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皇帝的逸事_2-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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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剧大家新凤霞,还有当过国民党军统特务头头的沈醉推着,这车威风可不小啊!”皇帝说:“不要说了,我的嘴破了。”果然,皇帝的手、脸全是血和土!看着他这副样子,叫人眼里含泪笑不出声啊!
皇帝口袋里的两张纸
我和沈醉、溥仪、杜聿明、杜建时在全国政协后院劳动,是对我的照顾,我是中国评剧院派去支援他们劳改队的。我很高兴去,因为这群人都很和气,又都是男人,唯有我是女人,肯定会照顾我。他们也都很随便,看管的人也睁一眼,闭一眼,干活时间不多,也不累,休息时也可随便说笑,赶上和气的看管人,还跟我们一起聊天。
沈醉爱说爱笑,也会干活,在一次休息时,沈醉对皇帝溥仪说:“咱们劳动干活,饭吃得多,身体也好,吃饱说说笑笑。啊!老溥,你是咱们这个队里最有名气的人。”溥仪笑了笑说:“屎壳螂坐上大轮船。”杜聿明惊奇地问:“什么?”溥仪说:“臭名远扬了。”“哈……!”大伙都笑了,这句俏皮话说得多么有意思呀!皇帝笑得前仰后合,他得意地说:“咱是新人要讲新话了。”沈醉又逗皇帝说:“皇帝不单平民化,还有了新文化了……”杜聿明慢条细理地说:“老溥是有新文化,又有平民化,他娶了个平民妻子,又在文化俱乐部北京有名的文化厅结的婚,还去了很多文化人哪……”我听了文化俱乐部。这个地方是当时北京很有名气的文化人聚会的地方,这里在以前是欧美同学会的旧址。我当年也是在这里结婚的。
皇帝笑着神秘地从制服口袋里拿出两张纸来,可是又怕大伙看,又有意地躲闪着,双手把纸收进口袋里了,沈醉热情,也痛快,小声说:“嘘……别这么躲躲闪闪,叫看管人看见要遭难哪!”皇帝听了,害怕地从口袋里慢慢拿出来两张纸,可是又怕大伙看,又有意地躲闪着,双手把纸收进口袋里了,沈醉热情,也痛快,小声说:“嘘……别这么躲躲闪闪,叫看客人看见要遭难哪!”皇帝听了,害怕地从口袋里慢慢拿出来两张纸,原来是他结婚时万枚子送他的诗:
难忘锦阙蒙尘日,末代君王命可知。
岂意十年沾泽后,居然再世脱囊时。
议坛啧啧传佳话,枕边喁喁喜并枝。
寄语西湖贤淑女,交融汉满好扶持。
回忆当年祝大婚,清心涤骨作新人。
倾读密迩相知永,起舞翩跹互爱深。
自有金针期寿考,还将银表共寒温。
新华韵事超今古,红烛高照念党恩。
那时皇帝最大的安慰是有了一个新的家,因此他把这诗抄写在纸上,带在身边当他的防身符。当时最忌讳纸上写东西,被看管人看见就说是写反动的什么……皇帝拿给我们看,我说:“万枚子先生我认识,他是最热情也最爱写诗的有学问人……”但为了这两张纸,可真是招了事,监督看管人注意到了,大声叫:“溥仪,你过来!……”溥仪吓得哆哆嗦嗦连脚步都迈不出去了,看管人狠狠拉他的胳膊,说:“你写的什么反动言论?拿出来!快拿呀!”皇帝吓得不敢回答,也不敢动,我们在一边觉得这人太老实了,拿出来也没有关系。看管人问:“你们快揭发溥仪,不许互相包庇,订攻守同盟啊!他写了什么?为什么不敢拿出来见见天日,一定是反动的!为什么他不敢交出来?”杜聿明、杜建时、沈醉等都没有什么表示,大家都心里明白。