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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高衙内新传-第4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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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一页,赵佶已见那书中用朱笔划了几行,说的正是熙宁七年郑侠上书神宗,求尽废熙宁诸法之事,对其评价为“奸佞小人,妄发递铺,以细事摇动圣听,谋沮新法,赖圣心聪慧,不为所动,越三日,遂雨下沾襟,兆民欢悦,侠谋遂不成。”
  赵佶看时,不解其意,却听郑皇后道:“官家请记,此乃官家践祜以后时所修神宗史。这一本却是元佑时所修的神宗史,且看这一段。”说着又将另外一本翻开,赵佶看时,又是一段朱笔圈出:“侠虽小吏,忠奋激发,不顾其身,以未信之身而谏,能以片言悟主,殃民之法几于是一举而空,虽然其谋终不成,而此心亦足以白于天下后世矣!”
  赵佶眉头大皱,心说怎么同样一件事,就弄出不同的评说来?旋即醒悟,却道:“此必元佑党人所为尔!”
  郑皇后微微冷笑,向赵佶道:“官家圣聪,果然能识其实,只是官家看这字体,可有几分相似?”
  赵佶再看时,只觉得眼熟,猛的省起,愕然道:“莫非这都是出自蔡京之手?”
  郑皇后再不说话,只是冷笑不止。赵佶将她手中两本拿过来,和着自己手上的那本,翻来覆去地看,内中各处但有不同处,都被郑皇后用朱笔点划出来,彼此对比,异同处一望便知。赵佶越看越怒,终于将三本书一起掷于桌上,拍案道:“好个蔡京,口口声声绍述为志,却原来只是反复媚上,如此小人!”
  郑皇后叹道:“神考变法,富国强兵,哲庙承神考之志,屡挫夏贼,俱是不世之功业。官家留意治道,欲绍述熙丰良法,正是理所应当,但先皇变法时,每以得人为要务,谓虽有良法,亦须待良臣,倘若行法不得其人,则良法适足以害民尔。神考警言,官家何不记取?”
  赵佶连连点头,道:“非皇后言,朕几不悟!原来蔡京动辄绍述。却是以此来迎合于朕,倘若朕要尽罢熙丰法,行元佑之道,只怕他也是一般儿赞襄如故罢?”
  郑皇后盈盈秋水凝注,满眼尽是倾慕之意:“官家如此圣明,当真天聪难掩!”
  美人垂注,赵佶心中顿时象吹了气一样膨胀起来,他本是素性轻佻易于激动的。思绪就像野马一样奔腾起来:“神考用王安石秉政,前后八年,后终其世不再复用,却仍旧行新法如故,可见这法出自上,而非在于臣,如今诸法俱在,足食足兵,朕可垂拱而治,何必变法之臣赞襄?况且神考用王安石秉政八年。哲庙用章敦秉政行新法。前后亦是八年,如今蔡京前后两相,统算也逾八年矣!可见一相八年。不可再用,如章敦末年奸言害朕,若非太后一力遮护,朕这皇位几乎不保!可见一相日久,必然养威弄事,气凌其主。”
  赵佶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郑皇后在一旁又不再多说,只是拍他的马屁,这艺术家皇帝的思维一旦展开,种种附会之处不一而足。一会想:“王安石逢大旱与星文而免,蔡京亦前后遭逢星文与大旱,两者皆秉政八年,神考既然不再用王安石,我又何必必用蔡京?”
  一会又想:“蔡京之弟蔡卞,为王安石之婿,始终赞助熙丰新法,虽经元佑更化亦不改初衷,似此方可称为绍述之臣了!只可惜因牵连张怀素谋反案。此生亦不得起用矣!”
  种种念头纷至沓来,终究汇成一条:“蔡京不必复用,亦不可复用,此种反复小人,如何可信之?”想通了这一节,赵佶心头犹如放下一块大石,顿时觉得这仁明殿里的空气都比刚才新鲜通畅了许多,而郑皇后看上去更是美艳如花,宛如仙妃一般,自是色心大动,携入帐中颠鸾倒凤不提。
  只是艺术家的激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盏茶功夫,赵佶已经偃旗息鼓,伏在郑皇后身上呼呼喘气,任凭皇后唤来宫人,伺候皇帝清洁。
  激情释放之后,大脑格外空灵,赵佶忽然想起一事要紧:“只是如今蔡京已经被朕宣召入朝,朝野咸谓朕将大用于他,于今纵是不用,却如何了当?更兼朝政未明,大臣威权不足,唯恐蔡京去后,政令不行,如之奈何?”
