内那是最体恤下人的。”说到这里,不禁想起李应来,心说他在那里依旧大作生意,仗着独龙岗守庄一役有官兵在其中得以保全,战后亦得补三班借职,可谓升官发财两不误,相比之下,自己可就差了些了。
栾廷玉听了,却也有些喟叹:“说的正是,在高相公手下当兵,原是不错,只有一样不好,不得缺额占饷,又不得无故役使军士,这财源生发少了许多。”
史文恭这一节倒还明白,瞪了他一眼道:“休得胡说!衙内养这许多兵,必是朝廷有用,不见武二郎一军已经往西北效力去了?早晚也须轮到我等,到那时这些空额及匠人兵士怎肯来救你性命?”
栾廷玉眼睛一亮,心道莫非此次进京,就是布置往边境作战的任务?
耳听身后马蹄得得,花荣和徐宁已经赶了上来,徐宁本是汴京驻守惯了的,道路谙熟,笑道:“二位将军,若还贪看景色,恐其误了行程,何妨急赶一程,到了汴京舍下歇宿,明日去见衙内?”
二将都连声说好,这东道自是要搅扰的,只花荣始终一言不发。
四人所乘都是好马,这一加鞭,数十里路转瞬即到,天黑之前果然进了汴梁城。只是徐宁这东道却没做成,一进城门,便有人上来接着,说道奉石三爷命,在这里相候四将多时,只教接引四将往丰乐楼去,有高相公设宴为四将接风。
进了丰乐楼,乐和引着到得雅座之中,已见高强起身相迎,四将都上前见礼,复见一旁站着李应和陈规,四人原也认得,相与见过了。只花荣和这二人可谓不打不相识,李家庄前恶战一场,彼此心中都有些钦佩,此时见到了,倒有几分开颜。
厮见毕,都命入座,高强却不忙举杯,击掌道:“郭先生,请出来罢!”屏风后应声转出一人,四将看时,只见四十不到一条大汉,装束平平,目光闪动间颇见警识,却皆不识其为何许人。
高强便笑道:“这位郭先生,便是你等此番进京的肇因了!且请入座,一面饮酒洗尘,一面听我慢慢道来。”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他便将官阶的尊称自称都收起来,说话无比自在。
四将闻言,都各各留心,席上那些美酒佳肴,此时也不大在意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高强见这四将的眼光不住去看郭药师,便道:“郭先生,此事因果,还是你来分说罢。”
郭药师点头,一开口就把四将都吓了一跳:“列位将军,小人乃是辽国治下渤海汉人,名唤郭药师,不曾仕辽为官,亦不涉军国大事。”
高强见四将神情颇为疑惑,便道:“你等勿疑,这位李大官人,你等都是认识的了,他自来多作北地的生意,往往商队到了北地,便是这位郭先生相照拂,以此相熟。”轻轻一句,便把由头都抛到了李应那里。李应原本就是高强的经理人,此时也只得认了。
四将见说,也有些释然,情知李应这路买卖必是高强暗中照拂,是以会坐到一席上。
却听郭药师续道:“说起这一路生意,当真是功德无量。三年来运到渤海辽地的粮食不下七十万石,这几年北地天灾连年,辽主又不知恤民,弄至天怒人怨,若非这条路上的粮食救应,更不知有多少人要饿死。”说着又向高强感激。
四将见说,都上了心,心知这只是开场白而已。果然郭药师又道:“只今北地各族无以为生。因而盗贼并起,契丹兵马捕不胜捕,眼见已是乱象丛生,这粮食乃是人所共求,单是为了维持这条商路,年来已经数次争战,死伤千计。我辈计议,只道南朝太平方是乐土,因前来求助,不料高相公说道两国本是二处。辽民迁来宋地。终坏两国盟约,以为不可。我无奈之下,只得求高相公以兵甲助我,庶几可全。”
说到这里,四将俱都明白过来,心里都犯起了嘀咕,心说辽民迁移到大宋不行,难道宋兵入辽作战就可以了?当着高强的面,又不敢说。
高强见状,便将出一张纸来,喝道:“官家手诏在此!”在场都是有出身人,如李应和陈规虽无官诰,也得奉旨。听高强念起手诏言辞,却是许高强调派兵员,秘赴北地公干,唯不得以朝廷官兵名义行事,许行人自效,也就是志愿前往的意思。
手诏读罢,高强又收了起来,这可是他私下向赵佶求来地,不曾经过中书门下奏议。基本上是起到一个对上不对下的作用,大致不会背上背国肆行的罪名,不过底下的人听不听他地指挥,那就不是这手诏所能控制了。好在高强手下人手不缺,哪怕这些官军将领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不愁找不到人。
史文恭跟随高强最久,座中也只有李应能和他相比,但李应不是军将,显然没他的事;徐宁与高强结识更早,但归效却是前年的事了,在常胜军中的资历比不上他。此时自是效命之时,没看那诏书上都写着“行人自效”么?便慨然道:“小将这功名都是衙内给的,便将来还了衙内,亦是甘心,此番往北边去,小将愿为前驱!”
他一带头,栾廷玉当然跟进,徐宁看看有赵佶的手诏,他是御前班直出身,自然信任官家,也便允了。独有花荣不语。
高强见了,便道:“花将军,有话请讲当面,此番须用尔等全心效力,否则远赴重洋之外,又是刀头舔血,但有些许狐疑踟躇,也须去不得。”
花荣看了看郭药师,向高强道:“相公,既是官家有手诏,若是为我大宋上阵杀敌,花荣虽曾在贼中,也知忠义之道,那是杀身无悔。只是现今将自身与众儿郎的性命把去卖与外人,若是死于塞北,尸骨不得还乡,岂不是冤枉?花荣愚鲁,要请相公开示其中利钝,并大义所在。”
高强听了,也不以为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