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导演李翰祥 作者:窦应泰-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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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别开生面?……”
“对对!”张翠英说:“依你的才华,依你多年执导的丰富经验,莫非不能拍出一些好的风月片吗?譬如说你完全可以让那些色情的内容变得含而不露嘛!如果摒弃了影片中的色情渲染,再多加一些艺术品位,你的风花雪月片,也同样会受到观众的欢迎呀!
“好!你说得好,我又何必太固执呢?”李翰祥立刻从无以自拔的困境中挣脱了出来,他一扫满脸的沮丧之气,变得精神振奋起来,说:“我相信我李翰祥所拍成的风花雪月片,也应该是另外一种美的追求!……”
自1973年以后,李翰祥果然又回到邵氏电影公司去拍片了。从此开始了他从影生涯中的第三个拍片高峰期,那就是以风花雪月片为主的高潮。在1973年至1979年的七年间,李翰祥执导了《北地胭脂》、《风流韵事》、《牛鬼蛇神》、《一乐也》、《金瓶双艳》、《声色犬马》、《捉奸趣事》、《洞房艳史》、《拈花惹草》、《骗财骗色》、《风花雪月》、《子曰食色性也》和《销魂王》等片。尽管在这些影片中,李翰祥竭尽全力地回避色情、回避庸俗、回避低级趣味,但是,那些看惯了李翰祥多年所导影片,深知他严肃的艺术风格的观众们,还是对李翰祥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大拍风月片,多有微词。现在,李翰祥出现在美国好莱坞影城中,面对着世界上那些荣获奥斯卡电影金奖的著名导演、演员、摄影、编剧……所在水泥地上的手印与足痕,他的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与忏悔感。李翰祥动情地对卢燕说道:“卢燕,你应该是了解我艺术风格和艺术道德的。可是,那些善良的观众们是无法了解我的,他们不知道我为什么忽然热衷起风月片来。有些人甚至认为我李翰祥已经深深地堕落了,成了为金钱而不惜丢弃艺术良心的无聊家伙。报纸上甚至有人说我是‘屈从于金钱’或者‘自甘媚俗’。唉唉,卢燕,我真是那样的人吗?……”
卢燕叹道:“我和熟悉你执导风格、人格的所有电影界人士,都了解你违心放弃历史影片的艺术追求,一部连接一部地去拍那些风月片,内心是非常痛苦的。但是,当艺术价值与商业价值发生尖锐的冲突时,任何艺术家也是别无选择的!……”
“我很自疚,我很痛悔。”李翰祥双眼里凝望着水泥地上的那些手、足印痕,从内心里深深痛责地说:“我本来是很想超越世俗的,做一个天、地、人三不管的真正艺术家。就像我国历史上许多文人画家那样,不为五斗米折腰。郑板桥、李蝉、汪士慎这些扬州的画怪,本来他们都可以在官场上混得很好,但是他们为了追求真正的画品和人品,就情愿舍去了官家的俸禄,情愿落魄潦倒,也要去完成自己毕生追求的艺术大业。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李翰祥不能不说是一种媚俗。可是,我也是无奈于艺术的环境太恶劣,否则,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以牺牲个人的风格、爱好和个性作为代价的!……”
“爸爸,您别自责了,更多的观众都是理解和同情您的!”玛丽莎说。
李翰祥在一只粗大的脚掌印前蹲下身来,他叹道:“当一个真正的电影导演实在太神圣了,可是有谁知道一个电影导演和艺术家心中的苦楚呢?”
“李导,您知道格丽泰·嘉宝吗?这就是她的足痕。”许久不说话的旅美女明星卢燕在李翰祥的对面蹲下身来,她像在自言自语,又似在柔声发问。“她是30年代好莱坞最有知名度的影后啊!……”
“就是那位演过《茶花女》的嘉宝吗?”
