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三百年艳史演义-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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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鹰隼脱鞲,精采溢目”;有什么“春云出岫,舒卷自如”;有什么“骐骥就道,顾视不凡”;有什么“松风竹韵,爽客心脾”。还有那瑜瑕不掩的,更是穷形尽相,杂以诙谐,下面都注了姓氏。文清道:“这种笔墨,若在文人学士,自矜品藻,犹恐易于贾祸。况是女流,况是妾媵,如何可传扬出去?
在你们闲着无事,随手涂抹,要知道一字之贬,是衔刺终身的。
并且书法崇尚,亦无定准。本朝状元中,壬辰的周忠倚、戊戌的孙承恩,都学率更。己未的归允肃、壬戌的蔡升元、庚辰的汪绎,都学右军。你虽然能够写几个字,不过像我的形式罢了。
我究竟能够像古人那一家?“
说罢,把这些人的姓氏,一笔抹去。王氏道:“这是一时遣兴,并不能算得定评,又何必添许多啰嗦呢!”
文清道:“你知道和相同我的交情吗?他对我不加倾轧,何曾是与我相得?但是我无瑕可摘,只好听我浮沉。
他被我侮弄,也尽够了。有年岁朝,我知他被召入宫,瞰亡投刺,途中迂道与遇,正是寒冰初解,积雪欲融的时候,我便下车相候,他也只好降舆;我是敝裘缊袍,他是玄裳绣服,见我跪地行礼,他亦急行答拜,汙泥遍体,懊丧异常。这是一桩。
有年岁暮,我还穿着絮袄,皇上问我何不服貂?我说貂衣在和相处。到得皇上问他,他转来问我。我说在你家人刘全质库中,不同在你处一样吗?他虽叫刘全送还,又嫌我有意揭短。这亦是一桩。我的旧衣恶服,徜徉在班联里面,觉得冠裳礼貌,没一相宜,依然不至陨越,正要使和相有所顾忌,否则直言攻讦,负气退隐,这才中他计呢!谢芗泉说我否卦彖辞,洪雅存说我登场鲍老,因他不谅我的苦衷,我也从不计较。你们若寻出事来,他不言游戏,偏言诽谤,这才授人以柄呢!“
王氏道:“是了,算我多事罢了。我是女流又是妾媵,只知帮着夫人,一料量中馈,安排女红。便对着你老爷,自有参昂衾裯的旧制,那里派定要读书识字?我服役的年份久了,不曾领得润笔,偶然偷闲写了几句,竟值得如此责备!从今情愿告假,跟夫人去修妇职了。”
文清道:“这却何苦来呢?你的名也不小了,你替我题的《甲秀堂法帖》签,大众都相信我的亲笔。独被王惕甫忽然识破,他便做了一诗,中有一句道:诗人老去莺莺在,甲秀题诗见吉光。
诗后还加上小注,说石庵相国有爱姬王,笔迹几能乱真云云。你不是当今的卫夫人吗?这首诗在惕甫《渊雅堂集》里,你可去翻阅翻阅。“
王氏道:“这是不准我免役,将这话来敷衍我的。我看你身居台阁,门生故吏,且满海内,略一沾润,便成豪富。你偏瑟瑟缩缩,学这寒酸气派,弄得我辈粗茶淡饭,像个黄面婆子。你虽自命廉洁,可以制得住和相,我辈便算是莺莺,也不靠他一赞便增声价的。”
文清道:“你不要羡慕他们。惕甫是耆英老辈,这诗系偶露风怀,说我以理学传家,何为亦有姬侍?为着你这几个字,他又道名士美人,真性情亦不甚相远。若是别家妾媵,他还不肯轻赞一辞呢!”
王氏道:“说来说去,你总言之成理。倒是纪尚书的扇叶,窦侍郎的题词,都来催过了,我替你结束罢。这都是要好的,我所以转检出来。
那吴白华侍郎、彭芸楣尚书的,你却自家作主。“
文清道:“一总写给他罢了!”
王氏道:“还有蒋戟门侍郎的呢?”
