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荣誉-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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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尔洛夫知道我不至于这样。他是想我把实际情况告诉他。他开这样的玩笑,还因为他在为自己着急。
“这么说贝耶芙鲁尔伯爵夫人知道安妮拜访我了。”
“房间朝那个方向的女人都看见她了。现在她们全都知道了!那些生意人都是最大的傻瓜,付钱给印刷商,把广告贴在街道的灯柱子上。其实他们只需要找一个女人就够了,把需要公布的消息低声告诉这个女人,然后跟她说这是一个秘密就成了。”
我一言不发。这可惹恼了戈尔洛夫,不过他的肚子又疼痛了起来。他就这样时而发作,时而停止,等到我们离开别连契科庄园将近一个小时后,我终于说服他到雪橇上去歇会儿,我独自一人在路上骑着马。
和前一天一样,我喜欢独自一个人骑在马背上。一个接一个的事情都让我犯嘀咕。我想到安妮·谢特菲尔德的拜访,想到我那次拜访她父亲,想到马什和富兰克林,想到比阿特丽斯。
“要耐心,”在伦敦的时候富兰克林这么对我说过。“你走进敞开着的门,人家只会说你有理智;硬是去推紧闭着的门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才能把自己的意图告诉别人。”
骑兵!许多骑兵!我猛地勒住缰绳,马的后腿直立了起来;等它前蹄落地时,它已经转了一个圈儿。我骂了自己一声,控制住马,右手伸向了马刀柄。不过,我还没有来得及拔出刀子,就已经看到这些人穿着制服。不仅有制服,为头的那个还穿着和我一样的军装,是个普鲁士雇佣兵。
我没有策马回去让雪橇掉头,而是举起手,让车夫放慢速度,然后自己快步朝这队人马冲去。他们向我逼近,我看到他们大约有二十来人,都是职业军人——有德国人、荷兰人、爱尔兰人和瑞典人。我在那个军官的面前停了下来,看清了他的制服上有中尉的军阶杠。他是个典型的普鲁士人:尖尖的下巴,薄薄的嘴唇,窄窄的鼻梁,毫无表情的面孔,呆滞的姿势。他比我年纪大,但大不了几岁——跟戈尔洛夫年龄相仿。他还戴着一个单片眼镜,就在我等着他向我敬礼的时候,他透过眼镜审视着我。我双手交叉放在鞍头上,让我的马和他的马互相蹭擦鼻子。他猛地摘下单片眼镜,迅速地向我举手行礼,仿佛没有丝毫犹豫,也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吓唬我。我很随意地回了一个礼。“出来打猎吗,中尉?”我用德语说。
他正要回答,突然看见雪橇驶了过来,那冷冰冰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车夫拉住了马,马匹停了下来,一齐喷气。雪橇又滑了一阵,才在我和那个普鲁士中尉的身边停住。其他雇佣兵既不让路,也没有朝马匹走过去。他们原地不动,只是端详着马儿,端详着车夫和他的跟班,端详着他们身上漂亮的衣服和镀金的雪橇。
“我们不是打猎,”那个普鲁士人对我说。“是执行一项训练任务。但是我奉命对任何可疑的事情进行调查。”
“那我希望你把你的部下训练成纪律严明的士兵……中尉,”我说。
“这你尽管放心……上尉,”他说。“你是护卫什么?”