这时皇帝翻眼看看沈醉,这下子看管人目标转向沈醉,问:“沈醉,你知道他的纸上写的反动的字!说!快说呀!”沈醉这人可真是脑子快,他说:“是溥仪结婚的诗,‘回忆当年祝大婚,清心涤骨作新人!’……”一下子大伙都轻松了,看管人相互看看点点头,伸手向皇帝说:“行了,你拿出来,要不拿就是见不得人反动的。”皇帝从口袋里拿出来交给了看管人。看管人翻过来调过去看看笑笑,扔在皇帝面前说:“你这个封建皇帝还有点人情味呢!”看管人说完就走了,沈醉说:“老溥,你快拾起来呀!”皇帝看看不敢动,沈醉帮他拾起替他装进制服口袋,皇帝向沈醉深深鞠躬说:“谢谢沈先生,你真好!”我们大伙也都笑了。大伙端起各自的碗喝茶,总算没惹出批斗祸来。
皇帝喊我:“下班铃”
跟皇帝溥仪、沈醉、杜聿明、杜建时一道劳动,看管人也不严格,反正都是“死老虎”了,不会出什么错。我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戴手表的,我是被单位关进牛棚时就把手表、裤带、钥匙等全部给没收了,可是放回家也找不着号了,干活不戴手表也方便,我养成不看表听上下班铃响的习惯。天气好的时候,我的眼睛就有感觉,心里表很准,太阳到下班时的中午,眼就觉得痛了,我说:“快干吧,要下班了。”果然一会儿下班铃声“当啷”响了。下午该下班了,我的眼睛就感到模糊,发涨了。我说:“快了,就要下班了,快干吧。”果然一会儿下班铃响了,大家各自收拾东西高高兴兴地走了。后来大伙习惯地问:“新凤霞快下班了吧?”给我起了个外号“下班铃”。
一天,皇帝溥仪问:“新凤霞你的眼睛很好,怎么能当钟用呢?”他用神秘小声、带有好奇的口吻问。我说:“这是受了关牛棚的罪落下来的毛病,也可说是经验吧。”皇帝溥仪又问:“关‘牛棚’是怎么回事?多么大的‘牛棚’啊?跟牛住在一道?比坐监牢还难受吗?我可在押坐过牢哇,也一转眼过来了……”我听了他说得好轻松啊,我说:“不一样,那是国家监狱,有法律的,犯什么法定什么罪。‘牛棚’是随便关押人无法无天的自制监狱。把我关进一间不见阳光阴暗潮湿的小屋,也不说为什么关押,一进门先连打带骂给你一顿难受的气受。小屋里只能搭一块木板睡觉,一个小马扎坐着,木板当桌子写所谓‘交代材料’。被反锁在屋里,上厕所大小便叫看管人开开门,时常因为叫门挨打挨骂,说:‘你还想在台上唱戏时叫人伺候着你呀?想出来就出来,不许!’一次,我真的被看管人有意不开门,尿在裤子里,硬是自己溻干了!睡觉只许一面侧身,脸朝窗户,不许关灯,一个大灯泡照在脸上,闭着眼也照得难受,睁开眼更难受。因此,我的两只眼落下了毛病,怕光怕暗,更不敢哭,因为不敢大声哭,只有暗自伤心,偷偷流泪。可是也奇怪了,打我骂我,批我斗我,我从不流泪;只有好心人在无人看见时说句:‘保重身体,留得青山在,何愁无柴烧,好日子是你的,不是不报,时间未到哇……’还有人在看管人不留心时,扔给我一块糖,小声说:‘为了加点热……’这时我就要流眼泪了。我的眼敏感,这是被关牛棚时落下的……”皇帝溥仪听我说这话,两只眼直直地看着我,他两只手在一起狠狠地搓着,要说什么也说不出来,脸憋得很红。他吃力地说:“哎呀……真是比坐监狱还凶狠啊!我这个大战犯,在抚顺坐牢改造时,也没有受过这样的罪呀!一九五九年十二月被特赦时,领导上还把我的衣物和一块金怀表都归还给我了。哎呀!新凤霞你可真受了罪呀!”皇帝边说边摇头叹息着,我说:“这才是惨无人道哇!我的眼睛也只落个病,也是万幸啊!没有瞎了,真是应当高兴!”皇帝溥仪同情地说:“我真想不到,太可怕了!怪不得大家叫你‘下班铃’啦。”
