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元神掌 作者:曹若冰-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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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都是他——七分洞主。这老妖怪简直欺人太甚了!
遁世一狂一恨未了,再恨又来,气得他举手往石桌上一捶,把个尺余厚的石桌,打得七零八落。
唉!就凭这一手功夫,也会遭人奚落?难怪常言一山自比一山高,人中总有人上人了。
七分洞主一这个狡猾的老狐狸,自始至终,连影子都没露过,就把龙天仇耍得体无完肤,换上你我,也要气得小疝喘气的,何况还自称遁世一狂的龙天仇呢?
骷髅岗在鲁东一带,是个人人丧胆却步的地方,想不到今夜在七分洞主手下,栽了个不大不小的筋斗。
龙天仇在屋中默默地踱着方步,一腔怒火中烧,越想越气,大有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的感慨。
沉默中,屋外传来一声隐约的歌声,唱得人心里一直发痒。
龙天仇气贯心胸,火积丹田,无意欣赏悦人的音乐,却听得屋外有人道:“龙老弟,岚姑娘由我代为妥慎保管,来日方长,若有雅兴,可到终南山头一游,老夫必拭目以待。”
“老贼头,此仇不报非君子!”
“小伙子,大言不惭是小人!”
“十年后再作道理!”
“老夫有生之日,来者不拒!”
龙天仇气得眼冒火花,七分洞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干笑过后,四周再度恢复平静.
遁世一狂龙天仇倒在榻上,气极败坏,万念俱灰,正想略事休息,以复元气,忽又发现枕边一张纸条,于是连忙起身,点亮灯火,不看犹可,一看之下,立时两眼发直,双耳轰轰,一骨碌的火气,顺着后脊梁,直往天灵盖上升。
原来那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道:“遁世一狂苗头太大,谨借家师之名压你一下,日后做人处世,均宜善自检点,保得老命一条,留待阴沉鬼叟后人来取!
一目泪尼
不笑寨主同拜”
龙天仇目瞪口呆,肝裂肺炸,仰天一阵狂笑,仍难发泄胸中激怒。
这骷髅岗主,近年来赢得遁世一狂的头衔,并不是偶然的,试想普天之下,除了几个老魔头这外,他又几曾怕过任何人来?
今番听到七分洞主光临,心里顾忌,也是实话,因为他清楚这老狐狸的厉害,同时,也吃过这老狐狸几次亏,上过这老狐狸几次当。
这一次,被七分洞主戏耍得体无完肤,只有自认倒楣,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戏耍自己的,却是七分洞主的两个鬼徒弟!
真是所谓“虎父无犬子,顽师有刁徒”,能不把遁世一狂气煞?
如果他晓得他刚才来的,是不笑寨主与一目泪尼,哪里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当然,他不知道这两人已从红老头儿那里学了点东西,其实,就是知道了,他这种性格的人来说,也绝不会像对七分洞主那样窝囊的。
龙天仇气上加气,火上加油,满腔暴怒,无处发泄,但见他一个纵跳,身形已自飞出屋外,一阵厉啸,一阵怒吼,双掌猛张,呼呼掌风,随势而起,力若千军万马,状似汹涛拍岸的。
眨眼之间,周围二十丈方圆以内,沙飞石走,枝折树断,立时化为一片平地。
龙天仇并未因自己掌风所发出的雄厚威力感到满足。
相反地,他却垂头丧气地跌坐其中,望着东方微白曙色,心乱如麻,思潮起伏,茫然不知所措。
盏茶之后,这遁世一狂,脸上狂态尽敛,盘膝草地之上,低头沉思不语,像个受气的孩子,两肩不时抽动,神色木然,滴滴泪水,落将下来。
哎呀,这老狂夫——敢情是哭啦?
自古常云:“英雄有泪不轻弹,朝夕付诸酒杯间。”
龙天仇虽非英雄,亦属狗熊,区区小挫,也值得他如此大动手脚,老泪纵横吗?
眼前的遁世一狂,已经不是往日那副样子。
他变得像个失意的,伤心的,哀怨的老者。
在回忆着幸福的,仇恨的,污浊的往事。
往事?