  郑皇后却道:“外朝之事,非后宫所能干预,官家若欲问事,朝中自有清贵之臣。”
  眼见皇后仍旧保持不干预政事,赵佶甚为满意,便想到郑居中身上去,此人曾作枢密使,又是馆阁经筵出身,如今以外戚置身事外,立场持中,必定有以正言。
  说干就干,次日下了早朝,赵佶便将郑居中招进宫来,问以朝政谁属。郑居中一直担心蔡京再度辅政,多半会对他不利,虽然蔡京已经托人向他转达了善意,不过他哪里能放心?此刻听见赵佶问他朝政如何,先是不明所以,随即心中大喜:皇帝问我朝政,自然是不打算用蔡京了,否则的话,就该是问蔡京而不是问我了!如此送上门来的机会,岂可不用?
  “陛下,臣伏见陛下践祚以来,一意绍述,将熙丰良法发扬光大,国朝一百六十年,焉有如今之盛?尤其是去年大宋博览会开放,任凭官民共乐,但有见者,无不称为天下亘古未有之盛事,错非圣主在位,如何可得?如今朝政晏明,四海升平,陛下但垂拱而知便可,何用权臣为?”
  这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随即又想起:“当日崇宁间蔡京去相,赵挺之悉更前法;待赵挺之因罪去相,蔡京复起,又悉罢赵挺之诸法。那时叶梦得便向朕说,法出于上,岂可因臣子之起落而兴废,如此则法出于上乎,抑或出于下乎?当时朕已经感悟,因此将叶梦得置于身边为侍从官,为何如今却不记取?”
  当即大大夸奖了郑居中一番,申明“居中爱我”,郑居中感激涕零,大拍马屁兼大表忠心,也不在话下。赵佶与他说了一会,叹道:“只可惜如今皇后正位,国舅须得避嫌,不得任以两府,否则若能在朝,时时匡正于朕,岂不是好?”
  郑居中一颗心蹦蹦跳,恨不得扑上去抱着赵佶大腿狂喊“我不要作国舅,你封我作宰相吧!”总算还有理智,晓得这么干只会适得其反,只好忍着心头滴血,佯装若不在意状。
  赵佶果然中计,便在那里想如何酬答自己的国舅,忽然想到:“朕今不用蔡京,他党羽在朝甚多,若不略施小惩,倘若闹起事来,或者阳奉阴违,教朕政令难行,这便如何是好?不若将宰执中蔡京门下择去一人,以警其余。”
  一生这念头,他就开始琢磨,没用多长时间,赵佶已经锁定了目标:梁士杰见为右相,前日刚领了中书,政令悉从其手出,轻易改易不得,况且他奉事特谨,也不闻有结党之事,虽是蔡京女婿,尽信得过。高强更不用说,放眼四周,这皇城里吃穿行用,哪一样不是应奉所供,哪一个不是吃着应奉的粮,使着应奉的钱?这等理财能手,正该大用,如何可去!
  于是梁子美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成了倒霉鬼,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被赵佶定议逐出宰执,正好大名府阙帅,这梁子美又是从大名府任上进京的,便教他再回去走一遭也罢。
  当日晌午,童贯进对,说起西北和平燕军事,童贯皆称陛下运筹帷幄,思虑周详,雷霆迅发,勋业克成。赵佶听了自是喜欢,又问童贯在外面有何听闻,童贯轻描淡写道:“臣自西北来,但闻将士言,蔡相公为政时,塞下军中只有五十日粮,人有饥色;自蔡相公去后,塞下军粮山积,转饷无滞,将士咸乐为国效死力矣!”
  赵佶喜道:“卿家,人道蔡相公理财有道,不意有此,这却是为何?”