“我不是护卫,是在旅行,给朋友帮一点小忙。这是王室的马车,你可以看得出来。里头有一个俄国亲王,他给家人丢了脸,因为他疯了。有一个修道院里的修道士,名字我就不便泄露了,同意接受他,让他在修道院里度过余生,保证不让他自杀,不玷辱王室。他是个私生子,你明白吧。”我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我心里暗暗祈祷,但愿我的声音很低,能令他信服,也但愿此时把耳朵贴在雪橇窗子上的戈尔洛夫能够听得见。
《爱情与荣誉》第十四章(2)
“我们想麻烦你让我们见见这个人。”那个普鲁士人右边一个不明国籍,穿着俄国制服,军衔为中士的家伙说。他的毛皮帽子朝右倾斜,遮盖着耳朵掉了只剩下一个耳朵蒂的地方。像我见过的其他伤残军人一样,他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住嘴!”那个普鲁士中尉抢白他说。接着,他那灰色的眼睛转向我。
我本来想叫他们见鬼去,然后命令车夫赶车往前冲;但是,那样的话我们的命运就无法预见了:雇佣兵们不是会被吓得给我们让路,就是会被激怒得拽住马儿的缰绳。而我信不过这帮人的理智;这二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家伙,都是惯于打架、奸淫的好手,有好几个礼拜没见过漂亮女人了,周围好几英里又没有一个人影,他们一定会对我们进行抢劫、强奸、谋杀,最后再把罪过推到哥萨克人的头上。“如果你们是奉命检查我们,那当然得执行命令,”我缓缓地说。“跟我来吧,中尉。还有你呢,中士。”
我们三个人都下了马,绕到雪橇的门前。“先生,准备好了,”我说。“他可不是一个让人高兴的主儿。”我抽开门闩,轻轻地一拉门。门开了,然后里头又猛地拉着关上了。“来吧,亲王!”我喊着,仿佛是在哄一个宠坏了的孩子。“这几位先生想见见你。”我对身边两个人说:“对不起,有时候他很倔强”。我又轻轻地拉门,恳求道:“来吧,亲王,请!”
“先生,让我来帮你一把,”中士怒冲冲地说着,一把抓住手柄,用力一拽。门哐啷一下开了,中士的手高高举起,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划过冰冷的空气。是中士在喊叫,只见他仰面朝天地倒在雪地上,头的一侧鲜血迸流。戈尔洛夫一下子钻了出来,嘴里还在怒吼着,手上举着马刀就砍,一个大劈杀把那个普鲁士人和我逼得连连后退,然后朝他想象中的敌人连砍了几刀,最后几刀从倒在地上的中士上方划过。中士嗷嗷直叫,戈尔洛夫口里流着涎,也朝他嚷叫着疯话。
“天哪!”那个普鲁士人说。“他的另一只耳朵给砍下来了!”果然,在我们俩和中士之间的地上躺着那只掉下的耳朵。在我看见那只耳朵的同时,戈尔洛夫也看见了,他一把抓起来,咬下一口,吐在中士的身上,把剩下的那半截扔给那个普鲁士人;最后,他把一大口污秽呕吐在中士的胸口,中士还蜷缩在地上。
身体不适再加上这几个人干扰了他休息,戈尔洛夫灵机一动,才来了最后这段即兴表演,但这一切已经足以让那个普鲁士人受不了了。他在我的身边趔趄着。“亲王,请回到里面去!”我喊道。戈尔洛夫朝我翻了翻眼睛。“到里面去,我答应你的那只小狗,我会让修道士给你的!”
戈尔洛夫笑了,服从地跌跌撞撞地回到雪橇的舱室内,并随手关上了门。
我使劲咬着舌头,转身对着那个面如土色的普鲁士人。他说:“天哪,这些俄国人好野蛮。就连好人也发疯,那疯子就……我的天!”
“那些人都不可理喻,”我附和着说。
中士磕磕绊绊地站起来,抓起帽子,弓着腰,一边朝他的马跑去,一边用手堵住新伤口流出的血。“很遗憾,耽误了你这半天,长官,”那个普鲁士人说。
你肯定会遗憾的,我心想。
“在这一带你们可得小心,”他说。这时他完全是一副愿意帮忙和关心的架势。“附近有哥萨克人。”
“你见到了吗?”