文清道:“这却不能。”
王氏道:“这又奇了。我知道戟门侍郎,是蒋文肃公的孙子。文肃公政事文章,彪炳史册,且与太老爷后先枚卜。一时房、杜,两世纪群。便是戟门,亦克继家声,位居卿贰,有什么不满于你的地方?你竟以不著一字报之!”
文清道:“你说戟门呀,他附和和相,奔走其门,倒也罢了。
最可鄙的,他去搜罗王禀望的遣妾吴卿怜,备了盛奁华饰,仿那范蠡进西施的故事,献与和相,又叫卿怜在和相前说项。尤可耻的,附和和相以外,还与和仆刘全,订为金兰,分庭抗礼。
又叫刘全在和相前说项。内外夹攻,总算转了侍郎一级。其实朱石君说得好,戟门不附和相,循资守分,固不失为侍郎。今周旋若此,不曾再进寸阶,徒然自贬声价,实属无谓。你想戟门这种人,恨不将他参劾,如何还要同他交好,称兄道弟起来?
现在又到处托人买妾,说有一定的标格。咳!不道文肃后嗣,名誉扫地至此!贻讥朝列,负玷官箴,我真正爱莫能助了。恐怕买妾的事,也是为着和相呢。“
究竟戟门买妾的标格如何?
正是:羡披金闺曾拜宠,问谁玉尺许量才?
欲知后事,且听下文。
第三十回 量美人创格革笑戟门 识夫婿多情羡雏玉
上回说到蒋戟门的买妾,别有标格。这却北京做媒媪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戟门托人做媒,也将这件东西,交给媒媪。起先大众也不注意,渐渐的有人知蒋侍郎宅子里,有这样买卖,都上门来兜生意。有的说某家的女,有的说某家的婢,有的说某胡同的妓,还有说流落的难民,孤寒的嫠妇。你夸貌美,他赞趾纤,彼诩年轻,此称价贱。都要叫戟门亲往一视。
我门虽是登徒子一流人物,年方曰艾,早已姬妾成行,偏偏酷信容成,想学黄帝夜御多女的故事。他为着冲锋陷阵,要求旗鼓相当,所以别出奇思,才定了这个创格。众媒媪纷纷议论的时候,戟门身畔摸出一个小包来,众媒媪争先打开一看,却是长长短短十几条线,红的也有,绿的也有,青黄黑白,无一不备。包纸上还题着一首词道:好好系红丝,不须求缱绻司。婚姻真个天公事,寅时卯时,申时酉时,把笔大儿端写年庚字。莫相思,明年枕上,开着并头枝。众人看了这包线,不知道什么作用。暗想便是月下老人系足的彩缕,也用不着这样多。前门道:“你们不要疑惑,这是我量美人的尺寸。”
内中检出一条青的,说道:“第一身材,要这样长。这条是量手的,这条是量足的,这条是量头部的,这条是量颈部的,这条是量胸部腹部的。便是鬓发乳脐,也都要仔细量过。你们看有几个合格的,便一总来知会我。我拣个日子,齐到我处来复量。果然能中我意,便买两个三个,也说不定。至于女呀、妇呀、婢呀、妓呀,我却全然不计,一律给价。这些线你们带去便了。”
众媒媪遇着这个难题,自然分头去办。过了三日,戟门不见有人来知会,却有点惦记起来,做了些十六字诗,排遣排遣。那些诗虽非正轨,倒也确有别趣。
他的诗道:一笑露精神,其颀记硕人,亭亭如玉立身。
春葱指尖透,臂玉弯弯藕,搔痒倩麻姑手。
凌波仙子浴,翻笑如弓曲,情苗日日长足。
眉淡星眸颤,呖呖莺声啭,双靥衬微涡面。
鬓云欹一抹,不受膏沐滑,委地果然长发。
看熨绣芙蓉,云深锁几重?泥人酥欲醉胸。
香气流花雨,笑共鸡头赌,高并两峰寒乳。
捣麝细如泥,灵通一点犀,是谁春似海济?
