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047-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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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林肯是不是认得在上面签名的那些个大人物。“是的,我认得这帮骗子和流氓;去年,他们都在关于赛华德的宣言上签了名字!”而后又忽然大笑道,“请原谅我之所以一下子这么气愤,是因为您如此郑重其事的提着这些人的名字。”
还有些艺术家也来到这里为他画像。其中一位雕塑家想要塑林肯的手。他请求林肯在手里握点什么硬东西,于是林肯走进工具棚,拿来了一根旧扫帚杆开始削了,花了很长的时间。那位雕塑家说,扫帚杆是什么样子并不重要。“啊!我以为,它也应该看上去像个样子才对。”其实现在林肯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对这种事儿也早没有什么兴趣了,更没有必要去做它;只是,他做事的这种认真态度已经习惯成自然了,过去他干过太多这类工作,自小到大,比起文案工作,他更习惯于做这种事。
一个故作风雅的人派了个时髦画家来给林肯画像,起初林肯拒绝了,后来经他再三请求才又接受了。可画像时林肯坐在那儿就像个木头人一样,脸上毫无光彩,他已陷入到沉思中去了。除了一张无产者的脸之外,这位画家没在林肯的脸上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他早些时候也曾听说过林肯疏于礼节,爱讲粗俗的故事;现在他想,自己一定可以用几句合林肯胃口的话使他活跃起来。于是,他抛出了一大堆鄙俗无聊的话。林肯猛然抬起头,带着一种奇异的表情对他说:“您这么做是对我过去全部思想的理解,同时也是对我的完全误解。”
在一个悲剧性场面里,两种迥然不同的性格都表现了出来。那个从大城市里来的画家,当初一定是满腹偏见,并带着一种鄙夷的情绪到斯普林菲尔德来的。他是为了一个有钱人所出的报酬来给这位怪人画像的。他无法理解这木然的神情,从这幅表情上他只看出了林肯卑微的出身,这是这个伟大的人物惟一不如他的地方。基于此,画家便不假思索地总结出了对方的性格,并想用几句下流嘲讽的话来唤醒对方的精神。林肯则马上洞察了这位画家的想法;但他却没有就此一走了之;而是起了恻隐之心,带着一种对这陌生人的失望,他观察着这个画家,鄙夷他的为人,而赞赏他的画技。
老朋友乔舒亚。斯皮德曾来林肯这儿作过客。晚间,他们俩坐在壁炉旁边,共同追溯着往事,“他原来的朝气现在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漠然和沮丧,这原本都是违背林肯天性的东西……他把胳膊交叉在椅背上,把头向后仰着也靠在椅背上,就和我以前在流动法庭审理结束后看见的姿势一样。那时候,每逢哪天工作得十分辛苦,他就会这个样子坐在那里。”可突然,林肯仿佛振作了起来,说:“斯皮德,我宁愿少活两年作为代价,跳过从今天到就职之间的这两个月,我想马上就去行宣誓礼,就任总统。”
“为什么!”
“因为每分每秒都会出现我必须解决的新问题,因为现在的政府对南方分裂完全持听之任之的态度。而我,虽然受人民之命来承担这些该死的义务,现在却还不得不坐在家里,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阻止……我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在这里抱怨的。(”他说这话时内心的痛苦溢于言表,这是我在他身上从未看见过的。
“——斯皮德)林肯又说,”当今的政府没有和南方分裂活动作任何斗争,反而给它提供了很好的条件。如果这种思想在边境州传开了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我曾读过客西马尼园“的故事,在那里,上帝的儿子徒劳地乞求天父,让圣餐杯远离他。而现在,我似乎也身处此园,我的圣餐杯早已满溢了。”
而后,林肯把朋友送回卧室,临走时他忽然转回身说:“乔,你肯定没有忘记我们流动法庭中的那场官司吧,那次你的搭档把一切都搞砸了。我看到你在一旁冲他使眼色,但他却全然不顾。我和布坎南之间现在就是这样一种情况。他让我输掉了我的那场官司,我却在一旁干着急,使不上劲,没法阻止他。好了,晚安吧。”
这时,他的性格表现得已经很清楚了:无限的沮丧之中仍带着男性的那种特有的刚毅,激情中仍有着他的质朴无华,即使在今天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做任何夸张。
他并没有说什么过火的话,没说为了度过这段艰难的岁月他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只是说愿意为此放弃生命中的两年,对于他来说,这代价虽高,却物有所值。他拿自己和耶稣这种虚幻的形象相比较,只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话题一转他马上又回到了现实世界中。他提醒老朋友回忆过去的一场官司,并总结说:“他(布坎南)让我输掉了我的那场官司。”第二天一早,他情绪不错,跟老朋友说:“我之所以着急,只是希望能在马被盗之前,及时赶到华盛顿,把马圈的门锁上罢了。”如今的美国准总统,在举步维艰的境况下,还没有失掉当年那个年轻农夫的幽默感。
同时,他对现实生活里的象征颇为重视,因为在他的心里,农民的本性与哲学家的心性之间,生长着一颗古老的迷信之树,它荫蔽控制着他的这两种性格。一次,经过一天的工作,他精疲力尽地回到家,躺在他那张旧沙发上。对面衣橱的门上有面镜子,他躺下的时候,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全身。他发现,他的脸在镜子中有两重映像,两幅映像的鼻尖相隔距离大约有三英寸远:“这让我有点不安,甚至有些害怕,我站起身来再看看镜子,幻像消失了。当我又躺下时,又看到了同样的映像,甚至比第一次还清楚些,这回我还发现两张脸中的一张比另一张苍白些,我一站起来它马上又消失了。后来我起身去工作了。在紧张的工作中,我几乎把这一切都忘记了。可偶然,它也会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坐立难安,就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一样。一天晚上,我回到家里向玛丽讲了这件事。几天后,我又试了一次——我笑着——千真万确,那幻像又出现了。后来,我再没有发现过它。
一次,我想作给玛丽看,尽管我折腾了好一阵子,但仍旧没有成功。玛丽对此颇为担忧。她说这是种征兆,这预示着我再次当选,但是,第二个张脸比第一苍白些,却预示着,我无法活过我的第二任期。”
这真得让他有点恐惧。在这些日子里,他多次问自己,是否应该为了保住国内的和平而宣布辞职,再组织一次新的选举,同时也让自己的神经在新的环境里放松一下。一句话,通过牺牲自己的个人利益,避免人民战争的爆发:可他没有这么做,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按照他的性格来看,是现实的状况使然。而现在,他却被那幻像吓住了,他很想用自己的方式去解释这件事,总是记挂着那三英寸的距离,开始忘记了一阵子,后来又去寻找尝试,而且找到了,最后那幻像又消失了。从这些事实我们可以断定,这已经在他的内心激起了一种忧虑,挥之不去。
开始,玛丽也着实吓了一跳。然而她那勃勃的雄心却不容许她去听从命运的警告,因为若是她听从了那警告,和林肯一同退缩了,那她一生的目标就将化为泡影;不过,今后的事实都证明了这第一个发现了林肯将大有作为的女人,凭着她那可靠的预感,在今天就已经预见到了几年后林肯生命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