“我们追赶一股哥萨克人已经追了一个多月了。为首的是一个戴着狼皮帽子的家伙。农民都管他叫‘狼头’。我们追到距离他们只有几小时路程的地方,但这伙土匪分成了几个小分队,接着又分成更小的队伍——我们也跟着分兵追击。大多数人什么也没发现;仿佛那些哥萨克人消失在空气中了。可等我们集结部队的时候,有些人失踪了;我们最后只找到了这些士兵被肢解了的尸体。我已经损失了几十人,现在再也不能兵分几路了。我们这是在假装执行训练任务。”
“这样可以不干扰民众,”我说。
“我们需要更多的人马,更好的人马,”那个普鲁士人紧张地说。“几个村子遭抢劫、奸淫不会引起政府的重视。损失几个雇佣兵也算不了什么。一切都要等到哥萨克人进军莫斯科,这场闹剧才会在圣彼得堡终止。”
我们走到马的旁边,上了马,相互敬礼。他挥手让手下人前进,我则继续在雪橇前头开路。我扭过头去,看见那个中士掉在队伍的最后,弯着腰,用手捂着头,鲜血顺着他的手腕往下直流。
《爱情与荣誉》第十五章(1)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来到一条冰封的河上。车夫停了下来,用蹩脚的法语说,他想休息一会儿,给马喂点水。他让跟班到冰上去凿洞取水,我到对岸的河堤上侦察。我发现了一丛花旗松,林子很密,完全可以把雪橇掩藏起来。如果女士们想休息一下,可以在这里歇脚。
“哦,这地方真漂亮啊!”夏洛特喊叫着。我这时已经把雪橇拉到树后面,给女士们打开了门。“上尉,你真好眼力呀,这么幽雅的地方让你找到了。”
“这个地方的确好极了,”安妮说着,跟在夏洛特后面下了车。我惊讶地听到她的声音是那样轻松活泼,一改在别人面前高高在上的姿态。
“是的!没准儿这儿有白雪精灵呢!”夏洛特高兴地喊着。
“我们英国没有白雪精灵,”安妮开心地说。“他们长什么样儿?”
米特斯基公主裹着裘皮斗篷从温暖的舱室走了出来,也附和着说:“哦,他们个头很大,蓝色的大脸上长满了白色的络腮胡子,女人也一样。”
“女人长络腮胡子?呵,你是说跟格尔尼科娃伯爵夫人那样?”夏洛特说。三个人都扑哧地笑了。
“不,不像她,”安妮说。“她只是嘴唇上有胡子。”
“是的,白雪精灵满脸的络腮胡子,”娜塔莎·米特斯基又补充了一句。
“格尔尼科娃伯爵夫人也有络腮胡子,”夏洛特说。夏洛特坚持说这是真的,她们笑个没完。
“谁有络腮胡子?”泽普莎追问着。她皱着眉头,从一个人跟前跑到另一个人跟前。因为出来迟了,她没听懂大家说了一个什么笑话,对大家的笑声有些恼火。“你们在说什么?”
姑娘们停了下来,看着她。“白雪精灵!”夏洛特低声对她说。
“就是那种小不点,小个子,惹人讨厌的那种,”安妮说。突然那三个姑娘在雪地里追逐泽普莎,这个小不点的女人在雪橇底下翻跟头,滚动着,滑着。
“别,别都一起卸下来!”我朝车夫的跟班喊道。他从河上回来,正在给套着缰绳的马卸下挽具。“一次卸两匹!两匹!”那个家伙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我。“瞧,你——我想——”
比阿特丽斯正从舱室里往外爬,我迎上前去搀扶她。我说:“喂,比阿特丽斯,你能让那个家伙听懂我的话吗,叫他不要一次就把马匹全卸下?我要他一次给两匹马卸下挽具,一次牵两匹过去饮水,一对一对的,其余的马做好奔跑的准备。”
她扬起脸说:“你最好请米特斯基公主或别的哪位女士给你翻译一下。他会更听话一些。”这时,公主就在我们身边,正跟泽普莎笑着,踢她的手。泽普莎在雪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