末代皇帝的逸事 第二部分
皇帝说谎
劳动休息后闲谈、发牢骚是最轻松也有些紧张的事,可是都感兴趣。我在自己单位跟劳改队一起干活很紧张,可不敢说真话,劳改队里还有出卖人的“内奸”。记得文化大革命一九六六年八月开始,打、砸、抢、烧逼死了许多人,天天都听说,特别是我熟识的演员自杀了,我心里很难受,很自然地就用笔记在我的小电话本子上。记得评剧著名演员小白玉霜、河北梆子著名演员韩俊卿、京剧著名演员叶盛章、电影著名演员上官云珠、著名作家老舍等都自杀了,我都记在小本上了,偷偷地为他们的惨死难过流了泪。和我一同劳动改造的高某,她知道了这件事。这个小人给我向红卫兵汇报揭发了,把我叫去痛打一顿。这经验我可记住了,在政协劳动,我决不敢说半句这类牢骚话。
一天休息时,皇帝溥仪开口问:“新凤霞,你老是休息时打毛线,打个不完都是给谁打的?”我说:“丈夫、孩子、爹妈……”皇帝溥仪说:“听说你丈夫是作家,是爱国的文人,我们在一九六二年一起参观故宫,爱国人士捐献国家文物,也有你丈夫家的国宝哇!他姓吴对吗?”我听皇帝都知道,我就说:“是……唉!可现在一家分了几处,丈夫关在河北省团泊洼,两个儿子一个上山下乡去兵团,一个去插队。女儿被阿姨带走了,八十岁老婆婆一人在家看家,我被关在单位牛棚,就靠天天时时打毛线把我一家人编织在一起了,坐定了都不知应当先想谁呀!人都要发疯了!自己找点安慰!给丈夫打毛线,想着丈夫穿在身,给儿子打毛线想着儿子,他们的温暖也捂热了我这冰冷的心哪!”
皇帝溥仪听直了眼,他用手擦着下意识流下来的泪,小声说:“我三岁登基那天,就是我父亲成为摄政王掌权管理国家,我一步步走向犯罪,就和家人相隔万里再无音信了,直到一九五一年后,才知道父亲去世的消息,我那时头脑已麻木了,不知道亲人离去而难过,挂念亲人。父亲先后正式娶过两个福晋,就是老百姓说的妻子,新的说法称爱人。正福晋瓜尔佳氏是慈禧的心腹——荣禄的女儿,是我生母,还生了弟弟溥杰和三个妹妹。侧福晋邓佳氏生六个子女,因此我的弟弟妹妹是很多的。我的处境也无法讲了!看见平民百姓对亲人家庭的情义,我很羡慕。”我问:“这次文化大革命,你的家族亲友也有遭难的吗?”这一问,皇帝一下子脸变得灰白,吓得双手摆着,声音更小了,说:“可遭了大难了!我的年迈七叔载涛一家,弟弟妹妹家等等一个也没有少,全被抄了。一个大的运动啊!家家都有事,我们这个旧皇族能少了吗?连你们这些艺术人家都没有逃脱,何况我的家族旧封建遗老遗少哇!不过他们已都是自食其力的劳动公民了,也是人民给培养的本事。唉!这也是中国历史以来多灾多难的封建遗传,一人有事,就总是株连家族哇!中国民族是有道德,有民族自强心的!有吃苦耐劳的骨气!不然叫清朝这样糟踏,早就亡国了啊!民族自尊还是很可贵的!只希望不要再拾起那些落后愚蠢的封建旧东西了。真该相信人民啊!唉!我也被改造得知道同情人民了……中国人很好,知道国家甘苦不易!我这个过去的封建旧头子,都有了新觉悟,平民百姓还有什么不可信赖的啊?”我听皇帝说得很有道理,我说:“爱民如子,不能怕民如虎。我说有些基层当官的真可恨,他们喜欢发明创造,举一反三,上头说整一个,他借机报私仇整十个,上边打一下,他打一百下,伤民心的事就是这些人干的哪!”皇帝说:“中国人真是灾难重重啊,老百姓疾苦是应当体谅……”这时看管人走过来,他从表面情绪看出我们在发牢骚,就问:“溥仪、新凤霞,你们在说什么?”这时溥仪吓了一跳,双手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