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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太平公主-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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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绍把信揣好,拿回家中,趁太平公主不在,拆开细看,只见上面写道:
  绍弟:武氏专权,野心勃勃,李氏社稷,将落入武氏之手。唐室危在旦夕。在外诸王,为匡扶大唐,共议立即起事,发兵洛都,不日即将会师城下。望弟认清大局,从中策应,以不负朝廷。
  兄 薛顗手笔
  薛绍看了此信,大吃一惊。心想早听说诸王要反,起兵讨伐武氏,现在看来果有此事。但是他很不情愿卷入这件事中去。
  薛绍与太平公主婚后,生活美满平静,突然接到哥哥这封信后顿时陷入痛苦的困境。从他本心讲,对武后所为甚为不满,但因与太平公主夫妻情深,太平公主与武后母子间关系特别亲密,怎么做他都感到为难。因此他采取了一个简单的办法,将哥哥来信一火焚之。
  信烧了,可是心中的疙瘩却在,整日神不守舍,表现反常。太平公主见了问道:“你这几天怎么了,像掉了魂似的?”薛绍用话遮掩了过去。
  但很快,诸王叛乱被镇压了下去。薛顗被押回京师审问。这时,薛绍慌了。
  这天晚上,他扑通一声向太平公主跪下,连声说:“公主救命。”
  太平公主吃惊道:“什么事?快讲。”
  薛绍一五一十,照实讲了。
  太平公主沉吟片刻后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我也无能为力。明日,你随我进宫去见母后,或许可保你一命。”
  第二天,太平公主叫人把薛绍捆了,推进马车,拥入宫中。见了母后,双双跪下,求母后开恩。
  武则天问明原委后说:“吾儿缚夫投案,大义灭亲,至为可嘉;然薛绍之事,案情重大,朕虽为一国之主,亦不能循情,先交大理寺问清楚后再说。”
  经周兴审理下来,薛绍以“知情不报”、“参与叛乱”的罪名被判死刑,但鉴于他是太平公主的驸马,又自动投案,免了死罪,只处杖刑一百,暂时收监,待以后事态平息,准其出狱。然而,十天以后,太平公主去探监时,见薛绍惨状,目不忍睹,而且饿得奄奄一息,即将断气了。她见薛绍下身被打得稀烂,因为天热,蛆虫满身爬,薛绍已痛得麻木,毫无感觉;七、八天没吃饭,已饿得无力呻吟。听到公主呼唤,只微微睁开眼睛,作为应答。而后吃力地伸出三个指头。太平公主明白,是要她照料好三个孩子,便连连点头。薛绍见了,闭了眼睛,以后,再不睁开。鼻子处尚有一丝微弱的气,喂他饭,他不张口,只等最后的解脱。
  薛绍死后,太平公主不免伤心一场。她奇怪,这一百杖刑为什么会打得那么重?而且为什么一连七、八天没人送饭?通过关节,暗中打听明白,原来这些都与一个和尚有关。这个和尚现在正红得发紫,衡量了一下,不是他的对手,便暗暗咬牙发誓,以后非让他偿命不可。
  而这时,这个被太平公主咬牙切齿咒骂并发誓要杀死他的和尚,正在宫中与她母亲幽会。
  这个和尚就是大名鼎鼎臭名昭著的薛怀义。
  薛怀义,原名冯小宝,是洛阳城中一个卖跌打药的小贩,他常年在街头巷尾扯个圈子、怪叫几声,耍几路拳脚,把观众招来之后,便叫卖他的“回春丸”、“雄狮鞭”、“金枪不倒丹”等。某天,守寡的高宗女儿千金公主看到这位年轻力壮、膀大腰粗。肌肉发达的小伙子正在楼下卖药,便把他叫上,当晚便与他做了夫妻。从此,他便终日陪伴千金公主取乐,再也不去街上卖药了。
  高宗死后,千金公主见武后急于寻找男宠,为讨好武后,便割爱将冯小宝送进宫去供武后享用。
  武则天对冯小宝十分满意。但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汉经常出入禁宫未免不引起议论。太后便叫他落发为僧,赐法名怀义。这样,他就可以凭和尚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在宫中活动了。武则天信佛,一年到头宫里都有法事道场可做。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出身低贱,在看重氏族门户的唐代,出身低贱的人是很难有发达机会的。冯小宝因很会讨好武后,使她欢愉无比,武后便想提拔他,但限于身份,难于办到。于是找来太平公主,说:“女儿,为娘遇上一件难事,要你来帮我出点主意。”
  “母亲请讲,不管什么事,只要母亲吩咐了,儿臣一定效命。”太平公主最会讨武后欢心,她是母亲不可缺少的帮手。
  “那怀义伺候为娘有功,我想提拔他,只是他出身低微,怕有人反对,我想把他改姓薛。以后,你和驸马都喊他‘季父’,你说好吗?”