“是的。这位瑞典姑娘出身贫寒,但是她的天资极高。嘉宝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结识了大导演贝茨克勒的。贝氏慧眼识才女,他一眼就看出这个穷姑娘的天生丽质和艺术潜力。所以贝氏决心冒险,他把嘉宝推上了影坛,她十八岁那年就主演了《哥斯达·柏灵世家》,一颗出土的珍珠发出了异彩。这是嘉宝的幸福,也是贝氏的功绩!”卢燕以好莱坞知名演员与李翰祥多年友人的双重身份,娓娓地大谈嘉宝,以转移李翰祥内心中的痛楚与内疚。她的语气中也自然地充满着对这位昔日红极一时女影星的无限深情,卢燕说:“在短短十六年里,嘉宝一连在二十多部影片里担当主演。人生难得有闪光的一刹,在那一段时间里,她深感自己不虚度此生。《瑞典女王》和《安娜·卡列尼娜》,使世人都公认她为电影皇后!……”
李翰祥默默地听着女演员卢燕的谈话,从前他执导由卢燕主演的影片时,大多都是由李翰祥来开导她,可是如今到了好莱坞,卢燕居然反过来对他进行劝导,这使李翰祥的心里很感动。
玛丽莎却问卢燕说:“嘉宝与我爸爸有什么关系呢?”
卢燕笑了笑,又说下去:“嘉宝是一个演员,她与香港的大导演李先生当然不会有任何的关系。但是,嘉宝在好莱坞晚期拍片的经历,也是很耐人寻味的。格丽泰·嘉宝本来是一帆风顺的,可是她后来却因为受到意外的打击而断然息影了。那是因为嘉宝尽管出身低微,但是她对电影艺术的追求是真诚的。她拍的都是高雅的影片,如《安娜·卡列尼娜》那样的片子,却从来不肯媚俗。所以,当好莱坞的制片商们看中了美丽的嘉宝,情愿出一笔巨金逼她拍裸体写真片时,嘉宝情愿舍弃她所迷恋的影坛,也坚决不肯媚俗,结果她正值盛年就不得不退出了影坛!唉,很可惜呀!……”
李翰祥“哦”了一声,恍然地意识到卢燕为什么要说这些故事。
卢燕的话也使玛丽莎听懂了,她问:“后来……嘉宝就再也没上银幕吗?”
卢燕深沉地点点头:“是的。人们都为这位杰出女演员的悲剧而愤慨!究竟是什么可怕的势力毁灭了一代有才华的影星呢?那当然是可怕的商业价值!商业化充塞了影坛,自然艺术才华会遭到冲击。数年以后,当一位记者在格丽泰·嘉宝孤寂的别墅里找到她时,当年风姿绰约的女影星,已经变成了地地道道的老大婆了!当记者请她谈谈感想的时候,嘉宝什么也不讲。后来她只是叹了口气,说了一句话:‘我对自己的人生太遗憾了,因为我实在不该因为一点小小的挫折,就牺牲了我毕生所酷爱的电影啊!……”
李翰祥被女演员卢燕的一席话深深地打动了。他以手抚摸着水泥地上格丽泰·嘉宝留下的珍贵印痕,认真地咀嚼着卢燕的每一句话。他觉得她的那些话都是针对他说的,字字句句都触动了他的隐痛。曾经在他的麾下饰演过慈禧等角色的演员卢燕,原来是有意用格丽泰·嘉宝的悲剧来影响与启迪他!
