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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阴阳街-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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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治丧期间,邪气凝聚,传说那些难得人间烟火的幽灵菌集,为了隔邪,村坊门外倒竖扫帚,门梁顶嵌着八卦照妖镜、戒尺、剪刀等物,以防入侵……
  村人一面采取了防邪措置,尽量避开朱家,另一面却有意无意地跑到朱家孝堂,那些老人,抱着孩子农妇都拥到朱家门前空旷的梧桐树下,打听谁的哭声真切感人,谁家供奉多大规格烧香篮,那个从牢里放出媳妇与婆婆同桌吃了几次饭,那个小不点不像朱家公子,倒像那位英俊的大舅……总之,朱家发生任何一桩事,大如婆婆吞金人命关天大事,小如龙凤胎由谁把尿等针尖麦芒小事都不放过,成了人们注目……
  秋绿仙是大忙人,自从烧了雨伞包,就筹划扎灵堂,扎灵堂又叫缚灵,给过世的人造就一幢纸房。这是三江平原丧礼的大构件,有几千年的工艺底蕴。缚灵是道士的特长。风格流派繁多,最繁杂奢华的要算前厅后堂楼了。那是一般富贵人家的档次。听说湖前胡樟先家扎过“全园”那是全县最富有人家才扎得起,要用七十二根柱脚落地,连水碓、麻车都扎进去,须要三百六十个工时。按朱兴的意见,父亲在世时没有好吃好用,到阴世应该住得舒坦一点,因此说:“就扎个前厅后堂楼吧!”
  秋禄说:“只要东家出得起钱,即使‘全园’都给你赶起来。兰溪烟火店都是我的门徒,我手下有最好工匠,只是你要给我场地。”
  “那得借祠堂一用了。”
  “那没问题!”朱鼎臣刚好来祭灵,凑上来说:“你父谢世时,我问他还有什么话要说的。他只是说‘祠堂’两字。我捉摸着他的用意,莫非想借用祠堂,就同朱鹤等碰了头,大家一致同意给信源兄破例动用祠堂理丧。”
  次日就开了祠堂门,让几十个道士在里面闭门造车,秋禄仙怕祖传技艺外流,连门缝都糊上纸,开始设计他的繁缛而浩大的纸糊工程。
  何碧华正在内室和刘师师计较答谢香客礼数。刘师师说,虽说你媳妇有钱,但丧场上的开销是个无底洞,车载船运的银子都填不满的,还是一切从简为好。但凡挪烧香篮来的,一般二尺白布,一双馒头,一斤挂面;挪祭灵担来的,一般一刀夹心肉,一只鸡、四百点心。当然也有八百的。这一切都由厨头按惯例安排,收取一半,另一半要退回客主,我看红包就免了,每份回敬三尺白布,一方毛巾,二斤挂面,三升黄豆也就回之有礼了;出殡那天,凡前来送葬的人都要安排一素一荤二餐饭,前者是斋饭,后者吃败胙。要招待千儿八百人吃饭还真不容易呢,只得在门前搭棚,扛些门板,让那些孩子粗杂员工在门板上吃,凡师傅匠艺及客人都要在屋里摆上七八十桌酒席,小户人家那有这么讲究,随便让人站着,蹲着胡乱应付过去就完了。可你家就不同,过于寒酸会给朱兴丢面子,以后叫他怎么做人?还有阴阳街、马达镇等地必定送祭灵担来,一般的酒水拿得出去么?而酒场上又不能有厚簿之分,因此必须提高筵席的档次。我已经给你计算过了,这屋前后左右紧巴巴可摆五十多席,还有三十多席无处摆呢。还得有专人去挨家埃户借桌凳碗碟杯筷。按照惯例,每副祭灵担收取一半,只有十几只鸡、四五十斤肉,你只少还待再备一千二百斤肉,五六十只鸡,还有鱼虾海味,千多斤白米,光做豆腐千张也得二三担豆呢……
  “不当家哪知柴米贵,眼下这么多东西哪里拿得出来?”朱大妈正在犯愁,朱兴进来说:岳母家和姨娘家都挪祭灵担来了!
  “那快去迎接,先茶点招待!”