  武后说是找女儿商量,但实在没有商量余地。太平公主心头本不愿意,但她不愿蹈众兄长的覆辙,便笑眯眯地说道:“谨遵母后的旨意,从今后喊他季父便是了。”
  可是太平公主回去给薛绍一说,这个平时对老婆百依百顺的人今天竟第一次显现出阳刚之气,表示异议说:“那冯小宝本是一个市井无赖,他配姓薛?还叫我堂堂驸马认他作父?恕难从命。”
  不管太平公主怎样对他软硬兼施,劝导加威胁,他就是不从。见了面不但不叫,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因此冯小宝对他怀恨在心,寻机报复。
  尽管如此,“薛怀义”的名字还是叫开了。不久,太后还封他为白马寺寺主。他招了很多徒弟,借太后宠爱,成了京城一霸。
  这天,薛怀义应召,带了跟班和尚骑马入宫。下马后,把马交给一个马夫和尚,叫他好好照料,出宫时要用。
  这和尚把马喂了料,蹓了两圈,拴在马桩上后,便在宫墙内东瞧西看瞎转游。当他发现有个太监独自在那里扫地,细看了几眼,确定是他想要找的那个人后,便走到那太监身边,用很平和的口气说:“阿弥陀佛,小施主,你还认识贫僧吗?”
  这扫地的太监是二桂。
  二桂听了话音,抬起头来,先愣了一下,而后,扫把一丢,便凄惨地喊一声:“父亲……”
  二桂自被太平公主撵出内宫后,便被安排在御马房做杂活,一做就是七、八年。这七、八年间,他见到、听到几多宫墙内外的时事变迁:几个太子,走马灯似地立了废,废了立,撵的撵,死的死;那么多的宗室亲王。太子、公主、驸马,被杀被贬被流放;那么多的将军大臣,不是做了刀下之鬼,便是成了笼中之囚;最可笑的是太平公主,当年招驸马,全国同庆,何等荣耀;而今驸马竟死无葬身之地,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她就成了未亡人。他感到世事很奇怪,那些有本事有能力的健全人往往得不到善终;而自己,是个不中用的废人,却能保全性命,在宫中慢慢挥舞着扫帚扫地。虽然活得窝囊些,但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嘛。
  有一次,二桂把自己的想法讲给一个有学问的老太监,那老太监就给他讲了《庄子》中的一个故事:有一个叫支离疏的人,又矮又丑又有病。征兵,他不够格;服劳役,摊不上他。但政府发救济,他每次都能领到三升米,十捆柴。到头来他还可以终其天年。比起健全的人来,他一辈子过得平安得多。
  听了这个故事,二桂似有所悟。不过,他一想到过去那些日子,便取出那人手形的板子轻轻朝自己脸上打。
  “二桂,你愣着干什么?”乌龟韩望着儿子那发呆的神情,忍不住掉下眼泪。
  “爸,这么多年您在哪儿?”二桂看父亲那样,便把话引开。
  “自从那晚我与你李叔离开皇宫,他去了外地我就在洛阳城里化缘。后来到白马寺挂塔,现在给寺主牵马。我跟他进宫几次,都没见到你,还以为你不在哩!”