戟门等着媒媪,渐渐来知会的,有了十人。戟门便约媒媪带来复量,预叫姬妾临时帮忙。这日媒媪一概乘车,把这班肥的、瘦的、村的、俏的诸妇女,站在廊下。还有几个妇女的家属,也同来听信。
媒媪先进去告诉戟门,谁是处子,谁是遣婢,谁是故妓,谁是少嫠。戟门出来一望,都是婷婷袅袅,却没有臃肿拳曲的参杂其间。便叫复量的十人进了后堂,那些姬妾,早已靓妆出外,把这班人平视一过,然后次第量身量手量足,这几桩是容易合格的。慢慢由上而下,小缓结束,乳如巨菽,脐似火齐,映着滑腻的肌肤,那不荡人魂魄!戟门毕竟司空见惯了,侔色揣称,仅取其四。其余各赠绢衣一袭,白金二两,算是酬她一盼。这六人同了媒媪家属,自然先去了。所存的四人,观她步武,听她声音。一个为着口吃,钝于应对,是以贴出。一个又以藕覆下面,密藏莲衬,以至增长一寸有奇,亦不能轻易与选。
最后仅剩得两个:一个是椿树胡同余公馆的遣婢,一个是草厂胡同王家的少嫠。朝门叫媒人传她家属议价。那遣婢只有老母,主人已将此婢赏还,所以只索白金三百。少嫠的家属,有翁有姑,有夫叔,还有一周岁小孩,说道翁姑养膳,丈夫丧葬,非得五百金不可。戟门问她们真实年纪,遣婢说道廿四,少黎说道廿三。戟门相与磋磨,三百两的,减了五十;五百两的,减了一百。赏了媒媪二十吊京钱,自然欢天喜地的出门了。这个蒋侍郎线量美人的佳话,京中已经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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戟门道:“四时之运,成功者退。近来新纳两人,一切颇能中度。一个是小家碧玉,本已罗敷有夫,不料消渴相如,中途折翼,才至出为簉室的。她于闺房燕婉,极有情致,只是娇痴一点。一个是故家旧宠,忽失欢心,逐配屠沽,意良不忍,不得已再为冯妇。然却矜持骄贵,不肯亲呢作儿女姿态。幸而善于当夕,只能大度付之。”
和冲道:“这样说来,也何须一定用线?大约此中人语,不足为外人道呢”!“正在问答间,旁座郝云士插嘴道:”老师相如此下问,戟门先生何惜此二女,不与师相赏鉴。先生操此玉尺,何地无才,尽可从容挑选的。“
我门道:“并非我有所靳。因二女随侍多日,似乎未便。”
云士道:“这事又当别论。譬如君有药臣先尝之,父有药子先尝之。”
戟门道:“领教领教。”
归家去收拾收拾,竟将二女送入和邸了。
这郝云士本是和桓腙殴由趺堋2还俳滋。歉隼舨坷芍校鹊疥呕Р渴汤桑獠簧佟K词墙找钦魅耸希腙旁J欤废低纭K诤湍唬ㄌ婧瞳|关说过付,捞点余润,所以司员的起居服御,比侍郎还要阔绰呢。
他却有一子两女。长女璈玉,是广东藩司刘文波的媳妇。次女名叫雏玉,却是幽闭贞静,风致嫣然,三五年华,犹然待字。
云士夫妇,亦异常钟爱。只是苛于择婿,不免磋跎。那雏玉不但雅擅诗词,追距左、鲍,便是国朝取士的制义,元灯元缽,如数家珍。同时却有两处论婚。一处是沈碧城侍讲的公子,浙江归安县人,公子在监读书,捐有中书职衔。一处是吕凤合给谏的公子,河南祥符县人,已经入泮。沈、吕两宦,与云士均属挚交。两公子却都一表非俗,谁辞谁允,左右两难,只得向月老说明,各取新郎近作一二篇,听闺中人自行选择。两处遵命送到。云士托言同年子姪,执贽从游。因为幕府事繁,所以叫他代为评骘。雏玉先看了沈稿,却也文成法立,意到笔随。
书法摹仿率更,仅有几分形似。若在举贡队里,也尽算得佳士了。缀了几句批语,无非赞扬勉励的话头。及展开吕公子的卷幅,一笔褚河南的楷法,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