啊——
往事像一把利刃,不管是哪一个短暂的片段,都深深地刻上了龙天仇的心版。
往事像一条毒蛇,不管是哪一瞥刹那的岁月,都牢牢地吮噬着龙天仇的命脉。
四十年前,龙天仇何尝不是一个纯洁无比的美少年!
家住浙江绍兴府治,历代书香,一支单传,父亲复性公孙,单名一个诚字,官居绍兴巡捕,是个慷慨多义之士,深得乡里父老称许。
母亲吕氏,乃钱塘富贾之女,虽说不上国色天香,但也算得是天资绰越,色貌撩人,只因自幼娇生惯养,性情不定,就在龙天仇九岁那年,吕氏受奸夫怂恿,与奸夫暗中勾结,谋害亲夫,离家出走。
龙天仇在家仆掩护下,万劫逃生,从此改名换性,随老仆远走他乡。
老仆姓庞名飞,跟公孙诚多年,也曾懂得一招半式,膝下独存一女,唤做希真,蓬门陋巷,天生丽质,与天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龙天仇身遭家破亲亡之灾,幸蒙义仆庞飞悉心教养,平日弄文习武,练功静气,寒窗十载,苦学有成,及冠之年,与庞飞之女希真,结成百岁好合之好。
婚后,小夫妻俩举案齐眉,相敬相宾,终日琴棋书画形影不离,情爱弥增,第二年,家有弄璋之喜,一胎生下二男,白白胖胖,一模一样,煞是惹人喜欢.幸福的日子里,龙天仇并没有忘记父亲的杀身之仇待报,是以一面日夜勤练武艺,一面暗中查访仇踪,当孩子四岁的时候,龙天仇的岳父庞飞,为了达成女婿报仇的宿愿,特地为其在北京附近,寻得一位隐侠为师,为了龙天仇习武方便,全家决定随之北迁。
于是,一家老少,三代五人,乘坐一辆马车北上,沿途风光明媚,鸟语花香,柔风拂面,心旷神怡,抑郁的心胸,不觉开朗了许多。
一路喜气洋洋,经铜山,入鲁境,行至曲阜,已是正午时分。
山野之中,四处无人,庞飞坐在车前,手持缰鞭,正想寻一阴凉之地,略事休息,不想身后一阵呼啸,回首时,但见远处道上,人马汹涌,灰尘飞扬,一行五骑,俱是黑衣蒙面,为首一个,手举钢刀,破口高喊道:“停车!”
庞飞一看来头不妙,转身一鞭挥出,急欲策马驰奔,岂料未及丈余,“哎哟”一声,倒下车来。
同一时间,四蒙面人已至车前,拦马挡住去路。
龙天仇急从车中跃出,手握长剑,厉色言道:“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打劫,王法何在?”
使钢刀汉子,冷哼一声,拍胸仰首笑道:“四海之内,大爷行经之地,里外都是王法!”
龙天仇见四人黑巾蒙面,不露真相,观其来势,绝非善良之辈,自己孤掌难鸣,岳父又复首遭其殃,气愤之情,油然而生,当下喝道:“阻我去路,杀我岳父,是何道理?”
“嘿嘿……”
四蒙面大汉相顾一阵狂笑,却听身后一个沉重的声音道:“老大,少跟他罗嗦,先搜车!”
“是!”
话声出处,一人端坐白马之上,也是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威风凛凛,看模样,似是四贼之首。
那被喊做老大的汉子,奉命落马,跃至车旁,手掀车帘,探首车内。
帘掀处,一声娇叫,两声啼哭,一妇二儿,滚出车外。
龙天仇睹状魂惊,眼看娇妻爱子,任人欺凌,不免丹田怒起,扬剑扑上。
这时,那白马黑衣蒙面人,冷冷地道:“老二,老四给我拿下!”
“是!”
二人一勾一环,封住龙天仇剑势。
当日的龙天仇,武功虽较今日相差远甚,但一剑在握,点、穿、闪、躲、腾、挪,也颇具相当威力。
是以,那被称老二、老四之人,十招之后,钩直环裂,形状狼狈,老大、老三制妇击子,不能出手相援,白马人瞧在眼里,气在心里,伸手一声怒喝道:“住手!”
