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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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已修好快半年了。”
“那您不如带上张氏兄弟,搬到那里去住几日,离得远了,耳根子不就清静了。”
“我也想过,只是朝廷这一摊子……”
“母后陛下您尽管放心,隔三差五的我去龙门山看您,向您奏报不就行了。”
武则天想了想,说道:“那好,有你,我倒也放心。这样,还是给你个名分。”
太平公主立即跪下说:“谢陛下。”
第十章 监国三年——失败的实习
她急不可耐地望着母亲的那张宝座。母皇看透了她的心思,便封她为皇太公主,命狄仁杰和上官婉儿辅佐她监国。但她玩不转,三年毫无建树。
上官婉儿从武则天寝宫退出来之后,忍不住热泪盈眶。她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她觉得上苍对自己太不公平了。怎么碰到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阴险。那太平公主在讲那女子从嘴里吐出个男人时,连连看我几眼。不就那次跟他被你们逮住了吗。可你们呢?老的不像老的,小的不像小的,都七十好几了,夜夜搂着男人睡,还尽选年轻漂亮的;小的更坏,男人死了换一个就是了,又平白无故地害死了一个女人。家里养着小厮,又到奉宸府里鬼混,都四十出头的人了,还那么妖……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我,都快三十了。女人一过三十,还有什么?
也不怪婉儿背地里怨这怨那,她的命运也实在太惨了。
上官婉儿的祖父上官仪,是高宗时的宰相,又是著名诗人。一次,因高宗忍不住武后的专横,要废了她,召上官仪拟诏书。这事很快被武后知道了。当她气势汹汹地质问高宗时,高宗吓得屁滚尿流,语无伦次地说:“我本来不想废你的,都是他。”上官仪被皇上出卖了,当了替罪羊,其后果是他和他的儿子上官庭芝都被牵进一件谋反案中,死于冤狱。家口也被藉没了,上官婉儿入宫当了侍女。那时她才十二岁。
算来,在宫中已整整十八年了,她不知道这么长的时间是怎么过来的,整日提心吊胆,真叫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总算熬到现在这个地步,则天女皇不再用仇视的目光看她了,宫内诏书皆交她拟定,也算是个受人仰慕的人物。但至今孤身一人。女皇啊女皇,公主啊公主,作为女人,你们太不了解女人了。
不过转而一想,怎么说这日子总得过,本来就够苦的了,偏偏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何苦呢?不觉间,她竟朗诵起祖父轻快的诗句来:
脉脉广川流,驱马入长洲。
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
读着读着,她自己也感到潇洒起来,得意起来。
一阵风过,吹响了飞檐上挂着的铃铛;远远的,又吹过来一阵悠扬的乐声。她听出来了,是奉宸府那个方向吹过来的。听,那萧声,回肠荡气,婉转动人。明明是他在吹啊!张昌宗啊张昌宗,你不要再用那销魂的萧声挠我了,有胆量,你来找我。
“上官姐姐。”
听人叫,上宫婉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用手把嘴捂起来,把自己的心思堵在嘴里。
“上官姐姐,你原来在这儿,把我好找。”一个宫女向她跑过来说。