  “我一直在宫里,哪儿也没去。”
  “现在总算找到你了,咱父子俩从此再不分开。我去找你李叔来救你出去,而后我们跑得远远的,种上二亩地,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不,我现在不想走。”二桂对父亲的打算一点不感兴趣,轻轻摇着头说。
  “那你到底为了什么?”乌龟韩急了。
  “我已成了废人,出去又有何用?”
  “李叔说了,可以治好。”
  “那是哄人的话。老太监说过,从来没有人能治好这种病。”二桂笑了,平静得很。
  “那出去总比这里面好。”
  “不,我还有一桩心事未了。”
  “什么心事?”
  二桂不想说,也来不及说,那边有人过来,把他们的话打断了。
  薛绍死后,太平公主哪里守得住寡,一心想找个如意郎君。恰恰武后异母弟元爽的儿子、新近被封为魏王的武承嗣丧妻,武后便想招他为婿。这样一来,又是个亲上加亲。那武承嗣本是武后之侄,见武后诛尽李唐诸王,为自己当皇帝扫清障碍,一旦登基,这太子的位置不就是我的了。现在要是真的又成了她的女婿,加上一层关系,当太子的希望就越来越大了。听说武后有这个打算,心中暗喜,有事没事都找机会与太平公主套近乎,向她献殷勤。
  然而太平公主对武承嗣却无半点好感,一则,他其貌不扬,平庸猥琐;二则,他品格卑下,耻于与他为伍。当初冯小宝刚得势时,仗持武后的宠爱,对朝臣傲慢无礼,对百姓飞扬跋扈。而一些朝臣,趋炎附势,对他毕恭毕敬,其中武承嗣、武三思兄弟,表现更为下贱,不仅经常对他跪迎跪送,还为他备马执鞭,像仆人一样伺候他。太平公主见了就恶心。
  对这种人,太平公主看得多了。但凡见了权贵就讨好卖乖、卑躬屈膝,什么下贱事都干得出来的人,一旦手中有了权柄,成了权贵,必定又是另一副面孔,要人家向自己卑躬屈膝,而且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
  果然,武承嗣受到武后器重,当了宰相,便得陇望蜀,想废了皇太子豫王李旦,自己取而代之。于是便使出许多卑劣手段,与武后贴身侍女团儿勾搭成奸,指使她诬告太子王妃刘氏、窦氏在背地里骂太后。武氏一听有人骂自己,也不问情由,就将二妃处死。武承嗣又撺掇团儿诬告太子谋反,几乎要了他的性命。太平公主见武承嗣如此狠毒,如与他做了夫妻,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实在太累。因而,虽然他深得母后信任,封为魏国公,又任职左相,权倾朝野,也不愿意嫁给他。
  武后见女儿对武承嗣一无好感,也不勉强,便说道:“女儿,你既然不乐意为娘给你选的人,那你自己看上谁了,快给我说。”
  “武攸暨。”太平公主这时已是三个孩子的妈妈,害羞对她已是多余,也就毫不掩饰地说出她心上人的名字。
  武后一听,原来女儿爱上的是那个白净漂亮,新近才被封为群王的侄儿攸暨。他是先伯父的孙儿,是我武家的子弟,也算才貌相当,门当户对。但他不是早就结婚了吗?便说:“攸暨已有妻室,难道你愿意给他做妾?”
  此话正中太平公主的心病,但她巧妙地回答道:“母后为天下之主,儿是母后之女,您看女儿给人当妾合适吗?”
  武后听了笑道:“你这丫头,好厉害一张嘴。那你说,该怎么办?”
  太平公主说道:“女儿思忖,即使是百姓人家,富贵易妻也是平常事。此事只请母亲说一句话,便就成全女儿了。”
  武后听了心想,那武攸暨一向惧内,他老婆不好对付,如果明说要她退让,她一定不愿意,说不定闹得神鬼不安,鸡犬不宁,不如这样……想到这里,她对太平公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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