  童贯再拜道:“官家,青唐河澶道路难行,且近虏中,自来转输不易,京城一斛米不过百文,到彼处不啻三四贯文矣!似此冗费,朝廷如何得以支吾?还是高相公为应奉时,献计包粮,以此招引各方商贾积粮塞下,朝廷袖手而百万军粮皆积,非理财圣手,如何至此?况且立钱引以通有无,立交易所以运转钞引,立博览会以激劝商贾,兴盛太平,皆是高相公所为,蔡相公不过适逢其会,而高相公却为何人引进哉?”
  赵佶驸掌大笑道:“非卿家言,朕几不悟!高相公正朕所亲擢也!”
  又后一日,朝议降旨,以北京乏帅,须重臣镇守,因命梁子美落尚书左丞,以龙图阁大学士出镇大名府,御史中丞张克公进为尚书左丞。
  这一道诏书一下,群臣莫知其意,怎么正要引进蔡京复相的时候,却将他党羽贬出京城?还没等蔡京反应过来,中宫降旨,赵佶于后宫玉、清楼设宴,相请蔡京与诸位宰执大臣。
  第十二卷 燕云中篇 第三一章
  玉清楼之宴称为国宴,其来有自,乃是最高级别的宴会,只请宰执、亲王国戚及殿帅,那是本朝内事最高级别。崇宁末蔡京罢而复起时,赵佶也曾在此设宴相请,那时高强还刚刚入仕,当然没有资格参与其会,不过这一次,他不但席上有座,更是检验自己这些日子来各种布置的成效如何的时候了。
  当日午时,嘉宾皆至,亲王有燕王,越王,俱是皇弟;国戚有国丈郑绅,也就是郑皇后之父,国舅、资政殿学士郑居中;宰执大臣以左相何执中为首,以下右相梁士杰,尚书左丞张克公(未辞,也就是没有经过上表辞谢所命的程序),尚书右丞刘正夫,枢密使侯蒙,同知枢密院事高强,同知枢密院事、武康军节度使童贯,太尉统领三衙高俅。
  这些宾客之中,围绕主宾一人,便是太子太师、鲁国公致仕蔡京。
  此次国宴,用瞻华美,凡亲王宰相赐服玉带,执政枢密赐服犀带,余人尽命簪花;席上盛用器皿更是尽用内库宝器,皆是玻璃盏、水晶杯,玛瑙盘,翡翠碗之类,盛放着四方珍馐美味,时鲜果子,蜜渍糖果,山珍海味无不备尽,其中由于应奉局大举使用冰箱,导致汴梁的新鲜海味比以往大大增加,这对于地处内陆的汴梁官民来说徇为美味,因此御宴上蚌蛤虾鲍等物比比皆是,当然少不了高强以前最爱吃的石斑鱼了。
  赵佶缓步出庭,待诸人参见毕,先上前挽住蔡京的手,温言道:“太师远来辛苦,一向清减了。”这话倒是大半出自真心,蔡京眼下已经是六十七岁的老人,两鬓斑白,形容苍老,短短一年多之间。老了好几岁,这自然是贬谪远方之故了。
  蔡京此时心中惴惴,正不知赵佶将如何对待自己,听见皇帝向自己道劳,不觉垂涕道:“臣自是老迈,深蒙皇恩许臣居住杭州,彼处山水怡人,尚堪居处,唯是心中思念官家尔。”
  赵佶温言抚慰了,忽见蔡京耳朵旁挂着一件物事,闪闪发光,从来未见,奇道:“爱卿,这是何物?”
  蔡京见问,忙提起那副镜片来给皇帝看,又指了指高强:“官家,此物乃是高枢密命人相送,名唤老花眼镜。盖因老臣年老目昏。不能识物,若带了此物,便纤毫毕见矣!”
  赵佶大感好奇。便将那镜片拿起来看时,眼前一片模糊,自知不明用法,便望高强。高强忙上前,接过那副眼镜来,又取了一张字纸,将那镜片凑到字前,赵佶看时,却见字字分明,比寻常大了不少,不由得啧啧称奇,向高强道:“高小爱卿,此物如何得来?”
  高强便将引进胡人工匠烧制玻璃镜片的事情说了,又说本朝大臣沈括所著笔记《梦溪笔谈丰中,也曾说及这透镜成像的原理,盖其中有“笋”之故也。这“笋”指的就是焦点了,当时没有系统的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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