钩环趁机下台,远避一旁,低首沉默不语。
龙天仇全神戎备,不敢松懈。
蒙面人脸色阴沉,颇为不快,瞪着龙天仇道:“本谷主奉天外一邪之命,收集天下英才,今日相遇,可说是你的造化,奈何恁地不知好歹?”
“明明是鸡鸣狗盗之徒,还要自称什么谷主,你奉谁的命不关我的事,赶快让路,咱们就此罢休,要不然……”
龙天仇气势汹汹,蒙面人不闻不问,转身向四弟子道:“走!那娘子也给我带走!”
叫声、哭声、骂声、笑声,充满了日正当中的山野。
龙天仇怒吼一声,欲上前追赶,却被白马人翻身一掌,挡住去势。
这一掌,非同等闲,龙天仇闷哼一声,七孔冒血,四脚朝天。
五骑再度呼啸而去。
龙天仇已听不到得蹄声……
书中交代,这白马人乃当时鬼谷谷主,受天外一邪重视,领袖黑道十三门派,其时天外一邪唯一徒弟去世,于是他再度现形中原各地,命鬼谷谷主为其掳掠根骨奇佳的武人后代。那被唤做老大之人,即今日的鬼谷七魂之一,定魂掌关龙,老二乃夺魂掌雷虎,老三断魂掌韩海明——多情女之夫,老四游魂掌欧阳沛长,那时候,鬼谷七魂只有四个,这四个人,因为刚习武不久,功力也是泛泛。
后来,鬼谷谷主于长白山下坟场之中,为旁门左道夺去双耳,又连续收了三个徒弟,即老五收魂掌张标、老六换魂掌李豹,以及新近出道的唯一女弟子,老七销魂掌柳青,才算凑足了鬼谷七魂之名。
书中还要特别预先交代的,龙天仇的两个双胞胎儿子,正是被天外一邪带上长白山顶,在断魂桥上,唯一幸存的两个人——阳峰主天煞旁门,与阴峰主地煞左道。
夕阳西下,月落星沉。
龙天仇悠悠醒转过来,已是子夜将尽,他用力睁开了疲惫的双眼,五脏六腑一阵痛楚,十分难挨。
四周漆黑一片,野风呼呼作响,马车已经不知去向,剩下来的,只是断气已久的岳父庞飞。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盘膝闭目,暗提真气,试行调息。
然而,全身真气,散而不聚,几次努力,仍无结果。
龙天仇废然呆坐地上,望着天边隐去的星星,失望地喃喃自语道:“难道就这样完了吗?龙天仇,杀父毁家之仇未报,夺妻掳子之恨又来,如果真的真气不聚,那还学什么武功?报什么仇?雪什么恨呢?”
一股坚强的意志,支持着他,使他垂死的生命,仍在人间作了一次逗留。
于是,他鼓足了勇气,作再一次的试验。
喘喘游丝,摇荡不定,龙天仇提起最后一口真气,如果再无法打通任、督二脉,势必将因此而一命呜呼。
苍白的脸上,冒出虚弱的汗珠。
经脉依然阻塞不通,真气依然散而不聚。
龙天仇奄奄一息,正欲撒手泄气……
忽然——
一只宽厚的巨掌,抵上了他的背心。
一股热流,立刻从掌心发散出来。
龙天仇萎靡的精神,顿觉一振,紧要关头,那敢怠慢当下连忙五心合一,眼观鼻,鼻观心,随着热流的导引,慢慢地,凝聚了久散不拢的真气。
真气一聚,脸色继而转红,体内痛苦全然消失。
龙天仇起身,回头一看,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悠闲含笑而立。
龙天仇忙跪谢道:“蒙老前辈赐助,不知何以为报?”
老者神秘地笑了,但是没有笑出声来。
左手食指一伸,指着龙天仇道:“老夫救人,凭一时之好,不必言报,你是何方人氏?