上官婉儿是正四品的职位,但她不让宫女们呼她的官名,她叫她们喊自己为姐姐。皇宫,是个最险恶的地方,稍不注意得罪一个那怕是最低等级的宫女,她也有报复你的手段。因此要做得平易近人,一点不摆架子,见了谁都轻言细语,笑脸相迎。宫廷上下,让她哄得滴溜转。
“上官姐姐,快去,皇上叫哩。”小宫女挽起她就走。
进了武则天寝宫,见她母女还在那里嘻嘻哈哈交谈。她先叩见了皇上:“给万岁请安。”再给公主施礼:“给太平公主请安。”
“今后称呼改了,叫皇太公主。”武则天笑道,“我叫你来,就是委你拟个诏命,封太平公主为皇太公主;命你和狄仁杰辅助她监国。选个日子我要去兴泰宫避暑。”
“臣遵命。”上官婉儿含笑答应着,但内心里却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封她皇太公主,又让她监国。大权不就交给她了?这女人不更难伺候了?今后等着受她的气就是了。更伤心的是女皇去兴泰宫,少不了要带上他,这今后想见面就更难了。想来想去,唯一一点安慰是任命我辅助她监国。也算皇上没忘记我。她赶快向武则天跪下:“臣叩谢皇上。”又向太平公主屈膝:“向皇太公主贺喜。”
“就别客气了,快起来。”太平公主笑吟吟地扶起上官婉儿。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终于向皇位跨了关键的一步。皇太公主,跟皇太子简直没有区别了,我要是个男子,不就是皇太子吗。还让监国,这监国不就是代行皇帝的职位吗。她记得母皇讲过她当年监国的前前后后经过,那可是很荣耀很威风的事,只要再走一小步,她就可以像母皇那样坐在御椅上号令天下了。只是二张要跟母皇去龙门山,见面机会少了。可是,不暂时舍弃他们,将来怎么可能永远拥有他们?不过将来,将来比他们更如意的美男子还会少吗?然而,一想起他们,就有一股特有的气息漫过来,她肯定这种特有的气息是其他任何男子身上所没有的。她努力克制自己,但却很难摆脱。这实在是一次牺牲啊!
唯一感到一无所失的是武则天,三十多年听政,十多年亲政,自古未有的一代女皇,坐在皇位指挥那些自命不凡的男人们,治得他们一个个服服贴贴,太过瘾了。不过,也实在太紧张,太危险,日积夜忧,绞尽脑汁,费尽心机。而今,已七十有七,什么都有了,唯有一点使她永难满足的,是男人的爱。她自从拥有二张,也算心满意足,但这两个小子用情不专,与婉儿……,她亲自逮住;听说还与她……她不愿意再想下去。她也想过,把他两个撵了,在奉宸府或其它什么地方另找。她试了下,可不行,没有一个能替代。只有跟他们在一起,才有那种心情和感觉,才有那种情趣,那种满足。就像案头的那支笔,用惯了,离了它字也写不好,文章也写不顺手;好比那张床,离了它就睡不着觉……她实在不能没有他们,她要让他们专心一意地陪伴自己……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个在历史上大有名气的女人,她们怀着各自复杂的心态,走进了自己的角色。
然而,比这三个女人心态更复杂的是一个男人。他就是狄仁杰。
狄仁杰接到辅助太平公主监国的诏命后第一个感觉是他好像掉进泥沼里。
他觉得自己在演戏:一会儿身穿紫袍,头戴乌纱,堂堂一品大员;一会儿身着囚服,颈架木枷,分明一名钦犯;一会儿是国家大臣,坐在大理寺审案;一会儿是朝廷反贼,跪在大堂上受审。他最难忘的是从大理寺卿的高位上以谋反罪送进监狱的那次,简直精彩透顶,几乎每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来俊臣坐在他前天才坐的那个位置上,一脸得意:“狄仁杰,你有罪吗?”
“我自认有罪。大周奉天承运,革命肇兴,我乃唐臣,谋反属实,甘愿受死……”如连珠炮一般,从狄仁杰口中吐出。
来俊臣大喜:“好,敢作敢当,像个男子汉,押下去!”
