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缘-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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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高无庸一左一右架着四爷出了屋子,行到院中。
到了院里,四爷一把甩开我和高无庸的手,一个人艰难地站立着,又挥挥手,要我们退下。
跟着高无庸退到一边,我轻声问他:“四爷这是要做什么啊?”
高无庸没有看我,只呆呆看着院子里那个脆弱地仿佛风一吹就倒的身子,恍如无意识地答道:“爷自有爷的安排。”
可恶,居然把我的问题就这么不软不硬地挡了回来,心中很有些不满,然而却也没有法子。
现在是十月了,已是深秋,天气已经很凉了。
这又是深夜,地上才刚刚打完一层霜,石板、枯叶、屋瓦的面上都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晶莹,好像奶油蛋糕上抹的糖霜。
时而有一阵寒风吹过,灌到衣颈里,是透骨的冰凉。
而那个人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霜地上,站在寒风中,身上穿的只是雪白的中衣,根本不足以抵御那样的寒冷。
他到底是想做什么?是想病地更重么?为什么?我十分不解。
过了多久了?更声响了一次又一次,可我忘记了去数。
那个人,连一个人走出来都办不到,却硬是坚持着站了这么久。
我不禁想问,是什么支持了你那么久?你一心想要病重,图的又是什么呢?
终于,那个身子再无法挺立,歪歪地倒了下来,我和高无庸急忙冲上前去,扶住了。
被我们扶住的那一刻,我看见四爷的嘴角划过一道奇异的微笑,那笑容给人的感觉竟是“满意”。
满意?满意什么?我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的心真的很难揣摩。
扶四爷进了屋,将他放到床上。手掌搭上他的额,果然,高热又回来了。
于是,我又开始了换帕子这样的机械运动。
第二日,御医又有来,诊完脉,面上满是凝重,想来是不明白为什么之前给的方子为什么没有起作用,最后长叹一声,换了个方子,离去了。
三日后,御医再来,又是如此。
再过三日,仍旧如此。
又过三日,则是换了个御医。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改变。
方子是换了又换,御医也是换了又换,可是四爷的病就是不见好。
其实御医的方子是很有用的,每一张都一样有用,只是每次御医要来的前一日夜里,四爷都会到院里吹上好一阵寒风,所以这风寒才一直不见好。
而这一切,只有我和高无庸清楚。
四爷这场病,一直生到了今年第一场雪落下。
那已是一个半月后的事了。
这一期间,十三爷一直被关押着,可是具体关押在哪里,又没有一个人说的上来。
新年又要到了,只是也许是因为今年朝廷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了,又也许是因为这府里的大BOSS在养着病,所以这府里并没有多少过年的气氛,众人也都静静的,小心地做着自己的事。
经过这一个半月,我总算想明白了,四爷应该是想称病不上朝,然而就可以躲开一些被波及牵连的危险,毕竟到了朝堂上,有很多话由不得你不说,而很多话说出口真的很难推敲出它背后的到底是福还是祸。人心是难测的,君心更是叵测。
可是十三爷怎么样了?心棠怎么样了?消息封锁地很严密,人人都知道朝廷有了大动作,大变化,可是没有人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时常一夜之间,有些人就不见了,有些宅院就空了。没有人知道他们都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自己身上会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这时,我理解起四爷来,他并不是不担心十三爷,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他不敢暴露,他只能把自己隐藏起来,目的则是在这风暴中心求一个存活。
人,从来不是圣人,损己利人的事会做的不亦乐乎。何况,就算是圣人,就算有再大的恩、再深的情,也都不值得无谓的牺牲。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样的道理古人早就教给我们了,可是真正能够明白其精髓的又有几人,真正能够在混乱之中仍旧冷静分析做出正确选择的又有几人?
我敬佩四爷,佩服他敏锐的政治洞察力,佩服他临危不乱的镇定,佩服他他人所不可及的忍耐力,也佩服他处理面对自己感情的理智。
然而,我也同情他,同情他的孤独,同情他的无奈,同情他受到的痛苦,更同情他对自己的残忍。
还有,我真的很担心十三爷,也很担心心棠,担心他们那一大家子的人。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很快就将世间的万物掩了去,没人分得出哪里原来是红,还是绿,入目皆是白白的一片。
谚语说,瑞雪兆丰年。这样的大雪掩埋下,那些土里藏着的虫子都会被冻死的吧?而那些草根,绝不会冻死,来年它们一定会再发芽,再抽芯,到时候又是绿绿的一片了,不是吗?
四爷看见高无庸肩上披着雪花走了进来,就叫我把窗户帘子卷了起来,接着就看这落雪看了一下午。
后日,御医再来诊脉,说这风寒总算去了,再喝两日药,就当全好了。
听到那话,四爷面无表情,高无庸也是一脸的平静,我则是瞅瞅窗外的雪,很厚,来年一定会丰收的。
故人
诗经 郑风 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今儿进宫给德妃请安,德妃留下嫡福晋说有事商议,于是我抱着团团先行回府。
偌大的一辆马车,只坐了我和团团两个人,忽然觉得有些不习惯,陡然间心上涌来一个念头,晚些回府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难得这么好机会,去市集逛逛,行不行呢?
正犹豫着,眼角瞄到车窗前正看地兴致勃勃的团团,我一下子有了决定,带着这么个拖油瓶逛街,绝对受罪,还不如不去了。
主意已定,我靠在壁上休息,只是心中隐约有些失落。
马车辘辘前行,单调的声音让我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我清醒过来,咦?还没到么?