  “妈这里设着灵堂,人多口杂,怎么接待?他们已经由景花和姨娘接到新屋品茗了。等你开口还来待及么?”
  “那再好不过了。我这里正合计出殡那天的斋饭、败胙的事儿呢?”
  “这些你不用劳心了。景花说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这次要办风光点,昨儿已籴了十来担米,又在马达镇定了两头肥猪,一头黄牛,一千斤豆腐千张、二十坛绍兴老酒,连碗碟杯盆都不用买了,在新屋里搁着。这里还有几十两碎银,景花叫我送过来给你补缺打点,如以后你需要用钱,只管开口就是了。”
  阴阳街景前在七里垅贩米还未回程,原来景前看准了行情,连夜装满七条米船,从游埠码头张帆起航,运到余杭销售,途经七里垅时,被一伙水贼明火执仗地劫持,被送进极秘密的地下长河作人质,只放姜丁回来报信:“如拿不出四千两银子赎金,就要杀人。”闻讯后全家哭成一团,景明欲报官府,被范氏制止:“官兵敢于进剿,水贼也不至于坐大,如处置稍有不慎,就会狗急跳墙,杀人灭口。还不如把田产作坊卖了,还有连儿留给我的一千八百两拿去凑数,先救人回来,再报官不迟!”玉林说:“产业卖了,今后日子怎么过,我这里还有师兄留下十两黄金,也可顶千儿八百的,先垫上再说!”“甚好!”于是范氏着人把银子和姜丁送到七里垅,伏关接应,让姜丁只身深入虎窝,把景前赎回。
  景前平安回家,谢天祭地,祷告了祖宗,范氏觉得树丛沿朱家也是劫后余生,又居大丧,不忍惊动,封住消息,让景明暂主家政,反正景连已逗留在彼,只得派余新和几个伙计送祭灵担来,交给景连主祭,既瞒住家难又不失身份。如此景连、景花、景芳及朱家对姜家如此大的灾变竟一无所知。
  程大麻子夫妇因其子程鸿吊死断绝来往。知子莫若父,这个不争气的浪子早已同父母分居,眠花宿柳,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如此无状的逆子还有什么指望,只是死得不明不白,怀疑朱兴景花所为。因而断绝往来,但并无诉诸衙门之事。直至景花出狱,真相已明,再说姨夫去世,朱家报丧,不如前来吊唁,让何氏姐妹修好,也可一解人生苍凉之感,只得顺风推舟来了。
  何碧君随夫程锦容来了以后,被朱兴接到新屋,景花、景芳、景连都亲自陪酒,热情款待,那惆怅心情才缓解下来。不久,何碧华也在朱旺、翠娟搀扶下来到新屋,姐妹相见,心酸的往事骤涌胸腔,姐妹俩竟抱头大哭一场,在场的无不落泪,在众人的劝慰下,才坐下叙旧……
  不久,又有秋伯来报,马达镇几家茶馆店老板秦大头,马二拐、冯根兴等结伴来祭灵,还有兰溪城说大书的谢凯歌先生,旧货店汪先古老颓儿等世友来烧香。朱兴、朱旺夫妇、景连等离席前去迎接,何碧君携夫也随妹来到老屋。及至门前,见那炮仗横飞,烟雾弥漫,屋内男女拥挤,有许多人挤不进去,只得跪在门外空基上烧香化纸,出现里三层外三层的热闹场面。
  在众人的护送下,程大麻子夫妇在棺材横头跪下祭灵,何大妈诉吐丈夫生前种种好处,越哭越悲切,竟出现拍棺撞壁痛心疾首的情形,何碧君急忙把她扶住:“姐姐,人死了不能复生,姐夫已经儿孙满堂,命也好,寿也高了,你节衷才是……可我如今落得个膝下荒凉!”说着竟不能自持,两姐妹坐地相依,泣不成声……
  众人好不容易把她俩扶进内室看茶。朱大妈一面拭泪,一边说:“各处都来供奉爷,可见他在世时颇有人缘,你们好生招待,千万别冷落了这些往日知交。”
  朱旺说:“伯母大可放心,这些嫂嫂早已筹备停当,他们都在新屋里上席了。”
  何碧君说:“姐,我在家里还养了些牲畜,不如先回去料理,待出殡日再来送姐夫上山吧!”