“好,你别说了。卢燕,我听懂了你的话,我李翰祥当然不会做嘉宝。我也决不可能因为拒拍风月片而断然息影的!我现在能拍《武松》,就是一种挑战与抗争!将来,我或许还会有一次更大的突破!我还是想利用有生之年,再为中国的电影闯一闯的!”卢燕的一席话,重新点燃了李翰祥心中一度熄灭了的艺术之火,这火越来越强烈地燃烧起来。
1981年12月25日。
圣诞节。女演员卢燕在大清早亲自驾驶一辆美国产新式白色跑车,来到距她家不远的瑞金西酒店,接上李翰祥导演和制片人蔡澜,然后驱车直奔出租老虎的虎场,准备让李翰祥先看过可以拍戏的老虎以后,以备在1982年元旦过后,正式投入《武松》镜头的补拍。
“洛杉矶很美,没有半点冬天的样子!”李翰祥隔着车窗眺望着从车外飞掠过的一幢幢精巧别致的小洋房。洛杉矶居民区的最大特点就是房前的绿地面积较大。而且布局整齐划一。小轿车飞速地驶入闹市区后,可以见到畸型的繁华。店铺鳞次栉比,广告牌琳琅满目。到处是西班牙文招贴、地中海式的建筑和墨西哥饭店。新月街、阿莫尼及什大街和小径莫尼卡街,都从李翰祥的面前飞掠而过。李翰祥很激动,他对驾车的卢燕说:“人间的事真是很难预料呀!卢燕,从我1978年第一次在美国度过圣诞,到今年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了!如果不是我身临其境,如果是几年前有人给我算卦,说我会一连三次在美国过圣诞节的话,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可是,这确确实实是鬼使神差的现实啊!……”
卢燕点点头,又笑了笑,她只顾将小轿车开得飞快。
李翰祥说:“我第一次在洛杉矶过圣诞,就是前来这里开膛破肚做心脏手术的那年。那一次我的手术做得很成功,医生说我应该在12月24日的圣诞夜出院,我满以为可以和专程来探望我的女儿共进圣诞大餐,吃吃火鸡的。可惜可叹,偏偏那天早上我忽冷忽热地发起高烧来。惊动了医生们又打针又吃药的忙了半天,当然也就不会让我当天出院了。还好,第二天就恢复了正常。医生断定这次发烧,与心脏手术无关。在下午三点办理好出院的手续,搬回瑞金西酒店。不过由于前一天不正常的情况,翠英连我想到外边去吃顿中国菜的提议,也都给否决了,只在酒店里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算了!……”
卢燕轻捷地开起小跑车,使两旁的街景快速地向后掠去,眨眼之间便驶出了洛城。
李翰祥心情颇好,继续向卢燕和制片人蔡澜海阔天空地纵谈对洛城的印象:“我第二次到洛杉矶,也恰好是1980年的圣诞节。那一次本来是应赌城的凯撒皇宫酒店之邀,到美国来玩的。我记得凯撒皇宫的气氛很隆重,比香港过圣诞更有些意思的。卢燕,那次被邀的香港客人足有百余人,到那里一看,整台子的百家乐。全是港客的天下,一会儿庄啊,一会儿闲啊的叫了个没完。因为台子上有个百家乐的专家,以前是澳门的葡京酒店的职员,专门在赌场的荷官,专门在百家乐台上派牌的,所以大家都跟着下注。他买庄没人买闲,运气好的时候,真能十打九中。我记得圣诞那天连开了十四个庄,他就一连打了十五个,一直到爆了才停手。每次庄赢的牌子一亮,整台子的人就异口同声地来一句:收银啊!哈哈,据说那天夜里大家都赢得盘满钵满!……”
卢燕仿佛也为李翰祥的描绘所感,似乎身临其境地见到了赌城凯撒皇宫圣诞之夜的狂赌盛景。她说:“从前我只知道李导演会导戏,几乎平生没有什么与艺术无关的嗜好,万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赌牌的雅兴啊!……”
“卢燕,我那时实在是闷得慌呀!”李翰祥忧郁的眼睛凝望车外碧绿的岗奋发呆。他本来想将1980年冬天的真实苦恼心情告诉卢燕,但是因为有邵氏公司的制片蔡澜在场,他只有欲言又止。因为那个难熬的冬季,正是李翰祥与内地协商合拍《垂帘听政》,几家电影厂都因为一时无法投入一笔巨额的资金,不得不放弃与李翰祥合作的时候。那时虽然有中国电影合作制片公司几位负责人的热情支持,并且正在紧张地为与李翰祥合拍成功加紧运作,但是,李翰祥为了生计,又不得不与邵氏公司续签了继续拍摄新片的合约。那年冬天,李翰祥所导演的《军阀趣史》和《鬼叫春》已经拍竣发行,另一部名叫《乾隆与三姑娘》的影片刚刚开镜。虽然李翰祥每日均有拍不完的戏,但是他的全部心思已经情不自禁地飞向北京。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