狄仁杰身为大理寺大法官,对武则天制定的法律条款倒背如流:只要主动认罪,不但可以免去苦刑,就是死罪也可改判。他知道来俊臣酷刑的厉害,硬顶下去,皮肉受苦不说,弄不好一命呜乎,死无对证,这罪名就坐定了。现姑且保全性命,再作计较。
其他几位受诬大臣都采取这种办法。
唯一的例外是御史中承魏元中,他至死不招。来俊臣将他倒挂起来,问他如何?他却说:“我有一种从驴背上摔下来,脚挂在镫上,被驴拖着走的感觉。”来俊臣大怒,命用酷刑。魏元中骂道:“来俊臣!若要我的头,尽管来割;若要我自供谋反,任你用刑,我也不会承认。”
狄仁杰自叹不如,但自问无愧。
他写了伸冤的血书,设法送到武则天面前。武则天把“谋反”的大臣叫来问道:“要是没有罪,你们为什么要招供?”
狄仁杰奏道:“陛下,若不招供,早就活不到现在了,今天那还能见到陛下?”
“那魏元中呢?”武则天不饶人地问。
跪在下面的魏元中尚未回答,狄仁杰抢过来说:“陛下,严刑之下,能忍痛者不吐实,而不能忍痛者吐不实,臣惧痛,臣犯有欺君之罪。”
“恕你无罪。”武则天说。
虽然无罪,仍要流放,因为皇帝的面子要紧。
不过没过多久,又召回京都,还任命为宰相。脱掉囚服换蟒袍,一个角色还未适应过来,又换了一个。
这给武则天当宰相可是个通身是戏的角色。女皇男宠无数,还不断充实奉宸府,其他大臣声嘶力竭,叩头出血地谏阻,狄仁杰却笑笑说,这是皇上的私事,咱们少管;女皇好大喜功,铺张浪费,耗费国库,大臣们一再上表劝阻,狄仁杰却觉得多余。其实,他心里更着急,更难受,但表面上却做出漠不关心的样子。这不是演戏是什么?
不过有一出戏演得狄仁杰很难堪。
他有个姨妈,住在南郊,多年守寡,只有一个儿子,生活很是拮据。狄仁杰常去看望,给一些资助。
一日,狄仁杰去姨妈家,坐了一会,见其子打猎回来,对他轻慢地拱个手就走了。狄仁杰对姨妈说:“我现在为相,表弟如要当官,我可以尽力。”不想姨妈却说:“当官自然富贵,不过,我止此一子,不愿让他去服侍女人。”说得狄仁杰脸红到耳根。
姨妈的一句话,害得狄仁杰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
而现在,女皇下旨,封太平公主为“皇太公主”,命狄仁杰辅佐她监国,服侍了一个女人,还要服侍一个。这太平公主才四十岁,狄仁杰已六十好几,他想,难道这把老骨头就全交给她了?这戏实在无法再演下去了。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是掉在泥沼里了。听人说,掉在泥沼里的人最好的办法是不要动,越动,越沉得快。
太平公主、狄仁杰和上官婉儿组成的三套马车,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启动的。
每遇事,太平公主就说:“请狄公拿个主意。”
狄仁杰便说:“皇太公主监国,还是请公主指示。”
她问上官婉儿,上官婉儿说:“卑臣只会拟诏。”
太平公主想了想,拿出个办法,问道:“狄公以为如何?”
狄仁杰却说:“去兴泰宫请示皇上,请她圣裁。”
她问上官婉儿:“你说呢?”
上官婉儿答道:“狄相国所言极是。”
圈子就这么绕了又绕,绕得很圆,但太平公主感到玩不转。
她感到狄仁杰很难对付,要是有这个权,她非罢了他的官不可。可是在他面前,重话都不能说,连母皇都让着他,早朝也不让他跪拜。
国事玩不转,家事她倒玩得滴溜圆。
一两年间,更为豪华的皇太公主府修好了,田庄、房舍、领地,成倍地扩大。她还公开卖官,按职级定价,搜刮的金银钱财,珍宝器玩无可数计。
转得最快最圆的还是她情爱生活的那一环。
府里虽有柳三等一批小厮陪伴,但远远不够。她把母皇走后几近瘫痪的奉宸府重新恢复运转,在里面物色了貌似张昌宗的书生宗云,并把他带回公主府。她又恋上了张昌宗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