  “说那里话,我们姐妹一场,你也陪我几天,出出主意呢,如今他一走,我的魂也丢了,做事也丢三落四的,怎么治得了丧!”
  “那就留下吧!”何碧君吩咐丈夫:“家里没人看门的,你还不如先回去,明儿一早就来!”
  程大麻子正准备走,朱兴进来说:“接姨爷过去喝酒呢。席上坐的尽是你的熟人,指名道姓的要你过去。我眼下诸事还没头道,忙不过来,还请姨爷代我去尽地主之谊,至于你家的门户,当会叫朱旺去照看一夜,你无论如何给外甥一个面子,拜托了!”
  程大麻子本来贪杯。又有那么多世交在场,自然不肯走了:“既如此说,留下就是。家事已有所安排,也不必派人。”
  “原来姨娘在此,多年不见,幸会!”刘师师和老瘟货进来,向客人道了万福。再在两张太师椅上落坐,禀告做裁礼的事:“那白帽已做了七百顶了。虽说还没玄孙,红帽没人戴的,但为了讨个彩头,还特地做了顶红帽,出殡时由小不点别在腰间,既做长孙,又代表玄孙,这也有过先例。”
  那老瘟货也说:“我们做了几十年裁礼,还没有见过朱老爷这么宏大治丧场面。看势头除了全村出动外,还有邻村的也会拥来。七百顶白帽远远不够呢。还得再扯二十丈白洋布来,到时来不及做,发二尺白布表示一下利市也就是了。还有家里的朱兴、朱颖、朱环都依制做了全孝服,女系除大姐本身外,景花、、朱慧、也是全孝服。其他是否穿全孝服,得由家主指定的,故而来请示下!”
  “那朱旺侄儿挺有孝心的……”朱大妈正在沉思。刘师师领会,说:“你给旺侄穿全孝服也是在理的。他从小失去双亲,朱老爷子亲手调理下长大,还筹划一大笔资金与他娶妻,可当儿子看待。但你既然给朱旺挂麻披孝,何不给大舅景连做身孝服呢?这只不过多扯二丈白洋布而已,还落得景花称心呢。”
  “你讲的虽然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朱大妈沉吟了半日,不知她的意下如何,见下回分解。
  第七十一回     失常伦舅爷充孝子     悖孝悌外孙篡传位
  刘师师提议给大舅做孝服,以讨好儿媳,何大妈听了沉思半日。心里计较:“世上那有把‘大舅’当孝子的——荒唐!这个‘大舅’是何许人?他是钻到铁扇公主肚皮里的孙悟空。正由于他的出现,把朱家搞得乾坤颠倒,差点江山改姓。可是眼下他兄妹俩把持家政,不争气的兴儿还为他们摇旗呐喊,自己也是土快埋到脖子的人啦,眼不见心不烦,因而有过吞金之举,又偏偏让这个小淫妇救活。我的天哪,我碰到的尽是对头冤孽,如今天生、地涌尚小,旭日徐升还得靠姜家气势拱托,得罪了他无非自取其辱!也罢,于今船到江心,不得不见风使舵了,就说:“照你说的做吧,我还多了个孝子哩!”“那小红帽也给朱颖做?”“做……”
  秋禄仙辞掉其它一切业务,关起门来制作冥房。这全靠他独出心裁,徒儿们只按图索骥,做好扎架,裁纸,画画,制配件。每个部件都要精巧,合后天衣无缝。其实很多的道徒都有拿手好戏,惯于用硫璜、硝炭制造烟火的徒儿个个心灵手巧,珍惜大献身手的机会,其投入程度可想而知。在秋禄大师的严密督促和指挥下,把前厅后堂的规模演变成‘半全园’那花厅、堂楼、水榭、台阁做得巍峨峥嵘、气势恢宏。连楼梯、灶台、火钳、扫帚、挂锁、刷子等等凡世间有的,也照样画葫芦给阴世人做起来。说是免得初来乍到的新鬼因过于寒酸而受人冷眼。这对于有识之士并不以为然,但人们还是按照其家庭承受能力,都千篇一律地为每个死去的人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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