忽然感觉有些奇怪,仔细寻找,原来马车辘辘的声音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细微的沙沙声。
心知不对,这回府的路都是铺了青石板的,显然这已不是回府的路,这样看来,赶车的也早已不是熟悉的李大爷了。只是,那现在赶车的那人是谁?他又是想把我们娘俩带到哪里去呢?
想明白后,我忙搜索团团,终于在车座下发现了他,流着口水正睡地香呢。连一向活蹦乱跳的团团都睡着了,看来来人是给我们下了迷药的,目的应该是求悄无声息地把我们带走。
可是这会我们都还在马车上,又没有到达目的地,为什么我就醒来了?该不会是用了劣质产品吧?应该不至于吧?很有些费解。
我正头疼着,前头的人发话了:“夫人醒啦?夫人不必惊慌,此次是我家主人有事相请,您与小公子并无任何危险。之前下药迷晕您二位,也实在是不想多生事端,是以使出非常手段,还请夫人见谅。”
我正想询问他家主人是谁,却听得他继续说道:“夫人还请稍作等待,片刻之后我们就能抵达主人府邸,到时您若有任何疑问都可直接当面询问我家主人。”
闻言,我将到了嘴边的问题又吞了回去,那看来还是等上一等吧。
撩起窗帘子一看,原来我们早已出了城,马车行驶在土路上,难怪听见的是沙沙声了。
道路两旁是广阔的田野,只是现在是冬天,看不见那生机盎然的景象,入目只是一片荒芜。
偶而有鸟雀从空中落下,翻开积雪,搜寻被农夫遗漏的麦穗,如若成功找到一株,就仰天叫唤两声,接着从不远处的草丛里又扑腾过来几只,黑压压的几个小脑袋挤在一团,争夺着吃食。
我不禁看地出神起来。
它们是一家人吧?鸟爸爸鸟妈妈找到了吃的就让小鸟儿过来吃。北方的冬天是很难过的,为什么它们不去南方呢?哦,也是舍不得还不太会飞的小鸟儿吧?只是,它们这一家人能熬过这个冬天么?
会的吧,这么大片的田野,遗留的麦穗肯定不少,储存起来,当能过冬的。
那人没骗我,确实很快就到了。我轻轻摇醒团团,替他擦去嘴边溢出的口水,带着他下了车。
这是府么?倒给我一种西式庄园的感觉。
没有围墙,而是用木头围了一个大大的圈子,上面缠绕着枯萎了的藤蔓。
中间是一条直直的石径,两侧种着许多树,暗自猜测是果园,然而果子已被全部摘光,叶子也已经掉光,不清楚都是些什么树。
石径尽头是一幢有着哥特式风格的房子,有着尖尖的高塔,圆圆的石柱,漂亮的拱形门,以及华丽的彩色玻璃。
我牵着团团跟在领路人后面惴惴不安地走着,这样大气的建筑,显示出其主人雄厚的财力以及广博的见识,毕竟在这年月,见过这样风格的房子而且能建上一幢的实在少之又少。
进到大厅,西式风味更是浓郁,天花板上吊下来水晶制的油灯,墙上挂着大幅大幅的油画,地上是印染着玫瑰花的厚地毯,壁炉里是明亮而温暖的火焰。
壁炉前有一个青年男子,约莫二十一二的样子,面容姣好,身形修长,着一身大红锦袍,手握一支透明玻璃杯,里面是褐色的液体,半卧半躺,姿态慵懒而不粗俗。
见我们进来,他略微抬起一只手,轻轻挥了挥,领路人就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背后的寒风乍然停止,温热的感觉在身体里弥漫。
我拉着团团在大厅一侧的软皮沙发椅上坐下,椅子上垫了厚厚的毛毯,很舒适。
团团毕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一双大眼睛睁得圆鼓鼓的,像对金鱼眼了都,看着让我觉得很好笑。
那男子对我们的我行我素并无任何不满,而是举起手中玻璃杯,饮上一口,然后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对我们说道:“这酒味道真不错,都及得上太白楼二十年的女儿红了。”
我不是很懂酒,无法从这香味和这眼色辨别出这是什么酒,不过这味道很有些熟悉,可又说不上来从何而来。
那男子终于将视线转向我:“你知道这是什么酒么?这是一种洋酒,名字叫威士忌。”
威士忌?难怪感觉有些熟悉了,在以前大学时,一年圣诞晚会,有一个男同学从家里偷了一瓶他老爸的珍藏过来,就是威士忌,说要让大家长长见识,然而后来谁都没喝到,一群男生抢啊抢,最后那瓶子不知从谁的手中落了下去,掉在了水泥地上,碎了,于是满课室里都溢满了那浓郁的酒香,后来的许多天都没能散去。
思绪从回忆里收回来,这人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们到这里来?总不至于就是要谈酒吧?
“琴儿真的忘了我呢。”那男子瞅着我,忽然笑了。
心神一紧,这声叫唤好生熟悉啊。是谁?到底是谁?我紧张地看着他,同时在脑中搜索记忆。
那男子见我眼神迷茫,止住了笑,有些黯然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脑中一个闪光,是他,左手手背上的那颗小痣,不会错,原来是他,这才是他真正的样貌吧?原来他这般年轻,我不禁有些唏嘘。
那男子见我表情变化,知我已然想起,又笑开了:“原来琴儿并没有忘记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